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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守林人

守林故事之番外七十二 青燈有銘

新守林人 陳施豪 3765 2020-05-01 09:26:55

  不知從何時起,護(hù)著你并不是為了慈悲而護(hù)著你,是為了你而護(hù)著你。

  寺內(nèi)有一燈,光小,灰暗,有銘:許之以愿,報之以實。

  寺廟不出名,只有一人,會在佛前念經(jīng),掃地,不分春夏秋冬,一日,他見佛前青燈油燼,為其添上油,重獲光芒,燈上有銘帶光輝顯現(xiàn),許之以愿,報之以實。

  臨悟看著青燈,只淡然一笑,又重復(fù)著每天都做的。深綠的竹林中傳來一聲鐘響,青燈中有一小人影跳躍著。

  鐘聲一遍遍,木魚一聲聲,寺外竹影婆娑,石階青苔點點。

  一年后的一天,臨悟如往常來誦經(jīng),卻見一女子坐在蒲團(tuán)上,青裳翠簪,目光澄澈,看著他,“臨悟?!甭曇舴路鸫澍B,悅耳不已。

  翠竹不及她的高雅,白蓮不及她的清心,他詫然,靈動的眸子仿佛閃著光,她勾起一個笑,向他解釋著,她說她是那盞青燈,日日聽他誦經(jīng),后來才修成正道,他喚她為青銘。

  房間不多,剛好兩間,臨悟稍作整理便讓她住了進(jìn)去,兩間房是相對的,她還未醒,他已去敲鐘了,等他做好飯菜便去叫她起床。

  寺外的小徑上種滿了鮮花,一到春夏便有花香撲面而來,青銘摘了朵紅艷的花來到他面前,“臨悟,你說這花好看嗎?”“萬物皆有生命,花草亦如此,你為何要殘害它呢?”青銘滿臉不悅的將花扔在了院內(nèi)的桃樹邊。

  平靜的寺廟里再也不只有他誦經(jīng)的聲音,還有她跑在山間的歡笑聲,笑聲從這邊山頭傳到那邊山頭,純凈的無半絲雜質(zhì)。

  他說,佛堂前不可喧囂,她點點頭,管不到一刻鐘,又有了歡笑,他皺著眉,繼續(xù)念經(jīng)。

  一日,她從山上抓來幾只野雞,在后廚殺了,他看見一地的雞毛,還帶著鮮血,還有桌上的雞湯,怒氣沖天,是她從未見過的嚴(yán)厲,“禮佛之人怎可殺生?。窟@些生靈又何其無辜?罰你不許吃飯?!?p>  他要下山,她非要跟去,后來她走丟了,他找了很久很久,害怕她真的就此遠(yuǎn)離,她會遇到遇到很多危險,最后在山腳找到了她,他緊緊抓著她的手,“以后不許亂跑,不許惹是生非!”直到她答應(yīng)后,他才把手松開。

  她總是看到他一個人孤獨的身影,掃地或誦經(jīng),都是他一個人。

  她看著他,“臨悟,你一個人不孤獨嗎?山下的集市好熱鬧,我們一起下山吧!”他也不說話,帶著淺笑,搖搖頭。

  她時常下山,不時帶點小東西上山,一次,她是跑回來的,身后跟了幾個大漢兇神惡煞,手持棍棒追趕她,他知道她闖禍了,他明明不會打,卻還是將她護(hù)在身后,還一點也不還手,也不許她幫忙,他被打個半死,她扶起他,滿臉的淚痕。

  他推開她的手,也不許她上藥,背對著她,萬分失望,“青銘,你走吧!你已經(jīng)不能做到清心寡欲了,你下山吧!”她怔在那里,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被他趕到了寺外。青銘著急的拍著廟門,“臨悟,不要,我不要下山,快讓我進(jìn)去?!迸拈T拍到手腫,喊到嘶啞,廟里的人紋絲不動,只緊緊捏著佛珠,緊皺著眉,閉著眼。

  啪嗒!………下雨了,他再沒有心思念經(jīng),看著手中的佛珠,面前是古老的佛像,佛祖的目光放在蒲團(tuán)上的他,這樣做,真的…………對嗎?他看著緊閉的門,擔(dān)心著,卻又不肯去開,他要她離開,要她死心,她的心,不屬于這里。

  她癱坐在門前,泥水浸濕了她的衣裙,紅腫的手浸泡在泥水里,紅著臉,微瞇著眼,渾身無力,虛弱的看著門,嘆了口氣,“他不會來開門了”眼睛緩緩閉上,倒在泥水中。

  許久,沒有了聲音,一片寧靜,他推開門,吱??!只見她倒在雨水中,臉色蒼白,他慌忙的將她抱進(jìn)屋內(nèi),升火,熬藥,看著她憔悴的面容,是他害了她,與其如此還不如遠(yuǎn)離。

  第三天,臨悟緊握的手感覺到了她手輕微的動,青銘只覺得頭痛欲裂,緩緩睜開眼,看著他眼中分外的燦爛,如星的眸子仿佛看到了希望。

  下一秒,他才發(fā)覺不對,松開手,“你睡了這么久,餓了吧?我去給你做吃的”他轉(zhuǎn)身離去,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看著半躺的青銘,“別起來,你現(xiàn)在還沒好,多睡會兒會好些。”青銘點點頭,又縮進(jìn)了被窩。

  看樣子他沒有怪她了,她也就安心躺下了。

  他坐在蒲團(tuán)上誦經(jīng),她也在一邊學(xué)著他總說她沒有集中注意力,只是,她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

  正在吃飯時,她說:“上次下山,看見有人成親了,好熱鬧……我也想要”“咳!咳!……”青銘拍了拍他的背,“吃慢點兒,別噎著了?!?p>  那次他正掃地,她突然靠過來“聽凡人說,和尚不能成親,臨悟,你還俗吧!”他不理她,像是沒聽見一樣,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掃著地。

  他正佛前在念經(jīng),她突然靠過來,“聽凡人說,和尚不能成親,臨悟,你還俗吧!”他睜開眼,眼前的光落了一片,也不再念經(jīng),看都未看她,“佛祖面前,不得妄言?!?p>  一日,她在山林中撿回一只兔精,正欲她心情不好,又被他給拒了,正欲殺之,不巧,臨悟剛好看見,將其救下,不料兔精幻化為人形,對著臨悟直叫恩公,兔精一襲白衣,他喚為白袖。

  和青銘一樣,白袖明知臨悟是佛門中人,不能有情愛,卻還是無藥可救的愛上了,可她和青銘不同。

  白袖深知他想要什么,不會同青銘般吵鬧,殺生,惹事,她總會靜靜的做好該做的事,他說:“青銘,你該好好的向白袖學(xué)習(xí)?!?p>  青銘不悅的看著白袖,都是白袖的錯,是白袖奪了本該屬于她的關(guān)懷,正要趕她出寺,卻被臨悟止住了,一頓教訓(xùn),“青銘,你們本為同類,怎能因此趕她出寺呢?她從未做過壞事,又沒有地方去,你怎能如此狠心趕走?”青銘咬著牙,怒氣大盛,寺廟里本來就只有她和臨悟的,那只兔子憑什么可以住在這里?!還可以得到他的好言相待,那只兔子就那么比她好嗎?他好像從來沒有說她好過。

  怒火沖至心頭,看著白袖與他相攜的手,還有他堅決的目光,就恨不得將那只兔子生吞入腹。看著他的目光,他是不會讓她那么做的,她也只有忍住,眼中晦暗不明。

  就像是被拋棄了一樣,不去看他,轉(zhuǎn)身離去……

  明明只是背影,可是卻顯得無比的凄清,荒涼。白袖看向臨悟,他的眼中盡管只是淡淡的看著她的背影,但是他的手卻從她的手中滑落,白袖知道,他原來是在乎青銘的,可是……他并沒發(fā)覺?。?p>  如果只是先后順序,她是于青銘后,可是她也不想認(rèn)輸,她的心里也只有臨悟一人。

  嘶~

  她盛好一碗粥,這是她做的第八次,盡管失敗了七次,可是還好有這一碗是成功的,滿意的看了看,接著就走向堂中。

  這次做了粥,他應(yīng)該會喜歡吧,說不準(zhǔn)還會夸她呢,這樣想著,腳步就更快了。

  走至堂中,蒲團(tuán)上竟然沒有他的身影,看了看天色,他應(yīng)該早早就起床了,竟然沒有看見他,那應(yīng)該就在房間里,話說回來,她今天也沒有看見白袖,難道是白袖想通了,自己離開了?

  門沒有關(guān),“臨悟?!彼崎_了門。床上的人也彌蒙中睜開了惺忪的眼。

  “白袖?”

  “白袖!”

  兩道聲音一起響起,還有瓷器摔在地上的清脆聲。白袖紅著臉,扯過衣裳蓋著自己,看向臨悟,溫聲喚道,“臨悟。”青銘怒不可遏,手中幻出一把青劍,“白袖,沒想到你竟然……竟然……”

  白袖一急,忙伸手拉著臨悟,“臨悟,我…我與你……是自愿的?!迸R悟皺著眉,可眼中清明未一絲動搖,青銘只覺得腦中什么像是斷了一樣。眼看青銘就要失控。

  “青銘,你冷靜?!?p>  他說的只一句,冷靜,讓她冷靜。也不解釋,他是承認(rèn)了?是啊,白袖都說是自愿了!

  她執(zhí)劍飛身逼近,“臨悟,我知你定不是自愿,便讓我為你解決吧!”劍尖逼近,劍身周圍力道攝人,白袖沒想到她竟然要殺了自己。

  臨悟拉過白袖,擋在了她身前,劍直刺入他的身體。一口鮮血噴出,青銘的臉上鮮血點點,瞬間臉色煞白。

  “臨悟!”

  “臨悟!”白袖沒想到,他竟然愿意為她擋。

  “青銘……不,不要……執(zhí)迷不悟………放,放手吧……”

  “臨悟,我不是,我不是想要你死的,我…我……”青銘瞬間癱坐在地,眼淚不住的往下流,都是白袖,是她害死了臨悟。

  手中握緊了青劍,目光直直盯著白袖,白袖抱住臨悟,眼中悔恨之意溢滿,“你不該為我擋的。”臨悟奄奄一息,想說什么喉頭卻只有鮮血涌出,他用手推開了白袖。

  青銘杵著劍艱難的站了起來,準(zhǔn)備再次刺向白袖,臨悟看著她,搖了搖頭,招手示意她過來。她狠狠瞪了一眼白袖,又乖乖的過去。

  “我……我不是……不是……不是自愿……”他的眼里是她,她一人。她皺了眉頭,“我知道,我只是氣你不先和我解釋。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彼焓窒蜃约汉莺菀粨?,口頭吐出如火焰一般的紅色珠子。

  運(yùn)力讓它溫和再給他服下,隨著他的好轉(zhuǎn),青銘臉色更加蒼白,甚至連坐著都不行了,倒在他懷里。

  他抬手摸著她的臉頰,“青銘。”

  她嘆了口氣,心里也放下了,“是我的錯,臨悟,你還是你,沒有需要我的愿,只想伴在佛前,是我錯了,總是以為你需要我,你沒有愿,沒有我,或許就不是今天的樣子了。”

  “青銘!是你太笨了,從前你傷了還會找我,可以找我,我也愿意替你擋下,可是今天,你竟然自己傻到傷自己!我也不知從何時起,護(hù)著你并不是為了慈悲而護(hù)著你,是為了你而護(hù)著你?!?p>  她展顏一笑,“我記下了,你可不能改?。 彪m然是笑,可她的眼角有淚珠滑落,沒入發(fā)跡…要是,早一點,你告訴我該多好??!……

  她的身體開始一點點消失,先是腳,再是手…

  “青銘?!”他眼角有淚漸漸溢出,“青銘,青銘,青銘……”他無能為力只能看著她一點又一點的消失……

  他看著她的臉頰,想要緊緊抱住,企望她能不再消失,她是笑著的,臉頰就像瓷器一般,慢慢支離破碎散開。

  等到散盡,燈熄,唯有一縷青煙如蛛絲般寥寥飄零,白袖看著他,她是不是做錯了?!可能,是吧!青銘愿意為了他付出一切,也許這才愛吧!……

  雪花一點點飄零,寒冷入骨,白袖抬頭,“下雪了?!彼孟竦玫接质チ?,又好像從未得到過……比起從未得到,得到了又失去才是最痛苦的吧!

  凄清的廟里,有一個和尚常年守在一盞青燈旁,可是從未看見青燈亮過……

  “臨悟。”

  他轉(zhuǎn)頭,眸中晦暗不明,卻越漸閃爍,“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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