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貳 那只兔紙
溫如珩出議事閣的時(shí)候,身旁還跟著一個(gè)黑衣少年,少年的身量比溫如珩略高些,黑色的面罩遮著臉,看不出模樣。好看的眼睛露在外面,深不見底,有著睥睨天下的傲然之氣。
黑衣人看著身旁的少年,眼里有驚異、懷疑,更有著棋逢對手的興奮。他此番隱秘出宮,來到溫府,本以為見到的家主會(huì)是溫老爺周令通,再不濟(jì)便是將軍府出身的溫夫人,雖有些麻煩,但他也想好了應(yīng)對之策,沒想到竟會(huì)是老熟人溫家大公子代掌家主。
方才議事閣中,三言兩語之間,溫如珩軟硬不吃,倒叫他驚嘆于溫公子縝密的心思。
到底是深藏不露。
若為友,可扶搖直上;若為敵,可成大禍。
黑衣人倒有些慶幸,到底算個(gè)“半友”。
“此番之事若能成,便有勞溫公子了?!彼绱俗鹳F之人,此時(shí)也不得不收斂氣息,作出恭敬的模樣。
“各取所需?!睖厝珑竦恼Z氣不咸不淡。商人,講究利益相投。
那黑衣人見溫如珩如此不留情面的樣子,笑著說道:“何必如此嚴(yán)肅,到底有著交情?!?p> 溫如珩神色不減分毫。若如常時(shí),為友可談笑風(fēng)生,而此時(shí)利益相牽,也有了疏離之感。
那黑衣人拍了拍溫如珩的肩膀,二人一時(shí)相對無言。
二人行至中庭。
“那是你哪位妹妹?”
溫如珩循著他的目光望去,卻見兩抹粉紅色的身影。
而此時(shí)干脆悠閑坐在地上的顧念念,還有懷抱著兔子的孫眉兒,依舊劍弩拔張。
“孫眉兒,溫家遠(yuǎn)親的表小姐,你可知我是誰?”
顧念念平靜的臉色,讓孫眉兒看著十分不爽,尤其是“溫家遠(yuǎn)親”這幾個(gè)字,讓她更加羞憤不已。念念這句話一下子點(diǎn)出了她孫家投奔遠(yuǎn)親,寄人籬下的事實(shí)。
此時(shí)是遠(yuǎn)親,以后便不是了。孫眉兒憤憤想著。
“我管你是誰,你弄傷了我的兔子,無論你是誰,你都要向我磕頭請罪。別忘了你現(xiàn)在是在誰家的地盤上!”
“孫小姐,我這是在溫府,不是在你孫府,我既為客人,你卻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玷污了我的名聲,是誰要向誰賠禮道歉?”
孫眉兒看著顧念念一點(diǎn)也不害怕的樣子,心里有些發(fā)怵,一時(shí)竟說不出話來。念念坐在地上,不比居高臨下的孫眉兒,沒想到那悠然自得的氣場就是壓對方一頭。
不遠(yuǎn)處的溫如珩看著兩人對峙的場景,嘴角輕笑。
他本以為顧念念是只小白兔,沒成想,那質(zhì)問孫眉兒時(shí)的語氣,像極了……炸毛的小白兔。
雖說是只兔子,但面對敵人,還是會(huì)亮出爪子來的。
黑人看著溫如珩一直看著那個(gè)坐在地上的粉衣少女,說道:“那便是你之前提到的顧家小妹吧?!?p> 溫如珩目光一凜,臉色驟降,淡漠的說道:“溫某恕不遠(yuǎn)送?!?p> 這竟是要送客了。
黑人心下有些惱怒,然根基尚淺,此番有求于人,也只能看人臉色。
人人都道溫家大公子溫和儒雅,他卻知道,溫如衡是個(gè)極其淡漠的人。
不過也不一定,那不是有個(gè)現(xiàn)成的軟肋嗎?
黑衣人的視線又轉(zhuǎn)向了念念,卻被溫如珩的身形擋住了視線,他輕笑一聲,便離開了。
此時(shí)的顧念念心里還盤算著什么時(shí)候自家娘親和溫夫人會(huì)派丫鬟來尋自己,畢竟此事也耽擱了不少時(shí)間了。實(shí)在是眼前這個(gè)孫眉兒吵得的要命,她也得讓自己的耳朵歇歇。
孫眉兒見顧念念依舊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突然又想到了些什么,自信滿滿地開口。
“如珩哥哥可喜歡小白了,你把小白撞傷了,看如珩哥哥知道了怎么教訓(xùn)你!”
“如珩,你說的是溫如珩。”
孫眉兒見念念陡然轉(zhuǎn)變的臉色,以為她是怕了心里洋洋自得說道:“是啊,如珩哥哥可喜歡小白了?!?p> 這只名叫小白的兔子,原是從后廚跑出來的。那天孫眉兒路過后院,看見一向待人溫和卻疏離有度的溫如珩,看著這只小白兔時(shí)露出了她從未見過的溫柔的神色,她便向后廚的下人討要了這只小兔子養(yǎng)了起來。溫如珩喜歡這只兔子,她當(dāng)然要愛屋及烏養(yǎng)著。
念念看著孫眉兒說起溫如珩時(shí)那種滿懷少女憧憬和愛慕的神色,心里很不舒服。
她倒是把這個(gè)孫眉兒給忘了,這個(gè)因?yàn)楦赣H進(jìn)京趕考而暫住在溫宅的表妹妹,一個(gè)一心想成為溫家下任女主人的炮——灰——女——配——
雖然知道溫如珩肯定看不上這個(gè)舉止粗淺,沒什么腦子的孫眉兒,但是念念心里還是有些憋屈??磳O眉兒這么張牙舞爪自信滿滿的模樣,難道溫如珩真的很喜歡這只兔子?
顧念念的腦海里出現(xiàn)了君子如玉般溫如珩抱著白色的可愛的溫馴的小兔子的樣子,那美好的場景頓時(shí)讓她沒了底氣。
溫如珩好像真的跟小兔子很配,但是也不能是這只兔子吧,這只兔子一下子竄出來,撞到自己,那么兇。
顧念念糾結(jié)的神情落在孫眉兒的眼里,頓時(shí)讓她有了底氣。在她眼里顧念念比自己年紀(jì)小,剛才那些冷靜的樣子定也是裝出來的,現(xiàn)在聽到溫如珩的名字就裝不住了,不過是只紙老虎罷了。
“念念?!睖厝岬穆曇魝鱽恚湓诖藭r(shí)念念的耳朵里,就像是迎著春光。
溫如珩真的是迎著光而來的,冬日的暖陽灑在他的身上,卻顯得更加明媚,他目光沉沉看著念念,念念被他這樣看著,想到自己現(xiàn)在狼狽的樣子,鼻子一酸,有些委屈地低下頭。
“如珩哥哥!”孫眉兒抱著兔子撲到溫如珩面前,添油加醋地將顧念念方才的惡行講述一番,而她講述之時(shí),卻聽得細(xì)若蚊蠅的一聲喚。
“大哥哥?!?p> 溫如珩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此時(shí)還坐在地上的念念,聽得那一聲喚,他快步走上前去。
“摔到了。”方才他離得遠(yuǎn),沒有看情念念的狀況,此時(shí)卻看見,眼前的女孩腳踝紅腫,讓他心疼不已。
“嗯……”顧念念的聲音有些顫,話音剛落,便被眼前的少年打橫抱起。
溫如珩抱著念念,正欲離去,卻被孫眉兒攔住。
孫眉兒見勢頭有些不對,卻還是氣急敗壞的對著溫如恒說道:“如珩哥哥,是小白受傷了!”
溫如珩眼神冰冷的看著,這個(gè)所謂的表妹,又瞥了一眼她懷里的兔子,道:“把這只兔子燉了,給顧家小姐賠禮道歉?!?p> 孫眉兒被溫如珩冰冷的眼神給嚇到了,自己來溫家這么久,還沒有被他如此對待過,卻還是堅(jiān)持的說道:“憑什么?如珩哥哥你不是喜歡小白嗎?是小白受傷了啊?!?p> “得罪武安侯府的小姐,明日讓你娘親自上門賠罪?!睖厝珑癖涞卣f道。
武安侯府?
是武安侯府的小姐?
怎么會(huì)?怎么會(huì)這么巧?
孫眉兒一臉的難以置信。武安侯府和溫夫人的交情,她娘告訴過她,溫夫人本就不太喜歡自己,這次惹了武安侯府的人,自己一家怕是要被掃地出門?!
“怎么可能……”孫眉兒跪坐在地上,一臉地震驚。
溫如珩抱著顧念念離開時(shí)輕飄飄落下一句。
“我也不知,表妹一家在溫宅住了這些日子,竟已是溫宅的半個(gè)主人?!?p> 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壓在孫眉兒的身上有千斤重,她絕望的跪坐在地上,久久沒有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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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事人顧念念表示,被溫如珩護(hù)著的感覺非常好,且很爽。方才有些陰郁的心情也一掃而空了。無論是幾個(gè)月前在宮里頭,還是今天在溫宅,溫如珩就像是救世主一樣出現(xiàn),而且還總是出現(xiàn)的恰到好處。
顧念念覺得好像只要溫如珩一出現(xiàn),自己就特別心安,什么事情都會(huì)迎刃而解,就像是什么麻煩都是不是麻煩了一樣。
“念念?!?p> “嗯?”顧念念回過神來。
“父親下海經(jīng)商時(shí),曾受過孫家的恩惠,不過母親不太喜歡他們,”他頓了頓,又說道,“我也不喜歡他們?!?p> 溫如珩你這幾句話居然是在向念念解釋。念念的心里暖暖的,哪里還有什么小情緒。
“大哥哥,你看到剛才了嗎?”
“看到了。”
看到了你張牙舞爪的模樣,也看到了你無助弱小的模樣。
“你看到剛剛是那兔子撞的我嗎?”
“嗯?!?p> 溫如珩沒有看到,但既然念念說是,那就一定是。
念念看著溫如珩有些淡漠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說道:“所以,是那個(gè)孫眉兒冤枉我,我沒有撒謊?!?p> 溫如珩看著懷中縮成一團(tuán)小小的女孩,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這么直愣愣盯著他,他撇開目光說道:“我知道?!?p> 顧念念感覺溫如珩心情有些不好,問道:“大哥哥……你真的很喜歡那只叫小白的兔子嗎……”
女孩的聲音軟軟的,落在溫如珩的耳中,使他的心頭莫名的染上了一陣躁意,他腳下的步子加快了些,說著。
“不是喜歡兔子?!?p> 是喜歡像兔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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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客茶茶
尼古拉斯·溫·顧·念念·小兔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