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叁 書院武考（上）

　　麓山書院一年一次的書院大考，每年書院的比試都會請來一些朝廷大臣和達(dá)官顯貴。

　　麓山書院是天昱人才輩出的地方，自然會得到多方矚目，就連皇家也會派人前來，物色人才。

　　考試在議試臺舉行，儀式臺是極大的比試場地，東西兩地，分別為郎士院女士院各場。周圍環(huán)繞數(shù)座閣樓，為觀者所在。

　　前有初試篩選，后為一對一相比，輪輪淘汰，后出三甲。

　　前幾日是書院的文考，郎士院所考經(jīng)義、詩賦、策論，兵法，丞相嫡長子陸梓逸于經(jīng)義，詩賦策論拔得頭籌，唯兵法一科被溫家二公子溫昱耀奪了桂冠，位居第二。

　　武安侯府二少爺顧書瑞，于經(jīng)義策論兩科位居第二，兵法第五，詩賦第七。

　　其中最讓人意外的是平王府的庶子高棟，一向默默無聞，沒想到今年四科都進(jìn)了前十，一時(shí)間備受矚目。

　　再說女士院，主考書經(jīng)、詩賦，藝禮三門，念念關(guān)注的左不過那幾人。

　　丞相府嫡女陸梓瑜于萬眾矚目之下三奪魁首，實(shí)至名歸，風(fēng)光無限。

　　武安侯府大小姐顧書茵，藝禮屈居第二，詩賦第三，書經(jīng)第八。

　　詩賦一科，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沈家長女沈茹奪得第二，其書經(jīng)，藝禮兩科皆為第六。

　　包衣驍騎參領(lǐng)蘇家嫡女蘇曉棠，書經(jīng)第五，詩賦堪堪第十。

　　戶部侍郎何家嫡女何嵐書經(jīng)第七，其余未入前十。

　　由于今年入學(xué)的學(xué)子不必參加，念念幾人倒是樂得清閑。

　　今日是書院的武考，主考最后一科的自由對擂。溫夫人那樣愛熱鬧的性子，對著前幾日的文試倒是實(shí)在沒什么興趣，今日倒是興致勃勃，拉著安和郡主一同來了。

　　顧念念的爹爹顧修明是本次院考的考官之一，因此顧書瑞這兩日都極為緊張。但武考一向是溫昱耀的主場，顧書瑞比他年歲上便少習(xí)武兩年，因此便只教做到正常發(fā)揮即可。

　　溫夫人和安和郡主下馬車的時(shí)候，念念已經(jīng)在書院門口等著了。小姑娘嬌俏的模樣，惹得入院之人頻頻駐足。

　　“娘親，干娘。”念念迎上前去。

　　“念念?！卑埠涂ぶ骱蜏胤蛉艘蛔笠挥移似钅畹男∧?。

　　溫夫人依舊是一身于色印暗金竹葉紋長衫，眉宇之間英氣愈盛；安和郡主一身煙霞紫吳錦長衣，襯得肌膚如雪。

　　溫夫人往念念身后瞧了又瞧，沒見到自家兩個(gè)兒子，頗為自憐地說道：“我家那兩個(gè)沒良心的兒子，竟然沒一個(gè)出來接我的。”

　　念念瞧著溫夫人的樣子，便知道她也只是面上佯裝，其實(shí)心里也沒怪罪。

　　“昱耀哥哥下午要比試，現(xiàn)在要提前去做準(zhǔn)備，”念念寬慰道，“大哥哥最近忙著書院的事務(wù)，等會兒我去叫叫他?！?p>　　“也就你幫著他說話?！?p>　　溫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念念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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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閣。

　　云閣是云巍老先生處事所居，溫如珩作為他的弟子，也時(shí)常在那里。書閣最為人所稱道的便是它數(shù)不勝數(shù)的珍藏典籍，有百年以來的孤本，千金難買的古籍。

　　此時(shí)，云閣外，一青衣少年背門而立。

　　顧書昊捧著書，在門外已經(jīng)站立許久了。云閣雖無人把守，但在書院一直被視為重地，普通學(xué)子不敢靠近。

　　想來此時(shí)的議試臺附近，早已是人聲鼎沸，熙熙攘攘，同云閣此處的靜幽不同。忽而一陣風(fēng)過，倒叫他清醒許多。

　　顧書昊長嘆一口氣，轉(zhuǎn)身，輕輕地推開了門。

　　先入眼的是門廳，放著幾張上好的桌椅，顯得格外開闊，而后是二合為一的樓梯。

　　顧書昊聽得樓上有古琴之聲悠然而至，清如濺玉，顫若龍吟，他鬼使神差地攀上樓梯，將腳步聲放得極低，如同要去窺探什么隱秘。

　　他慢慢走近，琴聲也越發(fā)的清晰。他不敢直接去探，穿過層層的書架，躲在一側(cè)。書架上的書，都有些陳舊，卻一塵不染，排列得整整齊齊。那些書名，顧書昊都未曾見過。

　　那琴音靈動起來，如涓涓的細(xì)流，如同置身幻境。忽而又轉(zhuǎn)至飛升，高古之音御于天際。

　　顧書昊側(cè)首望去，見一白衣君子撫琴而動，長眉若柳，身如玉樹，身覆雪白緞衣，一頭烏黑的長發(fā)，隨意的披散在玉頸之后，唇間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顯得溫潤俊雅，眼中卻極盡淡漠，又叫人親近不得。

　　是溫如珩。

　　顧書昊心中一動。

　　他很想坦然上前，可雙腳卻像灌了鉛一般移動不得。

　　他低下了頭。

　　二人之間分明只隔了幾層書架，可顧書昊卻覺得的是天地山川，是此生的難以企及。

　　忽而琴聲戛然而止，顧書昊心中甚是疑惑，抬頭望去，卻聽得傳來女孩靈動的聲音，他一個(gè)愣神，竟不知身處何地。

　　“大哥哥。”

　　顧念念一路小跑而來，有些氣喘吁吁的。

　　溫如珩從琴前起身，從一旁的桌上沏了一杯茶，吹了吹，遞給念念。

　　顧念念正是口渴的時(shí)候，便是一飲而盡了。

　　溫如珩有些無奈地笑著說道：“娘讓你來的？”

　　“不是啊，”念念吐了吐舌頭，“我自己要來的。”

　　念念將茶杯遞給溫如珩，道：“大哥哥，再過半個(gè)時(shí)辰就是昱耀哥哥的武斗了，對上的是丞相府的嫡長子，可要一起去看？”

　　溫如珩看著案上堆積如山的書冊，思索一陣。

　　“阿耀應(yīng)當(dāng)是不用擔(dān)心。”

　　這話便是不去了。

　　念念有些不高興，指了指那架古琴，嬌聲道：“大哥哥方才還有閑情逸致彈琴呢，怎么現(xiàn)下又不得空了?！?p>　　自己可是跑了大老遠(yuǎn)才過來的，怎么能請不到人白跑一趟呢。

　　溫如珩看著小姑娘一臉不開心撅著嘴的傲嬌模樣，有些無奈。

　　他湊近了些，伸手擦去念念額前的小汗珠，柔聲道：“念念覺得，大哥哥彈得好嗎？”

　　念念沒想到這么輕而易舉就被岔開了話題，正欲發(fā)作，可是看著這近在咫尺的玉顏，望向自己的眼中又極盡溫柔，一時(shí)間聲音都帶了顫。

　　念念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既然是大哥哥，那……那肯定是極好了?！?p>　　溫如珩對這個(gè)答案明顯很是滿意，眉間都染上了笑意。

　　近日時(shí)而逗弄逗弄小姑娘，看著她一臉害羞窘迫的模樣，分明有趣得很。

　　只是還太小了，不能太過心急。

　　“大哥哥不去便不去吧，”顧念念弱弱地說道，“我……我和干娘一起為昱耀哥哥加油……”

　　說完這句話，顧念念便如同逃跑一般地一溜煙便消失了。

　　溫如珩看著小姑娘慌亂離開的樣子，愈發(fā)覺得有趣，對著那逃離的身影輕笑了幾聲。

　　他將茶杯放好，拿起一本冊子隨意的翻閱了起來，對著那靜處說道。

　　“不出來嗎?！?p>　　書架之后，顧書昊慢慢走了出來。

　　偷聽是他無禮，雖已是極力保持鎮(zhèn)定了，但在溫如珩面前卻有著莫名的拘謹(jǐn)。

　　“方才為何不出來同念念一起走?！睖厝珑駴]有看他，目光認(rèn)識停留在冊子上，毫不在意的樣子。

　　溫如珩是顧書昊極為敬重的書院才子，也是他當(dāng)做榜樣一般努力的人，他像是鼓足了巨大勇氣一般，回答道：“溫公子，我是來還書的……”

　　“云閣的書未經(jīng)允許不得外借，誰讓你來的？”溫如珩悠悠道。

　　顧書昊低頭沉默，他今日是第一次進(jìn)入云閣，這書自然是替人頂鍋了，比他年長的那幾位今日武考，便讓他來將書偷偷還掉，不容拒絕。

　　溫如珩好似也不在意他回答與否，指了指一旁的架子。

　　“放那吧?！?p>　　顧書昊將書放了那邊的架子上，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溫如珩看著眼前沉默不語的少年，想到念念先前的話，似乎是對這個(gè)境遇可憐四哥格外關(guān)照些。

　　“這個(gè)架上的書，你若有喜歡，可以帶回去看看。”

　　這句極其平淡的話，聽在顧書昊耳中，卻有驚雷之效。

　　他回頭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溫如珩。

　　“我看過你的文章，寫的不錯(cuò)，”溫如珩此番倒是抬頭看他了，眼神中帶著認(rèn)真，“不過還有可以提升的地方。”

　　是肯定，是夸獎。

　　顧書昊上次有這樣激動的心情，還是在得知自己可以入書院的時(shí)候。

　　鄭姨娘被逐后，他以為自己一無所有了，唯有埋頭讀書。

　　他看著眼前這個(gè)如同前輩一樣的少年。

　　那種好似是與生俱來的淡然自若，讓他敬仰萬分，久久難以平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