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穿著從六品朝服的年輕官員走進了福寧宮。
此公子面色白如美玉,身材豐姿奇秀,神韻超絕,給人一種高貴清華之感。
正應了唐朝杜甫在《飲中八仙歌》中寫道的:
“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p> 公子玉樹臨風,貌似潘安。
公子手里捏著一柄兩尺多長的畫軸,但卻雙眼低垂、神情落寞,步履顯得有些沉重。
有人道:憂郁也是一種美!
這位俊朗的年輕官員也許就是一種憂郁美吧!
鐵佛寒打老遠就認出這位公子就是蔡鞗,在汴梁城外和會仙酒樓見過的兩名錦衣公子中的那個蔡鞗。
也是鐵佛寒在搭救被貶嶺南的大宋四朝宰相蔡京時,被這位落魄老宰相吩咐多加關照的第五子蔡鞗。
昔日里高高在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曾經風光無限的四朝宰相蔡京,在宋欽宗趙桓繼位后,便將這個四朝老宰相貶放嶺南,讓其自生自滅。
權傾朝野的蔡大人算是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了。
一旦丟了仕途,你便什么都不是。
流浪去吧。
但宋欽宗趙桓并未趕盡殺絕,而是讓蔡京的兩個兒子繼續(xù)留在朝中做官,均封了一個無關緊要、不痛不癢的從六品文官職位,并沒有什么實權。
四子蔡絳封為徽猷閣待制,五子蔡鞗封為宣和殿待制。
從家父失去了恩寵和榮耀,在朝廷中再無任何勢力之日起,蔡絳和蔡鞗兩兄弟便要處處仰人鼻息、看人臉色,可見日子過得多么的窩囊和不堪。
蔡京在趙桓的父皇、也就是宋徽宗趙佶時代時,非常得寵,早已是權傾朝野,而此時也是趙桓和趙蓮兄妹倆從少年到青年的成長過程,因此和同齡的蔡絳和蔡鞗非常要好,加上異母兄弟趙構,五個人一起在同一書院讀書,一起在宮中玩耍,一起去城外游玩,在漫長的成長過程中,這五位青年才俊逐步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現(xiàn)在,即便趙桓已身為至尊官家,即便蔡京已經被貶職流放,但這五個青年人早已相互熟絡,仍然經常相約在一起,并未怎么在意各自家世和身份的巨大變化。
友誼地久天長。
也就是說,橋了橋,路了路,老子是老子,兒子是兒子。
咱不搞連坐那一套,沒意思。
當初鐵佛寒在汴梁城外落入趙蓮的牛筋捕熊套時,正是宋欽宗趙桓和親妹子趙蓮,以及異母兄弟趙構,三人微服化妝后,同蔡絳、蔡鞗兩兄弟一同出城游玩打獵。
還是照樣在一起玩耍。
而此番蔡鞗在福寧宮出現(xiàn),是專門為帝姬趙蓮而來的。
未必內中有故事?
蔡鞗一看見趙蓮帝姬,便雙眉一跳,嘴角優(yōu)美的向上微翹,握住一柄畫軸的手不由得輕輕顫抖著。
這是粉絲見到偶像的反應啊。
但細眼再瞧,蔡鞗卻看見趙蓮如此親近的和鐵佛寒坐在亭子的長椅上,言談舉止顯得親密曖昧,大有琴瑟在御,莫不靜好之意。
蔡鞗的神色立即就黯淡了下來!
羨慕嫉妒恨??!
蔡鞗呆立當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蓮美女身為帝姬,亦是皇室珍貴無比的身份,理當顯出博大的氣度,因此對發(fā)愣的蔡鞗主動招呼道:
“蔡待制大人,你不在宣和殿奉職,跑來福寧宮作甚?”
其實就是打一個招呼,稀松平常得很。
見蓮美女主動開口招呼自己,蔡鞗卻立刻面露喜色,目若朗星,頷首答道:
“微臣見過蓮柔帝姬!帝姬萬福金安!微臣蔡鞗去安福宮尋找帝姬,得知帝姬來了福寧宮,微臣便一路追隨而來!”
從小到大,趙蓮對蔡鞗的小心思就心知肚明,這位品學皆優(yōu)、長相俊朗的蔡家五公子,對公主趙蓮早已暗生情愫,愛慕已久,但趙蓮對他也是僅存有一絲好感,卻怎么也難以怦然心動,擦出愛的火花來。
也就是說,不討厭,不離棄,但也不動心,不喜歡。
美女對備胎都是這態(tài)度,古往今來皆是如此,若即若離,吊著你。
蔡鞗就在趙蓮這種若隱若現(xiàn)、若有若無的好感中,維系著自己頑強的暗戀!
古代文藝青年對待感情那是相當?shù)膱?zhí)著。
“蔡待制大人找我作甚?”蓮美女問道。
揚了揚手中的畫軸,蔡鞗揚聲說道:
“啟稟蓮柔帝姬,蔡鞗昨日里突發(fā)靈感,便畫下了一幅雪山狩獵圖,想請帝姬給品鑒品鑒!”
原來是獻寶來了。
蓮美女知道,蔡鞗的書法和畫功都不同凡響,在京都汴梁是出了名的,尤其是一手丹青潑墨,深得唐朝畫圣吳道子的精髓,就連書法和畫功兩項都精通不凡的前朝皇帝宋徽宗趙佶都贊嘆有加!
這只備胎不簡單。
有本事的帥哥都招人愛。
見一臉亢奮的蔡鞗滿是柔情和期待的看著自己,蓮美女便不忍心潑了他的冷水,掃了他的興致,于是欣然答道:
“好啊,蔡兄的畫功是京城一絕,就讓蓮妹和鐵大哥來一開眼界吧!”
蔡鞗聽趙蓮不再以帝姬和官名相稱,又添了一分喜色,興致勃勃的在長椅上展開了畫卷。
哥呀妹呀的稱呼多親切、多溫馨、多入耳。
蓮美女和鐵佛寒俯下身,仔細看著眼前的畫幅:
這是一幅工筆淡彩水墨畫,以雪山蒼松為背景,五匹形態(tài)各異的駿馬躍然紙上,在蒼松的映照下,領頭的一匹白色駿馬上騎著一位絕色女子,白色的獸皮絨帽正中嵌著一顆拇指大的紅寶石,顯得尤為惹眼;畫中女子峨眉淡掃、浮翠流丹,神態(tài)惟妙惟肖,十分生動逼真。
真是一幅好畫!
緊隨騎白馬女子的身側,便是鐵佛寒在汴梁城外看見的另外四位喬裝改扮的公子,紫衣趙桓、栗色衣趙構和蔡氏兩兄弟,而騎著棗紅馬的蔡鞗,雖然身居后位,面部表情卻刻畫得十分清晰,他的兩眼緊盯著騎白馬的女子,嘴唇微翹,美目滿含深情。
趙蓮一眼便看出畫中的女子就是自己,頓時有些失神,無論平日里在蔡鞗面前多么矜持,面對如此生動逼真的畫中意境,此時的趙蓮也不由得粉臉潮紅,美目含羞!
畫中夾滿了私貨。
鐵佛寒雖不懂畫,也已然從畫中看出了作畫人的一腔深意,心里暗暗佩服蔡鞗的繪畫功力和專一的執(zhí)念。
有點惺惺相惜的意思。
“蔡兄的畫雖然神形皆備、美不勝收,但你將官家大哥置于蓮妹身后,這可是對官家的大不敬呀!”
蓮美女從嬌羞中回過神來,終于找了一個由頭,以此遮掩住自己的失神。
美女,你雞蛋里挑骨頭就算了,但你打擊人家的積極性,亂扣帽子呀!
蔡鞗急忙解釋道:
“蓮妹多慮了,此畫彰顯的是一種意境,并非寫真,沒有身份高下之分。”
這是藝術的需要,知道啵?
“還說不是寫真呢,那為何要將我畫得如此逼真?”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人家多不好意思。
蔡鞗也是拼了,愈加露骨道:
“蓮妹如仙女下凡,潔白無瑕,與雪山之景融為一體,理當成為畫中之精靈!”
太肉麻了,雞皮疙瘩爬滿全身了。
蓮美女卻很受用,嬌嗔的瞥了鐵小哥一眼。
那意思是:
聽見人家青年才俊的話沒有?
別裝沒聽見,人家都夸我美,就你榆木腦殼不解風情,哼!
蓮美女扭捏著低下頭,再嬌羞的目光卻掃向鐵佛寒,呡緊了嘴唇,臉頰升出兩團紅暈。
這讓文藝骨干蔡鞗帥哥情何以堪?
鐵佛寒點了一下頭,大咧咧說道:
“蔡公子的畫堪稱上乘之作,佛寒的師尊虹云真人也是丹青高手,佛寒從小看師尊作畫,卻沒有半點資質學得師尊的一點皮毛。蔡兄的這幅畫,讓佛寒開眼了!”
聽鐵佛寒有此一說,蔡鞗臉上方才恢復了一點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