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在棚子底下的灶臺邊上切肉。小段恒目不轉(zhuǎn)睛得盯了好久。除了他,還有好些人圍觀。不過大部分人看的都是那漂亮的小媳婦兒,就他盯的是那小媳婦兒刀下鮮美可口肥肉均勻的生肉片。
云妮兒也踮著腳趴在灶臺邊看嬸子切肉,忽然聽嬸子說:
“云妮兒,把你兜里的糖給小哥哥分一個。”
今兒從家里出來,嬸子就答應(yīng)她帶兩顆糖,多帶一顆都不行。她自己都還沒舍得吃呢。雖然顯得不情愿,不過云妮兒還是很聽話的從兜里掏出一塊糖伸手給小段恒遞了過去。
小段恒生怕糖果掉地上一樣,小心的接到手上。
“奶——”他拿著糖跑去坐井邊洗菜的彭奶奶身邊,剝開糖紙自己咬了一小半含在嘴里,把另一半糖果塞到奶奶嘴里。
云妮兒追過來停在小段恒面前,指了指他手里那團還沒來得及扔掉的糖紙。
小段恒以為她想把糖要回去,一緊張直接把含在口里的那半顆糖囫圇吞了,吧唧了幾下嘴沒品出一點甜味。那半顆糖果沉到肚子里。他用力嘔了一下,一絲甜水都沒帶上來。嘴里沒滋沒味的,他剛剛吃的啥?他都懷疑他吃的不是糖。
看他把糖直接咽下又看他要把糖果吐出來,云妮兒目瞪口呆。
小段恒手足無措。
云妮兒轉(zhuǎn)到他身后把他攥在小手里的漂亮糖紙扯了出來,展平糖紙又整整齊齊疊起來揣到口袋里。小手碰到口袋里的另一枚糖果,她猶豫了一下。
她把糖果掏出來剝開,自己留下糖紙卻把糖果塞到了小段恒手里。
小段恒拿著糖果,愣愣的看著云妮兒揣著兩張?zhí)羌堃槐囊惶幕氐剿龐鹱由磉?。他將糖果送到嘴邊舔了一下,真甜?p> “你把兩顆糖都給小哥哥啦。云妮兒懂得分享了,云妮兒真棒~”余笙夸獎她,“晚上回去,嬸子獎勵你一顆糖?!?p> 云妮兒仰著小臉兒,笑得比糖果還甜。
余笙耐心的教育她,“但是你一定要記住,別人給你的零食,沒有叔叔嬸子的同意,你可不能接。尤其是陌生人給的東西更不能碰,知道不。你要懂禮貌。別人送東西給你,你一定要說謝謝。別人跟你說謝謝的時候,你要說不客氣~”
云妮兒耐心的聽著。
把切好的肉用刀背搓盆里,余笙突然被一個面生的婆子抓住了胳膊。
那婆子笑容滿面,好聲好氣的詢問:“姑娘多大啦?家住哪里?。吭S沒許人家呀?要是沒有人家,我給你說一戶好人家吧。”
金花嫂子把她的手從余笙身上拽下來,“哎哎,你是弄啥的?”
“張婆子你快起開吧!”彭奶奶的聲音從隔壁傳來,“別見著一個長得俊的就拉住要給人家說媒。人家男的擱這邊工地上干活兒嘞!”
張婆子悻悻然之中透著失望,“已經(jīng)嫁啦…”
“你自己長眼不會瞅??!”金花嫂子指著云妮兒,把玩笑當(dāng)實話說,“你看看人家閨女都多大啦!”
張婆子扭著身子踩著小碎步灰溜溜走了。
張婆子前腳剛走,桑平后腳就過來了。
他瞥一眼張婆子扭捏矯情的背影,輕聲問余笙:“那婆子拉你弄啥呢?”
余笙抿嘴一笑。
金花嫂子在旁邊笑著說:“那婆子要給你媳婦兒說媒哩!”
刷的一下,桑平的臉拉長了。
他小聲埋怨:“都叫你不要出來了?!?p> 余笙俏皮道:“不能因為長得好看,就不出來見人了吧?!?p> 桑平忍俊不禁:“你看你還美上了?!?p> 桑平張望了一圈,瞅見附近有一間醫(yī)館,一瘸一拐過去詢問里面坐診的老先生,“大夫,您這兒有口罩賣唄?”
“有?!崩舷壬蛄克澳阋獛讉€?”
“就要一個?!笨蠢舷壬芽谡帜贸鰜?,桑平提了一個小小的請求,“勞煩您把口罩揣我里兜兒,我手臟?!?p> 老先生笑笑。
桑平揣著口罩回去,到井邊洗干凈了手,這才把口罩拿去給余笙戴上。
這么好看的媳婦兒,他可不舍得讓別人看。
露在口罩外面的那雙美眸嗔怪他了好幾下。桑平心情還挺美的。
“飯快好了,叫他們過來吧?!?p> 桑平回工地去叫人。
一大鍋白菜豬肉燉粉條,一大鍋米稀飯和八屜子白面大饅頭,饞的人直流口水。
金花嫂子高聲喚道:“碗筷擱那兒呢自己拿。自己吃自己盛,吃多少盛多少?!?p> 彭奶奶帶著自家的碗過來。余笙往她碗里多撥了幾片肉。
吃飯沒坐的地兒。桑平來回搬了十幾塊磚頭壘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小墩兒給媳婦兒坐。
看云妮兒趴余笙腿上等著喂飯,桑平拉著她教訓(xùn)她:“你都多大了還讓人喂,跟你說多少回不要靠你嬸子身上。你咋就記不住嘞!”
云妮兒委屈巴巴,端端正正站好。
余笙隔空打他一下,“你沖小孩兒嚷嚷啥。她手端不住碗我喂她吃咋啦?!?p> 大鍋飯配大碗。云妮兒的小手根本捧不住那么大一只碗。何況碗邊還燙手。
關(guān)于孩子自理能力方面的教育,桑平還是比較堅持自己的立場。他不容商量道:“你放那兒讓她自己吃。我給她找個小高凳。”
桑平去附近借來了一把高凳和一把矮凳擺云妮兒面前。
云妮兒不敢過去坐。
余笙把兩把凳子挪到跟前,她才敢坐過來。
一手拿饃一手拿筷,一口饃一口菜,云妮兒津津有味的吃起來。
桑平盛了一碗稀飯擱一邊晾著。工地的弟兄端著碗坐過來撇話。桑平手擋在稀飯碗邊,向他們表示不滿:“你們動靜都小點,帶的土都揚到碗里來嘞。”
“你看你那樣兒,啥時候都沒見你這么愛干凈?!毙l(wèi)東調(diào)侃他。
“平哥自己不愛干凈。但只要是嫂子的東西,他碰都不讓碰。”說話的這個小伙子是桑平當(dāng)兵的時候在部隊收獲的一個小迷弟,退伍回老家后就因為桑平的一封信,不惜跋山涉水大老遠跑這兒來跟著桑平一塊兒干。
小伙子叫向陽。人如其名,陽光開朗,是個向著太陽生長的俊俏小伙。
桑平的那只腳,就是因為這個小伙兒壞的。向陽一直記著他這份救命之恩,還發(fā)過毒誓這輩子要做牛做馬報答桑平的這份再造恩情。
大伙兒都吃飽后,金花嫂子發(fā)現(xiàn)兩口鍋和屜子里還剩些稀飯菜、饅頭。畢竟今個兒頭一回做,沒把握好量。金花嫂子犯難了,拿不定主意去征求余笙的意見:
“弟妹,那鍋里還剩了些咋辦?”
余笙看了一下,“剩的也不多。盛出來給小花小斌送學(xué)校去吧。哎,早知道帶倆飯盒來了。”
金花嫂子感動的說不出話來。平家這媳婦兒是嬌弱了些,但想的也太周到了。
向陽把自己的飯盒貢獻出來,“嫂子,不嫌棄的話,我這飯盒你們拿去用吧?!?p> 他這軍綠色的飯盒還是退伍的時候從部隊帶出來的,有些年頭了,外頭一層斑斑駁駁的有掉漆的痕跡也有劃痕,但里面干干凈凈的也沒有異味。
“那小伙子,謝謝你了?!苯鸹ㄉ┳诱f,“孩兒的學(xué)校就擱那條路的前頭,我用了馬上就帶回來?!?p> “嫂子,不慌。拿去用吧?!毕蜿栟D(zhuǎn)身去工地,笑著揮了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
打包了飯菜,金花嫂子騎上三輪車。
余笙攆上去,“嫂子,我跟你一道兒去?!?p> “你回去歇著,我一個人就管送到嘞?!苯鸹ㄉ┳硬辉赣囿细粔K兒受累。
余笙卻執(zhí)意:“青子今年考初中,我正好去看看那邊的學(xué)校?!?p> 金花嫂子拗不過,就把她和云妮兒捎帶上了。
小花和小斌就讀的中學(xué)叫河北中學(xué),是河北沿十里八鄉(xiāng)唯一的一所初中學(xué)校,距離桑樹村比較遠。小花和小斌住校,只有周末那兩天才能回家。
金花嫂子把自行車騎進學(xué)校,停在宿舍外面。余笙正要下車去找宿管交流,可她腳還沒挨著地面,就聽素有鐵肺之稱的金花嫂子喊道:
“小花——小斌——”
這兩嗓子,響徹整座校園。
怪不得那天她擱桑平家院門里喊的時候,桑海斌在村外的莊稼地里都能聽見…
小花和小斌一左一右從宿舍跑出來,看到自家娘親都是喜出望外。這姐弟倆年紀(jì)錯的不大,長得又怪相像,不知道的人猛地一看還以為他們是龍鳳胎。
小斌出來后抱怨:“媽,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大喊大叫的,你那嗓門多大你自個兒又不是不知道。這會兒我們同學(xué)都擱屋里睡覺哩?!?p> 意識到犯錯,金花嫂子捂了一下嘴,赧顏說:“這不是不知道你倆擱哪個屋住呢么,要是知道,我就進去找你們嘞。再說你倆又不住一塊兒…”
小花指著云妮兒,打斷絮絮叨叨的金花嫂子,“媽,你看這小妹妹頭上的小辮兒,怪看好?!?p> 余笙把打包的飯菜拿出來,“那你去屋里把梳子拿出來,你一邊吃,嬸子一邊給你梳頭發(fā)?!?p> “哎!”小花高高興興的跑回去,沒多久就拿著梳子高高興興的跑來。
小斌抱著饅頭邊啃邊問:“媽,明兒我跟姐就回去嘞,你今兒咋過來嘞?”
金花嫂子興奮的告訴姐弟倆,“媽擱那頭找到活兒嘞。擱你們笙嬸子手底下打工哩,一個月工錢一百多嘞!”
余笙笑道:“你倆好好上,不用操心學(xué)費啥的。明年你倆要是都能考上高中,嬸子給你倆一人一個紅包。過年的紅包也少不了。”
小斌扭扭捏捏。小花倒是大方,“嬸子,我發(fā)現(xiàn)你跟大家說的不一樣?!?p> 余笙一邊給她編頭發(fā)一邊問:“哦,是嗎,大家咋說我的?”
小花:“他們都說你是大城市來的,眼光高,瞧不起我們鄉(xiāng)下人。”
余笙笑盈盈的問:“那嬸子在你眼里是啥樣?”
“長得特別好看,特別會打扮,文化又高,脾氣又好。我覺得你眼光不高,你眼光高的話咋會嫁給平叔那樣的人。我也不明白……哎喲!”
不等她話音落下,金花嫂子往她頭上敲了一下,厲聲為桑平辯護:“你平叔咋啦!在你眼里咋就不好啦!我跟你說你要是不爭氣,大了以后還找不到像你平叔那樣的好男人哩!”
余笙笑:“你現(xiàn)在不明白,等長大了以后就明白了。”
哞哞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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