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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妝

楔子 女碑

疏妝 宣七七 1609 2020-03-23 20:20:13

  三月春初,草長鶯飛。

  庭院前的桂樹一夜間抽滿新枝,嫩黃的葉芽上帶著點(diǎn)點(diǎn)春雨,晶瑩剔透的水珠放佛可以倒映出春日的模樣。

  這是庭院一年中最美的時節(jié),新綠掛枝,萬物復(fù)蘇。

  千依站在樹下,抬頭看透過葉子間的光影,在這個遠(yuǎn)離城市喧囂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靜謐與安詳。

  這里是最接近過去的地方,古樸的老房子,屋檐下的手寫的春聯(lián),雕刻著花紋及膝的門檻,正堂里供奉著廖氏歷代妣考的神龕。

  無一不莊嚴(yán)、端重。

  幾百年前的這里會是怎樣的一副景象,而那時的老祖宗在過著哪樣的生活?

  是否是像爺爺奶奶這樣,農(nóng)忙時耕種,賦閑時種花?是否一樣的會在三月春盛的好時節(jié)里,去摘一些蕨菜,烹一頓美味菜肴,一家人歡喜地坐在桌上吃飯。

  千依時常會想這些,古時之于她,是萬般期盼卻又無法企及的存在。

  三月也是族里祭祖掛青的時候,她這次隨父親回老家,也正是為了這件事情。

  早晨吃過了早飯,就得隨著族里幾位爺爺一同去山上,曾經(jīng)祖輩安歇的地方。

  湘楚地界上的山大多秀美靈動,從屋后后山的山腳出發(fā),待爬到了山頭,隱匿在云層中的太陽忽放溢彩,眼前重巒疊嶂的翠綠山峰被渡上一層溫潤金光。

  像極陽光底下一塊塊綿延不斷鋪陳在天地間的翡翠玉石。

  果真是一方好山水,千依心想。

  爺爺指著東南方向的山,說話時有絲微微的氣喘:“再翻一座山,沿著那條路走,那里就葬著咱們家祖祖輩輩的人?!?p>  聞言堂弟堂妹就要哭訴,千依一眼瞪過去,都乖乖地閉了嘴。

  一行人沿著山路繼續(xù)往前走。

  “從六百多年前得真公攜妻兒來此大楊田定居后,我們這一支的人就都在這里居住,別看有時候吵架生事,山間鄰里祖上都沾著親。”

  “今年趁你們還都沒有出去工作、讀書,就帶著你們?nèi)ソo先祖掛青,莫要將來我入土,你們這些小輩連家族的墓地都找不到?!?p>  越過荊棘林后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爺爺蒼老的聲音從前頭傳來,在林子里顯得格外綿長。

  “做人最不能的就是忘本了!”

  千依應(yīng)在嘴上,記在心里,追上去問爺爺:“您說的得真公,我曾仔細(xì)地翻過族譜,據(jù)說他老人家當(dāng)年是十里八方有名的醫(yī)者,得真堂揚(yáng)名一時?”

  “是啊。我們祖上不單出過神醫(yī),還曾出過翰林院侍講、按察使、知府等,最高官拜正二品。那時從科舉的士子不在少數(shù),也是當(dāng)時鎮(zhèn)上有名的鄉(xiāng)紳大族。”

  ……

  聽爺爺講著流傳下來的先祖逸事,竟渾然不覺山路的崎嶇難走,很快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廖氏祖墳。

  印象里這樣的地方都是陰冷怖人的,但這里不同,這里背靠大山地勢平坦、面前有一條潺潺流水的小溪流,柔和溫暖的陽光能照耀到此處。

  據(jù)爺爺說,這就是所說的風(fēng)水好。

  而歷代廖氏先祖都長眠在此,護(hù)佑著子孫后代平安順?biāo)臁?p>  已經(jīng)有幾個叔父伯父在掃割墳頭的雜草,千依持著一顆敬畏緬懷的心隨爺爺往東面走去。

  又跟著一一磕過頭。

  抬首時卻偶然見到最東面那里,孤零零立著一座孤墳,上頭已雜草叢生,長的已高至腰間,前面立著一塊石碑。

  她微有怔愣,好奇使然,已經(jīng)邁開步子走了過去。

  拿著柴刀將雜草仔仔細(xì)細(xì)地割完,千依跪在碑前為之擦拭。

  這才見到碑上雕刻的娟秀工整的字跡,上書“廖氏女之墓”。

  千依心頭一動——祖訓(xùn)有云,族中女兒是不得葬入祖墳的。

  怎么會有一廖氏女子葬在這里?

  而石碑用料是上好的花崗巖制成,上面有少許地方缺落,像是有些年頭了。

  千依望著這石碑上面刻的字,眉頭不自覺蹙了起來。她好像是在哪里見過這字跡。

  “依依姐,快來給曾祖父和高祖父磕頭?!辈贿h(yuǎn)處的堂妹在喊她。

  “來了?!鼻б肋B忙應(yīng)道,站起身來向堂妹那邊跑去,走開幾步,卻還是扭頭看了石碑一眼,又行去堂妹那里。

  “千瀾姐姐,念娘好想你?。 ?p>  誰在說話?

  千依忽然腳步一頓,心跳都仿佛漏了一拍,她猛的回過頭去,可入眼只有自己方才掃過的墳頭……

  “誰?是誰在說話?在這樣的地方不要玩這樣的惡作劇行不行?”千依望著那邊,眼里有些不愉快。

  “千瀾姐姐……”聲音似乎蘊(yùn)含了些許哭腔,空靈婉轉(zhuǎn)。

  千依咽下口水,心頭早已冉冉升起一股子駭人來。畢竟這是在祖墳,要說不害怕那決計是假的。

  無論是誰,她決心不再搭理這人,旋即又轉(zhuǎn)過身子去找爺爺他們。

  卻不想下一秒她忽然眼前一黑,直直栽向地面……

  包含最后一章番外

  ——去處亦來處(二)

  最后一章番外

  應(yīng)該說她怎么是和念娘長得一模一樣?

  按我的推測,她應(yīng)像千瀾才是。

  莫非是我猜錯了?

  不會,她就是千瀾!她一定是在現(xiàn)代的千瀾!

  因?yàn)樵诂F(xiàn)代的她已逝世,所以千瀾被留在了大楚,那我來此又是為何?難道我在中箭后也已經(jīng)死了?如今也要永遠(yuǎn)的被留在現(xiàn)代嗎?

  送葬隊伍從我眼前走過,繼而往遠(yuǎn)處的山路走去。

  我跟在他們后面,親眼看著棺木下葬入穴,幾捧黃土便掩埋一個少女短暫的一生,不禁有些眼眶發(fā)熱。

  透過那小小的一個土包,我仿若能看見念娘和千瀾的笑容,她們應(yīng)當(dāng)做過什么約定,所以千瀾才會從現(xiàn)代回到大楚吧?只是心中哪怕有疑惑,眼下也無人能替我解答。

  人間事萬千,不必每一件都明晰緣由,期待最終的結(jié)果就好。

  我暗暗告訴自己。

  ……

  下山以后,我開始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這是個尋常小鎮(zhèn),三四個街道自正中的中心點(diǎn)向四周蜿蜒而去,分別接通大大小小的村落。

  廖氏是其中的一大姓,世世代代居住在此,所以千瀾其實(shí)是廖家后人,廖瑜他們便是她往前不知道多少代的先輩。

  剛穿越伊始,她想必極為恐慌吧,畢竟那都是只能在族譜的只語片言中窺見風(fēng)采的先祖,正如我此刻,到如今我也算體會到她的無助。

  不知閑暇時候,她可有思考過為何會是自己成為這個穿越的人沒有,正如我此時正在困惑,為何穿越時空來此的人會是我?

  我來到這里,是要完成什么使命嗎?

  只可惜在街道漫無目的地轉(zhuǎn)了好幾圈后,我人依然是懵圈的。

  也罷,回家吃飯。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卻來到門庭之外擺放了數(shù)個花圈的家里。送行的人跟隨喪葬隊伍離開,此刻的廖家有些冷清,喪事的禮花還未拆除,一地鮮紅的爆竹紙屑攤在地上,于素白之間格外奪目。

  這是千依的家,她的父母哀痛萬分,如今呆坐在屋前像是兩個木頭人,任誰見了都難免苦澀,我也不例外。

  我走過去,千依的媽媽緩緩抬頭,空洞的眼眸慢慢的聚焦,認(rèn)出了我,“你是老陸的兒子吧,聽說前段時間你……如今痊愈了吧?”

  我點(diǎn)點(diǎn)頭,蹲下來和她視線齊平,開始對她說我自己都覺得荒唐的話,“阿姨,千依沒有死,她只是被很重要的事情絆住了腳,她生活在一個很遙遠(yuǎn)的地方,那里有親友也找到了摯愛,您不用擔(dān)心?!?p>  這番話任誰聽了都會覺得我瘋了,可這兩位失去唯一的女兒的爸媽,卻紅著眼信了。

  她爸爸對我說:“你這孩子安慰人的方法倒真的別致?!?p>  我聽明白了,哦!她爸還不信。

  “叔叔阿姨,我?guī)銈內(nèi)€地方吧!”我盯住他的眼睛,忽然很認(rèn)真的說。

  ……

  三天后,我爸媽一路罵一路把我送到了我們省城機(jī)場,一路上風(fēng)景不勝枚舉,我該好好欣賞的,但我沒有,低著頭始終看著千依的照片。

  或許我找到了自己來到這里的原因。

  我并不知曉自己什么時候會再度離開,在這些日子里我想讓我千依的爸媽知曉,他們的女兒,真的沒死!

  法善寺被六百年后的今天保留下來,坐落于這個國家的首都——北京的郊區(qū),不是什么大景點(diǎn),十分小眾,勝在安靜。

  我?guī)еб赖陌謰屢来伟萘怂吕锏钠兴_,幾經(jīng)周折找到了當(dāng)年的那棵銀杏樹。

  一切還如六百年前的古意,絲毫未變,我站在樹下,祈禱千瀾當(dāng)初埋在樹下的信還在,還能被看見,還能為異世她的父母帶來哪怕一絲絲的慰藉。

  興許是我的禱告真的有用,也可能是當(dāng)年千瀾用的筆墨和盛裝的盒子很好,我挖了兩個小時,寺廟的人來阻止我,我充耳不聞,他們叫了保安把我架出去,我發(fā)了瘋的朝他們吼,放言不讓我挖我就死在這里。

  最后鬧得不行,警察來了,我仍舊威脅他們。

  終于,我在眾人看瘋子的目光下,在千依爸媽通紅雙眼的注視下,挖到了六百年前千瀾埋下的東西——一個保存尚好的小瓷盒,因?yàn)樵谕晾锉4嫣?,已?jīng)有些辯不得顏色和花紋。

  我欣喜若狂的打開,里頭赫然躺著一封被防腐防潮的藥材包圍著的信。

  “叔叔阿姨快看,這是你們的女兒給你們留的信,她在六百年前寫下了她的近況,當(dāng)時我親眼見她埋在這里。”

  耳際風(fēng)聲急促,有個警察在打電話:“……來兩個精神科的醫(yī)生!嗯!對!要快!”

  千依爸媽終于也覺得我有病,且病的不輕,六百年前?

  他們的女兒在六百?年前?

  雖然不信,但還是在我灼熱的目光下,接過信封打開了。

  親愛的爸爸媽媽:

  見信如唔!

  近來可好?身體康健否?發(fā)財否?思念我否?

  女兒不孝,如今已無法承歡膝下,然則世間緣法琢磨不透,或許我們之間的親情緣分終究只能這么收場,但是爸媽,別難過。

  您二位的女兒如今找到了所愛,找到了自己很想要做的事情,也找到了一群不離不棄的朋友,我過得很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再也無法見到你們,但有時候真情不必長見久伴,都藏在心里呢。

  爸媽,不要想我,由女兒來想你們,每當(dāng)爸爸想喝酒了,就在對面放一個酒杯,也斟滿一杯酒,就如同我還陪在您身邊,媽媽如果想逛街了,隨處經(jīng)過的一陣風(fēng),就當(dāng)是我與您擦肩而過。

  我在遠(yuǎn)方生活的同時,爸爸媽媽你們也要注意身體,一定要保護(hù)好自己,好好吃飯,好好喝水,多吃運(yùn)動,晚上出去散散步……

  老廖!秀姐!

  叩謝養(yǎng)育之恩,女兒拜別雙親,惟愿此后余生,萬事順?biāo)欤?p>  千依絕筆

  我站在他們身后看完,看著他們淚眼婆娑的相擁痛哭。

  “是依依,是咱們的女兒,小陸沒有騙人?!?p>  這是我在這個世界聽見的最后一句話。

  然后,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然后,我聽見千瀾的聲音,她在叫我。

  伍六七!

  

宣七七

新文發(fā)布,這是一本有種田有查案有宅斗的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和指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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