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鐵佛寒并未遵守師尊虹云真人的遺訓(xùn),不入棺,不立碑,炸掉仙人洞府。
師尊乃一代武林大宗師,決不能就此葬身洞府。
鐵佛寒做了一副石棺,收殮了師尊的遺體,在仙人洞府外立下了一座墓,并刻下了石碑。
山崖下的一座孤墳,靜臥在雜草叢生的荒野之中,被綿延起伏的山峰所環(huán)抱,白皚皚的雪峰下面,是翠綠的原始森林,變幻多姿的云彩,或濃或淡地在山腰間彌漫著、浮動(dòng)著,雪白晶瑩的樹冠,像閃光的珍珠,似朵朵白云撒向天際。
師尊能在此安眠,也是作為徒兒和至親的一絲寬慰了。
七七四十九天守靈,也是鐵佛寒對恩師和父親最后的祭奠和孝敬。
虹云真人的先見之明并沒有點(diǎn)醒鐵佛寒,徒兒違背了師命,但鐵佛寒的所作所為也是人之常情!
將自己撫養(yǎng)長大,傳授武藝,最后耗盡自身真力而魂歸太虛,恩同再造,天高地厚,誰會(huì)將自己的恩人暴尸于荒洞之中?
十天以后,就在鐵佛寒一家三口為虹云真人守靈之時(shí),翁必克的三個(gè)兒子便尋到了玉虛峰的仙人洞府。
該來的終歸會(huì)來。
長子翁童陽,次子翁童牧,三子翁童易,均是中原頗具名望的武林大俠。
三人一路風(fēng)塵仆仆,歷經(jīng)艱辛,為父報(bào)仇而來。
但是翁氏三兄弟卻來晚了,仇人已駕鶴西去,只留下一座墳塋,一縷裊裊飛散的愧疚的魂魄。
三兄弟捶胸頓腳,仰天長嘆,父親大人的大仇未報(bào),兒輩枉活于人世之間。
掘墳,挫骨揚(yáng)灰。
定要發(fā)泄那仇恨的怨氣。
這也是一種報(bào)仇的方式。
老大翁童陽飛起一腳,將虹云真人墓前的石碑踢翻,老二老三拔出寶劍便要掘墳。
這是要刨墳鞭尸的節(jié)奏?。?p> 是可忍孰不可忍。
鐵佛寒將小妙丫塞進(jìn)肖婷英的懷里,對翁氏三兄弟冷冷說道:
“三位此舉甚是過分了吧,死者為大,當(dāng)年師尊也是因?yàn)檎`會(huì)而錯(cuò)殺了翁必克大俠,數(shù)十年來愧疚于心,如今師尊仙逝,爾等前來尋仇,一切恩怨都沖我鐵佛寒來吧!”
一切由我擔(dān)當(dāng),要褻瀆逝者絕對不行。
三兄弟停住了手上的動(dòng)作,老大翁童陽說道:
“你就是虹云老兒收下的關(guān)門弟子?幼年便來到了昆侖山?那空塵老道又該怎么稱呼?”
鐵佛寒答道:“空塵師兄幾年前便已離開了昆侖山,此時(shí)與他毫無干系?!?p> “那你打算以什么身份替虹云老兒償還這筆血債?”
“師尊待佛寒如同己出,今天,佛寒就以師尊的至親兒子來化解這樁恩怨吧!”
“好,父債子還,我們也不苛求,你受我三兄弟一人一劍,從此恩怨一筆勾銷?!?p> 這尼瑪還不苛求?
一人一劍還有活命嗎?
鐵佛寒無懼的挺身而立,鷹視狼顧掃了翁氏三兄弟一眼,朗聲道:
“來吧,我鐵佛寒要是躲閃半步,就不配做我?guī)熥鸬耐降芎蛢鹤?!?p> 微閉雙眼,鐵佛寒等著翁氏三兄弟出劍。
“有種,不愧是虹云老兒的愛徒!”
說完,老大翁童陽率先拔尖,輕哼一聲,朝鐵佛寒當(dāng)胸刺來。
鐵佛寒一動(dòng)不動(dòng),待劍尖近身時(shí),微挫上身,劍尖刺進(jìn)了肩押。
“看我的!”
老二翁童牧揮劍而來,鐵佛寒仍然緊閉雙眼,挺立不動(dòng)。
眼看這一劍就要穿腹而過,鐵佛寒卻并未躲閃。
然而翁童牧的這一劍并未刺中鐵佛寒,而是刺進(jìn)了從鐵佛寒身后猛撲上來的肖婷英的肋部。
就在翁童牧拔劍刺來時(shí),肖婷英已決定替丈夫擋下這一劍。
佛寒不能死,他五歲習(xí)武,歷經(jīng)二十載修煉出的神功不能毀于一旦;
虹云真人耗盡兩個(gè)甲子灌輸給他的真力不能白費(fèi)。
想到此,肖婷英便毫不猶豫的猛然撞開鐵佛寒,用自己的身軀接下了翁童牧的這一劍。
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老三翁童易的長劍也接踵而至,快如閃電。
肖婷英身軀一閃,挺身又接住了翁童易的一劍。
電光石火之間,肖婷英連中兩劍,緩緩倒在了血泊之中。
鐵佛寒被撞倒在地之前,尚未來得及反應(yīng),愛妻肖婷英便挺身而出,替丈夫擋下了致命的兩劍。
肖婷英倒在了丈夫的身邊。
“啊!”撕心裂肺的大叫一聲,鐵佛寒立即蹲身扶起愛妻。
鐵佛寒兩眼充血,周身筋骨格格作響,血脈噴張,欲沖上去殺了翁氏三兄弟。
肖婷英拉住鐵佛寒的手,無力的說道:
“佛寒別去,你師尊看著你啦?!?p> 鐵佛寒看了一眼師尊的墳塋,無奈的垂下了頭。
撤下衣袖,包扎住愛妻的傷口,鐵佛寒哀鳴道:
“婷英,你堅(jiān)持住,為夫馬上為你療傷。”
此時(shí),翁氏三兄弟也被肖婷英的舉動(dòng)震住了,老大翁童陽說道:
“鐵大俠,我翁家和虹云真人的恩怨就此兩清,以后江湖相見……”
鐵佛寒一聲暴吼,聲震山谷:
“滾!別逼我殺人…!”
翁氏三兄弟一展輕功,瞬間便消失在山崖之中。
鐵佛寒將愛妻和嚇傻了的小妙丫分別抱進(jìn)洞府中,查看了肖婷英的傷勢,先包扎了流血的劍傷,含淚說道:
“婷英,堅(jiān)持住,為夫馬上去采來仙藥,定能讓你安然無恙!”
鐵佛寒抓起洞內(nèi)的一卷繩索,操起鐵鋤,沖出了洞府。
待夫君出洞府后,肖婷英摟住小妙丫,淚水奪眶而出:
“妙丫,娘要走了,你要聽爹爹的話,快快長大,長大后回來看看娘親!”
小妙丫“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叫道:
“娘親別走,妙丫要娘親陪著妙丫……”
肖婷英掙扎著爬向洞府的內(nèi)室,找出一張紙卷和毛筆,寫下了一封信,然后將信卷成筒,手指嘬在嘴里呼叫了一聲。
不一會(huì)兒,金翅金雕隆冬兒飛進(jìn)了洞府。
肖婷英將紙卷綁在了隆冬兒的腿上,拍了拍牠的翅膀,隆冬兒“嘎嘎”叫了幾聲,展翅高飛而去。
摟緊小妙丫,親了愛女幾口,肖婷英逼上雙眼,頭一歪便與世長辭……
仙人洞府內(nèi)響起了小妙丫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鐵佛寒回到洞府中時(shí),愛妻肖婷英的血已經(jīng)流盡,小妙丫已倒在娘親的懷里哭暈了過去……
………
………
汴州城蔡河岸邊,鐵佛寒從回憶中驚醒過來。
是趙蓮咬牙切齒的一聲叫喊驚醒了鐵佛寒的回憶:
“翁氏三兄弟,禽獸不如!”
原來鐵佛寒一邊回憶,一邊已不知不覺的將這段回憶講述了出來。
鐵佛寒兩眼空洞,神情恍惚的說道:
“哎……!此去生死兩茫茫,淚已干,無處話凄涼!天色不早了,我們走吧!”
“鐵大哥,節(jié)哀啊,婷英姐是希望你和小妙丫好好活下去!”
“佛寒枉為男兒漢,連自己的妻子都未能護(hù)住周全?!?p> “鐵大哥不必自責(zé),虹云真人泉下有知,定能理解你的苦衷!”
鐵佛寒全身如虛脫一般的站起身,自個(gè)兒緩慢的離開了蔡河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