拾 年節(jié)之喜

　　白駒過隙，時光飛逝，顧念念一晃眼在這個世界都待了將近七年了。她看著自己依舊稚嫩的童顏，一邊又期盼著想快些長大，一邊有希望時間可以再慢些。

　　自冬來，整個京都便熱鬧了起來，處處洋溢著即將過節(jié)的喜慶，侯府也不例外。自那日壽安堂念念等小輩離開后，二夫人以太后壽辰將近，安和郡主宮中瑣事繁忙為由，向老夫人討要一同協(xié)理年節(jié)事務(wù)的職權(quán)。

　　老夫人素來是不愿意管侯府的事的，只要不做得太過，有時候睜只眼閉只眼便過去了。只是此番不同，竟是讓二房的鄭姨娘病好后同二夫人一同置辦年事。

　　那二夫人哪里受得了這番的屈辱，回去大鬧了一通。那鄭姨娘聽得壽安堂劉嬤嬤的傳達(dá)，心下也是十分意外。

　　玉漱院中，顧念念和顧書昊將近來的事同安和郡主說了一番。那二夫人一同協(xié)理年禮的事情安和郡主倒沒說什么，畢竟都是侯府的人，二夫人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出差錯，只是聽得落幽閣母子的遭遇心上有些不忍。

　　安和郡主為侯府主母，雖要事事兼顧，二房的家事卻也不便插手，她雖不喜二夫人，卻也不會同她撕破臉，便只囑咐主院那頭對鄭姨娘和四少爺多關(guān)注些，月銀及日常置辦之屬一定要親自交到鄭姨娘手里。

　　落幽閣那頭自然是感恩戴德。下人又是見風(fēng)使舵的，也不會再明面上再對四少爺母子放肆。

　　安和郡主自丞相府回來后，便從袖中掏出一物，遞給顧念念。

　　“這是你如珩哥哥給你的。”

　　大哥哥？

　　溫如珩平日里便時常會送些小東西來侯府來逗念念開心。

　　顧念念有些小興奮，從娘親手中接過，只見是一個木雕的小兔子。每一刀都刻得極為精準(zhǔn)，極為傳神。顧念念捧著小兔子，在手上把玩了一番，只見那小兔子的后肢處刻著一個“念”字，心里喜滋滋的。

　　小兔子？

　　不知是誰家的小兔子。

　　*

　　*

　　到了除夕這一天，侯府里張燈結(jié)彩的，處處都是年味。朝中也休了沐，武安侯顧修明便在玉漱院陪著安和郡主，兩人膩得很，叫都叫不走。書院也放了假，顧書瑞便陪著念念這個小妹。

　　晨起時候，顧念念便同一眾小輩去給老夫人拜年。老夫人給每個人都賞了大大的紅包，可讓大家樂開了花，連帶著顧書軒對顧書昊都難得沒了壞臉色。

　　三房顧修遠(yuǎn)一家在嚴(yán)州任職，趕不回來過年，但也送來了年禮，家書上說，一切安好。

　　侯府的除夕夜宴，侯府上下聚在了老夫人的壽安堂。壽安堂里裝飾著梅花，老夫人看了歡喜，夸耀了一句。

　　安和郡主言是鄭姨娘的主意，惹得顧修杰都多看了一眼自家這個許久未見的妾室，二夫人看著自家相公的眼神，氣得牙根癢癢。

　　鄭姨娘有些受寵若驚，這些天她幫忙安排府上的年禮，謹(jǐn)小慎微，卻還是免不了二夫人明里暗里使絆子，若不是安和郡主多次指點(diǎn)，想來自己定然犯下許多錯事，沒想到臨了了郡主還愿意提拔自己。

　　因這鄭姨娘是妾，是無權(quán)上桌一同用餐的，只是規(guī)矩得站在一眾丫頭前面，到時要為席上之人伺候。

　　顧書昊這是第一次同主院眾人一同吃飯，往年都是在落幽閣同姨娘兩人一同過的，看著鄭姨娘忙前忙后的身影，他沉默不已。

　　晚膳開始了，鄭姨娘忙前忙后地為顧念念布菜。原本原本鄭姨娘是要伺候二爺顧修杰的，可二夫人哪會讓她近二爺?shù)纳?，她便只能來伺候六小姐?p>　　顧念念平時吃飯的時候便不太喜歡人伺候，往日窩在玉笙院自己用餐也沒那么多規(guī)矩，如今為自己布菜的是四哥顧書昊的娘親，心里是十分的不自在。

　　“姨娘別忙活了，我習(xí)慣自己吃，不用人伺候?！?p>　　聽著六小姐發(fā)話，說是用不著自己，鄭姨娘的動作一頓，一時間有些拘謹(jǐn)。

　　“姨娘去伺候祖母吧，姨娘這么細(xì)心，定然是極好的?！鳖櫮钅钫f道。一邊鄭姨娘是長輩，伺候自己這個小輩體現(xiàn)的是尊卑，而老夫人是侯府的大長輩，給老夫人布菜那就是孝心了。

　　站在老夫人背后布菜的劉嬤嬤自覺退下，這也就是要鄭姨娘過去布菜的意思。

　　晚上結(jié)束后，老夫人留著大家說了幾句吉祥話，叮囑了一番后便也叫眾人散了。

　　結(jié)束后，大小姐顧書茵，二少爺顧書瑞，三少爺顧書軒，經(jīng)過家長準(zhǔn)許都出了門。顧書瑞在出門前還同念念說，回來一定給念念帶糖葫蘆吃，卻也走得沒有一絲留戀。四少爺顧書昊說要為開春入書院的事情做準(zhǔn)備，便回去讀書了。可憐念念，只能留在玉笙院，同自家郡主娘親一同剪窗花。

　　顧念念看著手邊的木雕，一時心血來潮，對著紙模子想要剪個兔子出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手能力不強(qiáng)，剪了好幾遍，那兔子也只是有了個樣子，一點(diǎn)也不可愛。

　　念念嘟囔著：“大哥哥連雕兔子都能雕的這么好，我怎么連剪個兔子也剪不好呀？”

　　安和郡主自然知道自家閨女說的是誰，看著念念不高興的小臉安慰道：“念念能剪出個樣子來，也很好了啊?！?p>　　想到溫如珩，顧念念又說道：“大哥哥什么都會，什么都做的很好，這對比之下就顯得我什么都不會?！?p>　　顧念念覺得溫如珩真的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了，好像什么都難不倒他的樣子，多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有時候覺得跟著他混吃等死日子也不錯。

　　事實(shí)是她現(xiàn)在好像的確是這么做的。

　　安和郡主因著自己同溫夫人打小的交情，在溫如珩的事情上自然是格外熟識的。這溫家兩位公子在麓山書院也是格外出名的，如珩善文，昱耀尚武，又在裴老將軍的門下教養(yǎng)著，自然是格外出色，非常人可比。

　　安和郡主看著自家嬌軟可愛的女兒，說道：“所以念念要向如珩哥哥學(xué)習(xí)啊，你如珩哥哥給你布置的那些臨摹書法的作業(yè)，念念可都完成了?！?p>　　顧念念有拿出來一張紅紙，認(rèn)真點(diǎn)頭，說道：“自然都完成了，大哥哥每五日會派人來取我的作業(yè)，都要給他看的呢?！?p>　　屋內(nèi)燭火搖曳，隨侍的下人都安安靜靜的，不敢去打擾眼前這對專注剪紙的母女。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顧念念停下了手中忙著的活，拿起剛剪得小兔子，可總算是像模像樣了起來。

　　她看向了窗外，透著紗窗，院子里的景模模糊糊的，連梅花都看不真切，耳邊還有隱隱約約的鞭炮聲。

　　“干娘最近一定很忙吧?！?p>　　溫家家大業(yè)大，商通八分，這過節(jié)的時候最忙碌了。

　　顧念念雖然嘴上念叨著干娘，心里卻想的是卻是好久沒見到溫如珩了。平日里他會來指點(diǎn)指點(diǎn)自己寫字，這些日子好久沒來了，只是會派小廝來取字。

　　念念正發(fā)著呆的功夫，盼春進(jìn)來稟告道：“小姐，溫大公子來了。”

　　大哥哥來了？

　　念念水汪汪的眼睛懇求般的望向了自家娘親。安和郡主看著念念可憐兮兮的模樣覺得甚是好笑。

　　“去吧，去吧?！?p>　　說完，安和郡主繼續(xù)剪著手中顧侯爺?shù)男∠瘛?p>　　顧念念剛走出幾步，又折返了回來，進(jìn)內(nèi)室?guī)С隽俗约哼@些時日練的字，才匆匆跑了出去。

　　安和郡主聽著念念匆匆的腳步聲，喊道：“慢些?！?p>　　*

　　庭院里的少年，白衣勝雪。一陣風(fēng)過，樹上落下幾片梅花來，梅花落在少年的發(fā)上，落在他的衣袖上，甚是顯眼，如畫一般。

　　“大哥哥！”

　　少年眉眼溫和，在月色下瞧得不太真切。

　　“這幾日的字可寫了？”少年問道。

　　顧念念眨了眨眼，不做回應(yīng)，只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大哥哥，新年紅包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顧念念裝出一臉兇巴巴的樣子，像個攔路劫匪一般。

　　而這模樣落在溫如珩的眼里，只覺得嬌憨可愛，他笑著從衣袖里掏出一個紅包來，放到了念念的手里。

　　顧念念摸了摸紅包的厚度，并知道里面有不少的銀票，臉上喜不勝收，忽而又一臉莊重地將一大疊地紙遞給了溫如珩。

　　“小財迷?！睖厝珑窠舆^。

　　顧念念忽然覺得頭上涼涼的，以為是有梅花落下來，抬頭向天空一看，卻發(fā)現(xiàn)下起了小雪。

　　漫天的雪花落下，將二人包裹其中，如夢幻一般。

　　這是初雪，也可能是今年的唯一一場雪。

　　天昱國因著氣候地勢的原因不常落雪，而以前的念念生活在南方，也是甚少看到下雪天氣，她總是很羨慕那些北方的孩子，冬天里還可以打雪仗、堆雪人。

　　她總覺得，這個世界甚是奇妙，能看到之前看不到的，遇到前生遇不到的。

　　顧念念伸出手，觸及這落下的雪花，雪花落到手心，一下便被手心的溫?zé)峤o融化了。

　　“大哥哥，下雪了?！?p>　　聲音輕快，滿是歡喜。

　　少年目光沉沉，早已沒有看字的心情。

　　“好看嗎？”

　　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望進(jìn)去，像是一種蠱惑。

　　少年撫上了女孩的發(fā)，為她拂去了發(fā)上的雪花，指尖涼涼的。

　　“好看。”

　　院外爆竹聲響，與漫天的雪花相襯。

　　“念念，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