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做飯的時候,住對門的桑大柱家得媳婦子李芳過來開了幾嘴玩笑,說的也是昨天下午桑平滿世界尋妻的事。
李氏跟出于擔(dān)心才過來看一眼的順子奶奶不一樣,她純粹就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態(tài)才來的。
余笙這邊還沒做好飯,桑青跑回來了。
今個兒他回來的比以往都早。
他迫不及待,想早點(diǎn)見到妹妹,可是到家之后并沒有看到期待的一幕,就見對門的李氏坐那兒說的滿嘴唾沫橫飛。
“芳嬸兒,你又在這兒跟我嬸子胡亂掰扯啥捏!你看看這都啥時候了,你還不回去做飯,等你們家小柱放學(xué)回來,又該跟你嚷嚷了?!?p> 桑小柱跟桑青一個學(xué)校,比他低兩個年級。
李氏厲害道:“他敢跟我嚷,我打斷他的腿!”
李氏育有一兒一女。女兒桑小雪比桑青還大三歲,不是李氏親生的,是桑大柱大哥家的孩子養(yǎng)不活了放他們家養(yǎng)的。
李氏是個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她眼羨對門的余笙,恨自己不是城市出身,又想過得像余笙一樣精致,卻沒有余笙那樣的好脾氣,動輒就拿皮帶往家里兩個小孩兒的身上招呼。
跟余笙比較,她心里唯一的安慰就是她跟余笙一樣,有個對自己百依百順的丈夫。
桑青把李氏懟回去了,余笙飯也做好了。
桑青卻沒有胃口。
余笙知道他心里惦記著他那可憐的妹妹。
用公筷往桑青碗里夾了些菜,余笙信誓旦旦的說:“你叔肯定能把云妮兒抱回來。你不用擔(dān)心,好好吃飯?!?p> 桑青大聲掩飾自己:“我有啥好擔(dān)心的。我叔都能把你迎我們家來,他肯定能把云妮兒抱回來!”
在好多人眼里,桑平迄今為止干的最有本事的一件事不是他把磚窯發(fā)展成磚廠,而是他娶了一個年輕漂亮又有文化的城里媳婦兒。
過了中午,余笙把鋪麥秸稈草垛上的被子褥子打了打,又翻過來曬。
余笙把桑青那床被子抱去西屋鋪他床上。
桑青鉆被窩里,卻輾轉(zhuǎn)反側(cè),沒一會兒就睡著了。被子真香,上面不僅有陽光的味道,還有麥秸稈的草香。
等桑青上學(xué)走,余笙又把他的被子抱出來繼續(xù)曬。
下午,桑平把云妮兒抱回來了。
云妮兒戴了個口罩,但口罩太大,根本兜不住她的小臉。
桑平早上去了就把云妮兒從上榆村薛家抱出來了,擔(dān)心云妮兒的病會傳染給懷了身子的余笙,就沒有立刻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醫(yī)院。
在醫(yī)院待了小半天,等云妮兒完全退燒,桑平才把她抱回來,還揀了一些藥。
余笙高高興興的燒水給云妮兒洗了澡,又給她換了身漂亮衣裳。
云妮兒似乎特別喜歡新衣裳領(lǐng)口的那朵花球。
余笙開始給她身上皴裂的地方涂抹藥膏。
桑平出去了一陣,回來的時候帶了一條活魚和一塊肉,還抓回來一只活雞。
桑平殺雞殺魚的時候怕嚇著媳婦兒和云妮兒,就把雞和魚帶外面去殺。
桑青趕在他前頭回來,還沒進(jìn)門就高興的大喊一聲:
“云妮兒——”
云妮兒看向門口,張大的眼睛里透著不安和期待。她恐怕自己是在做夢。
余笙說:“你哥放學(xué)回來了。”
桑青拎著桑平殺好的魚回來了,一看到云妮兒,差點(diǎn)兒不敢相認(rèn):“哎喲,這還是云妮兒嗎,嬸子把你打扮的真漂亮!”
余笙還在給云妮兒上藥,看著云妮兒的頭發(fā)愁煞道:“云妮兒這頭發(fā)咋辦啊,理都理不順,還那么多虱子?!?p> “大不了就剃個光頭?!?p> 一聽說要剃光頭,云妮兒的嘴扁著,感覺是要哭了。但她似乎習(xí)慣了受委屈,一直忍著沒出聲,直到聽余笙說話,才又小心翼翼起來。
“女孩子剃光頭那多難看?!?p> 桑青跑去廚房把魚放好,又去堂屋放書包,出來后就要接下余笙手里的活兒,“嬸子,我來弄?!?p> 余笙:“你寫作業(yè)去?!?p> 桑青說:“云妮兒身上有虱子,要爬你身上,將來你頭上也都是滴?!?p> 余笙再次催他:“你趕緊寫作業(yè)去吧?!?p> 桑青回堂屋寫作業(yè),卻時不時的往院子里瞅。
真像做夢一樣。
今天的晚飯有魚有肉,還有雞湯。
那雞湯是桑平專門給懷了身子的余笙做的。
余笙很賞臉,喝了兩大碗。
被抱回來到現(xiàn)在,云妮兒一直小心翼翼的觀望著大人的臉色。她非常安靜,吃飯的時候都不敢發(fā)出聲音。
余笙喂了她幾口飯,惹得桑平很不高興。
桑平板著臉教訓(xùn)云妮兒:“你都多大了,還讓嬸子喂你,你自己沒長手嗎!”
“哎!”余笙嗔他一聲,把魚頭夾他碗里,才將他安撫住。
桑青盯著叔碗里的魚頭,把自己的碗伸過去,“叔,魚眼睛給我吃?!?p> 桑平送他兩個字:“滾蛋?!?p> 桑青齜牙咧嘴給了他一個兇相。
梧桐樹那邊的墻頭上,突然冒出一個腦袋,是隔壁家的姚順。
他們跟姚順家不住一條巷子,卻只有一墻之隔。姚順和桑青是死黨,倆人還是同班同學(xué)。
看桑青叼著一根肥美的雞腿,姚順喲呵了一聲,“我說你今兒咋沒來我們家蹭電視看,合著你擱家吃獨(dú)食吶!你給我等著,我馬上過去。”
桑青拿雞腿誘惑他:“來來來,給你個雞屁股吃。”
他用公筷在盆里翻半天也沒找到雞屁股。
“雞屁股呢?”
他還真想拿雞屁股招待他的小伙伴。
桑平用筷子敲他的手,“哪來的雞屁股,我早就丟了。”
姚順跑來了,還自帶了一副碗筷。
他上桌后,嘴就沒閑住,又能吃又能嘮:“這不是云妮兒嗎。你叔跟你嬸兒還真把云妮兒抱過來啦。這下你們兄妹終于能擱一塊兒啦,真好真好?!?p> 桑青和姚順兩人無話不說。所以桑青心里的那點(diǎn)破事,姚順比誰都清楚。
余笙囑咐道:“順子,別吃那么快,小心魚刺。”
一聽平叔家的嬸子說話,姚順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
“嬸子說話太好聽了。我就不耐煩我媽說我。嬸子,城里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樣?”
余笙笑說:“那你以后去城里,不就知道啦?!?p> 姚順嘿嘿傻笑。
桑平用筷子敲姚順的碗,“吃飽了就趕緊走?!?p> “平叔,你現(xiàn)在咋變得這樣啊。那你沒把嬸子迎回來的時候,你沒時間回來給青子做飯,青子天天往我們家蹭飯,蹭了兩年多。我來你們家蹭一頓又咋了嘛。你看看你摳門那樣兒?!?p> 姚順說話的時候那神情那眼神生動的讓人想笑。
桑青補(bǔ)刀:“我叔就不樂意誰跟嬸子多說一句話。”
余笙忍俊不禁,跟他們說了幾句話,就帶著吃飽的云妮兒去旁邊。
姚順的目光追過去,“嬸子,你弄啥嘞?”
桑青搶過話來,“嬸子給云妮兒擇虱子哩?!?p> 姚順:“那擇到啥時候去,擇不好還弄得自己頭上去。我姐之前也是頭上長虱子,癢的頭皮都撓流血了。我媽說要給她剃光頭,我姐死活不愿意。我奶不知道從哪兒弄的藥粉,給我姐抹頭皮上,抹了幾次后就好了。我回去問問我奶,看她那藥粉從哪兒弄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