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雨終于停下了腳步,在一方溪水邊蹲著抽噎著,瞧著甚是傷情的模樣。
吉祥長這么大從未有過此刻這般復(fù)雜的情緒,無措,懊惱,委屈,各種情緒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她呆在那里挪不開步子,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蒼雨。
尾隨而來的蒼云與紫幽見兩人這般境地,默契地相視一眼,片刻,蒼云上前拍拍吉祥肩頭,同她說道:“好好與她解釋,蒼雨性子雖嬌氣了些,但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之人。”
吉祥轉(zhuǎn)身瞧了她一眼又見后頭的紫幽對她點點頭,受到鼓舞,她深吸一口氣朝蒼雨那邊走去。
“對不起,蒼雨?!彼椭^道。
蒼雨抽泣著瞧了她一眼,而后又低頭,兩人陷入了沉寂。
吉祥知她正氣頭上,自己不解釋清楚恐怕蒼雨這輩子都不會再與她說話。
她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并非有意瞞你,那日被瞿如追逐,我無奈之下進入了島內(nèi),哪料竟掉進戰(zhàn)神那院子,還遇上了他,彼時我尚不知他是戰(zhàn)神,還誤以為他是天女的男寵,后來一番爭執(zhí)我便同他交手了,哪料他竟點撥了我一下,彼時我覺著他那番點撥竟讓我醍醐灌頂,于是便厚著臉皮讓他收我為徒,后來......便又來了幾次,就熟識了。”
說到后邊,她頭愈低,聲愈弱。
蒼雨臉上尚有慍色,紅著眼對她道:“那你為何不告知于我,讓我今日這般讓人看看笑話!”
“???”吉祥愣了愣,而后答道:“上次我見你那信上那般生氣我哪敢告訴你我厚臉皮拜師之事,后來我道歉后你也沒有回過信,我原以為你不愿再同我做朋友了,那后邊的事自然是沒說了。但是,你今日這般用心送禮,我都為你的癡心和勇氣感動。和我這事說不說有何關(guān)系?”
蒼雨自知自己半年故意不回信也是有錯,她撇撇嘴,而后聽到吉祥問和她不告訴她有何關(guān)系時,她頓時怒氣又起:“我不想同你這木魚腦袋說話!”
吉祥又是一愣:“我木魚?你是何意?”
蒼雨氣得半死,“我就不信你當(dāng)初拜師就沒有私心!另外方才戰(zhàn)神問你為何今日沒帶東西給他,我送的東西他說收著不妥當(dāng),你的就妥當(dāng)了?”
縱然她明白如今她對玄羽的感覺與最初似有不同,但若說當(dāng)初她拜師有私心,她覺著那只能是她覺得他教得好罷,至于玄羽為何同她討東西嘛,那定是因為教她很辛苦呀,討些酬勞不是很應(yīng)該的嗎?
她將這番想法如實告知蒼雨,哪知蒼雨白了她一眼:“當(dāng)年戰(zhàn)神手下將領(lǐng)無數(shù),受他指導(dǎo)之人何其多,他又向何人討要過什么,他待你到底有何不同,你自己好好想想罷,你這木魚腦袋!”
“哎,你......”
吉祥還想反駁,不料蒼雨搶先說道:“我今日會哭并不是因為覺著自己輸了你不服氣,而是覺得自己竟不自量力丟人了。你若還當(dāng)我是朋友,就幫我開了結(jié)界讓我先回去罷?!?p> 吉祥急急道:“我怎么又贏你了?你定是傷心糊涂了,胡言亂語,我還是同你一道回去吧,不然我不放心?!?p> 蒼雨又瞪了她一眼:“蒼云陪我便可,我暫時不想再與你一起,多呆一刻便要被你這木魚腦袋給氣死!”
吉祥無奈撇撇嘴,不敢再多說,招了紫幽同蒼云過來,而后準備徒手打開結(jié)界,忽而又想起什么,從胸口掏出她娘親給的那塊玉石,附上靈力打開結(jié)界。
見蒼云蒼雨二人離去,吉祥望著遠處發(fā)呆,口里嘀咕著:“蒼雨竟說我是木魚腦袋.......”
紫幽聽見低頭笑了笑:“你有時候確實不大開竅。”
她轉(zhuǎn)過頭,望著紫幽:“蒼雨說玄羽待我不同,你覺著呢?”
紫幽好笑地看著她:“難道不是嗎?”
她一臉疑問:“我是他徒弟,相比你們,他和我熟識些,與我說話定是不同于你們,這有何奇怪?”
紫幽還是笑著:“你這說法倒是不錯,但是,他為何要待你這般好收你為徒?”
她一臉得意,笑了笑:“那還不是因為我死皮賴臉!”
紫幽咯咯笑得彎了腰:“你倒是挺有自知,但是蒼雨說你木魚腦袋倒是一點兒也沒錯?!?p> 她皺了皺眉:“怎么連你也這樣說,玄羽教我的東西我可是學(xué)得很快,長進了不少,你也是有目共睹的,我聰明著呢?!?p> “對對對,你是聰明,當(dāng)初不知是誰說自己看了不少話本,真輪到自己了竟這般迷糊?!弊嫌膶λ藗€白眼。
其實她何曾迷糊,她心里明白玄羽待自己是有些不同的。但是他一向溫和,加上他也算得上是她的師傅,這般關(guān)系,待她異于他人倒也說得通。她不敢再進一步想,怕到最后是自己想多了,如蒼雨那般傷心。她頭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像她這樣的人,也會害怕。
“那我們現(xiàn)在回去嗎?”她問紫幽。
紫幽垂眼思忖片刻,而后答道:“今日不是說是戰(zhàn)神殿下的生辰嗎?九重天上這般熱鬧,這里竟連只喜鵲都沒有,不如我們留下來同他過生辰吧?!?p> 吉祥瞇著眼盯著她。
紫幽被她盯得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臉道:“你這會兒怎么不是木魚腦袋啦?好吧,我承認,我有私心。”
吉祥笑笑道:“唉,難得你勇敢一回,我便舍命陪君子吧?!?p> “說什么呢,還舍命呢......”
兩人一路打鬧著回到玄羽院中。
彼時宴生同玄羽正在涼亭中下著棋喝著茶,見她二人走來,宴生倒是一臉驚喜:“你們回來了,她們二人呢?”
“她們二人先回去了?!奔榇鸬?。
“你怎的不同她們一道回去?”玄羽轉(zhuǎn)過頭問她。
她一愣,這是下逐客令意思?從前她一向臉皮厚得很,但那日她竟敏感得很,玄羽那一句話竟讓她心傷得忘了回答。
玄羽見她不回答,神情低落,像是誤會了自己的話,他一愣,而后笑笑開口道:“既然沒有回去,今日我生辰,不知有沒有幸與二位喝上兩杯?”
吉祥的雙眸瞬間明亮了起來,點點頭道:“當(dāng)然,紫幽手藝可好了,讓她去給你們做幾個下酒菜嘗嘗吧,我?guī)兔Υ蛳率??!?p> 說完她對紫幽挑挑眉,示意是時候該向你的心上人展露下長處啦。
紫幽會意紅了紅臉,而后福了個身道:“兩位殿下若不嫌棄,小仙便為兩位殿下做幾個小菜吧?!?p> 宴生與玄羽皆點了點頭。
吉祥熟門熟路地帶紫幽去了灶房。
承了她娘親做飯的好手藝,紫幽信手拈來,做了一道藕粉桂花糕,糖醋魚,爆炒牛柳,另外炒了一道青菜。不善廚藝的吉祥也做了一道她爹爹常常做的酸筍炒肉,還像模像樣,但臉上的那把灰惹得紫幽咯咯直笑。
宴生見兩人出來,問道:“灶房里有何新鮮事竟讓你們笑得如此可開懷?”
紫幽臉微紅,答道:“方才見了一只耗子?!?p> 吉祥瞪了她一眼道,低聲說:“你才是耗子!”
玄羽已在涼亭內(nèi)置好席位,還備了兩壺酒。
兩三盞酒下肚,宴生便開始有些飄飄然,他對著紫幽道:“沒想到紫幽仙子竟如此好手藝,今后不知哪位公子如此好福氣,能娶上這般好手藝的姑娘?!?p> 瞧他說出這般話,吉祥便知他不勝酒力,她瞟了一眼紫幽,壞笑。
紫幽紅著臉,低著頭細聲道:“宴生殿下謬贊了!”
接而那宴生轉(zhuǎn)頭面向吉祥:“吉祥,方才我可聽玄羽說了,你竟來了幾次尋玄羽指導(dǎo)你破陣,那好歹也是你師父一場,怎的今日竟沒帶禮上島?”
吉祥瞟了一眼正細嚼慢咽的玄羽,而后對宴生答道:“我也是今日才知曉我?guī)煾干?,下次來我定補上?!?p> 宴生臉上通紅,看來酒氣有些上頭,他搖頭晃腦:“你下次還敢來?好家伙,今日要不是天女同月翎大人皆上天宮去了,我定要趕你回去,免得給玄羽惹麻煩......”
“宴生!”玄羽一聲喝止。
可那宴生哪里管得著玄羽是否阻止,那酒氣已上頭,全然不知自己講的是何話:“你以為你次次那么好運,那天女們都不曾發(fā)現(xiàn)你在島上,縱然,你是有些本事,若不是玄羽每次在你來之時,設(shè)下禁制,同那月芙宮隔離開來,你以為.......”
“宴生,你喝多了,我送你去休息先......”玄羽扶起宴生,一瞬便消失在那院中。
吉祥呆呆望著自己碗中的桂花糕,目不轉(zhuǎn)睛,像是忽然反應(yīng)過來一般,兀地轉(zhuǎn)過頭問紫幽:“他方才是說,我每次我來,玄羽都會設(shè)下禁制?”
紫幽點點頭。
她又自言自語道:“難怪我說,我怎的每次來都不曾見過天女那些人?!?p> 紫幽笑著看她:“不是說了么,玄羽殿下待你是不同的?!?p> 她霎時一愣,心里七上八下,有種念頭突然涌了上來,她不自量力地想要阻止,不料卻被它淹沒。
玄羽適時地出現(xiàn),將她從那海洋里拉了起來。
只聽他道:“多謝紫幽仙子今夜做的佳肴,東廂房已被宴生住下,便委屈紫幽仙子同吉祥二人在西廂房擠一擠了。”
紫幽柔柔一笑,向玄羽問道:“不知那西廂房在何處?”
吉祥正要回答說她曉得,便被紫幽一手攔住。
玄羽面向那浮生殿答道:“前方浮生殿,過了外殿,左手邊廂房便是。”
紫幽福了個身:“小仙不勝酒力,想先去歇息了,吉祥你便留在這幫忙收拾下席面吧?!?p> “哎,你......”
紫幽何來的不勝酒力,她與紫幽從小一起長大便知道她一向酒量好。小時候,島上黃梅嬸嬸家的青梅酒,總是被她們幾個偷偷喝個精光,幾瓶酒下肚,也不曾見她醉過。
瞧她遞了個眼色過來吉祥便知她定是裝的,霎時將卡在喉間的話吞了回去。
宴生不在,她那小腦袋就開始靈光了。吉祥心里嘀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