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曦?!碧疖浀穆曇粼谏砗箜懫?,蘇夢曦腳下一頓,沒有回頭,繼續(xù)向?qū)W校大門走去。
“蘇夢曦,蘇夢曦,蘇夢曦……”一連串的叫聲,蘇夢曦不得不停住腳步,僵硬的轉(zhuǎn)動身體向后看去。
陽光下猶如照相機焦距慢慢放大的一張白凈小臉,在蘇夢曦的瞳孔里逐漸變得清晰,那個女孩兒五官精致,笑起來還有一對淺淺的梨渦。
“你這幾天怎么都不理我了?咦?你的額頭怎么了?”肖漫妮楚楚動人的眼眸里滿是不加掩飾的關(guān)心。
“沒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蘇夢曦伸出手,撥弄了一下額頭上的劉海,想要擋住那塊快要結(jié)痂的傷疤。
“那你是有多笨?跟漫妮在一起一個月了,你真的是天天摔倒?”一個穿著同樣校服,背著書包的男生走到了蘇夢曦的左側(cè),他高大的身軀遮住了清晨照在蘇夢曦臉上的一縷陽光。
抬頭看去,男生正側(cè)著臉看著比他矮了一頭的蘇夢曦。他有著干凈清爽的短發(fā),輪廓立體的五官,筆直修長的身材?!昂每础笔翘K夢曦腦子里唯一閃過的形容詞。男生又轉(zhuǎn)頭看向前方,若有所思的看著學(xué)校的大門。
“我不許你這么說蘇夢曦,她是我朋友。”肖漫妮嘟著嘴,一把摟住了男生的胳膊對他撒嬌道。
男生回過神來輕笑一聲,再一次看向蘇夢曦?!澳愫?,蘇夢曦是吧。我叫周辰逸,是肖漫妮的發(fā)小,今天剛轉(zhuǎn)校過來的,和肖漫妮一個班?!蹦猩鷮χK夢曦歪了下頭,眨了一下右眼,打著招呼。
愣怔了一會兒,一句“你好?!辈艔奶K夢曦語蠕動的嘴唇中發(fā)出。語氣里的疏離與冰冷,讓周辰逸有些意外。
在肖漫妮喋喋不休的話語里,周辰逸自我主觀意識的判斷蘇夢曦是一個喜歡幫助別人,有些笨的女生。只是他沒想到,這個女生還有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漫妮說你是她朋友,所以就把你的事都告訴我了,你應(yīng)該不會介意吧?”周辰逸帶著標準的微笑,禮貌的征詢蘇夢曦的意見。
蘇夢曦握緊了藏在校服袖子里面的手,快速抬起頭,緊張的問道:“我的什么事?”
“就是你怎么幫助她啊,怎么笨到每天都摔跤啊。”周辰逸覺得有些好笑,在他看來,蘇夢曦緊張的原因是因為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到底有多笨而已。他再一次主觀意識的斷定,蘇夢曦的冰冷是裝出來的。
“這是今天的早餐,你和漫妮一人一份?!敝艹揭輶觊_肖漫妮的胳膊,從背后的書包里拿出兩個塑料袋,分別遞給兩個人。
看著眼前拿著袋子,光潔皮膚上泛著白光的手,蘇夢曦的心臟被刺痛了一下,隨即莫名的疼痛就轉(zhuǎn)化為憤怒。她咬著牙,語氣里帶著一絲惱怒的拒絕道:“我不需要?!?p> 高高興興接過早餐的肖漫妮疑惑不解的問道:“為什么呢?我看你從來都沒有吃過早餐,這才讓辰逸一起帶過來的,你這樣不吃早餐對身體不好的?!?p> 肖漫妮打開早餐的袋子,看著里面的東西,“哇”的驚叫出聲:“你們家的早餐就是豐盛?!?p> 周辰逸滿意的看著肖漫妮的反應(yīng),眼里閃爍著翼翼的光。
“我不用你們關(guān)心?!碧K夢曦依舊冰冷的話語打破了眼前美好和諧的畫面。她的眼睛被袋子反射過來的陽光刺痛,再強烈的光線照進黑暗里終將都會被吞噬,正如再美好的畫面在生滿荊棘的眼睛里,都是傷人的尖刺。
甩了下肩上的書包,蘇夢曦大步朝前走去。
周辰逸吃驚的看著蘇夢曦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嗯,我最近聽到了她的一些流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毙ぢ莺仙显绮偷拇咏忉尩?,精致的漂亮的臉上滿是疑惑。
周辰逸安慰的對肖漫妮點點頭,便邁著大步追上了蘇夢曦?!拔沂强茨銕椭^漫妮才給你帶早餐的,沒有別的意思。以后我們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間沒那么客氣。拿著吧,以后我不給你帶就是了?!敝艹揭莅汛尤M蘇夢曦的懷里,沒等她再次開口拒絕,便對著還在后面磨磨蹭蹭的肖漫妮喊道:“再不快點走,我們可就遲到了。”
“來了來了,不要催嗎?!标柟庀?,背著書包手里提著袋子的肖漫妮就像一只歡快的小鳥,飛快地向前奔跑著。
夏日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蘇夢曦面目全非的課桌上,上面被那些無聊的人刻上去的話,看在蘇夢曦的眼里每一個字就像一張小丑的臉,扭曲又卑微。
午休的時間本就短暫,可對蘇夢曦來說卻無比漫長。
她趴在課桌上,盡量讓自己一動不動,這樣就可以減少熱量與脂肪的消耗,能讓她覺得自己并沒有那么的饑餓。
又是一個沒有午飯的一天,有時候蘇夢曦可能會餓上三天,只靠龍頭里的自來水營造出飽腹的假相。
趴在座子上,蘇夢曦的手不自覺的伸進了課桌的抽屜里,來回摸索著。這是課本,不能吃,這是作業(yè)本,不能吃,這是?蘇夢曦從抽屜里提出一個牛皮紙袋,在腦海里回想了一下,她斷定這不是她的東西。
疑惑地打開牛皮紙袋,一個藍色的印有機器貓的盒子出現(xiàn)在了蘇夢曦的眼前,隨即一張粉色的卡片也從盒子的底部掉在了桌子上。
拿起卡片,上面用漂亮俊逸的字體寫著“今天的菜我不喜歡吃,就請你幫忙吃掉吧?!甭淇钍恰爸艹揭荨?。
看著面前的飯盒和卡片,蘇夢曦突然覺得自己沒有那么餓了,反而有種酸澀的液體在胃里翻涌,然后再涌上喉嚨。她努力往下吞咽著口水,想要壓下這份酸澀,可是她失敗了,最終還是讓那種酸澀的液體從眼眶中發(fā)泄了出來。
一滴兩滴……透明的液體接二連三的落在卡片上,暈染開了上面的每一個字。
顫抖著打開了飯盒,里面一半是晶瑩剔透的米飯,一半是色澤紅潤的紅燒肉。她拿出牛皮紙袋里的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緩慢的放進了嘴里。
肉是什么味道的?蘇夢曦已經(jīng)快要忘記了。
吃完飯,蘇夢曦帶著飯盒來到了公用的洗碗間。沒有洗潔精,沒有洗碗布,蘇夢曦在貼著“節(jié)約用水”的龍頭下一遍一遍的洗著飯盒。她總是覺得沒有洗干凈,而洗不干凈就要一直洗。
回到教室,蘇夢曦用校服擦干飯盒上的水,小心翼翼的把飯盒放回了牛皮紙袋里。
八卦時間又到了。
“你們剛才看見了嗎?高一八班轉(zhuǎn)校來了一個大帥哥哦?!边@已經(jīng)是一個星期之前的新聞了,但周辰逸的名字卻依然占據(jù)校園八卦榜的頭條。
“看到了看到了,他們班來了一個美女肖漫妮就算了,現(xiàn)在又來了一個帥哥,真的好羨慕他們班啊?!?p> 可能肖漫妮的名字是占據(jù)了男生八卦榜的頭條吧。
“對呀對呀,我要是在他們班就好了?!?p> “你們知道嗎?肖漫妮在之前的學(xué)校名聲可不太好呢,所以才轉(zhuǎn)學(xué)的?!?p> “是嗎?你聽誰說的?快講講。”
蘇夢曦看著課桌上裝著飯盒的袋子,聽著幾個女生嘰嘰喳喳的聲音,心里莫名煩躁起來。手在課桌抽屜里又開始胡亂摸索著,她多希望此時此刻那些在背后議論別人的人能夠消失,世界能夠變得安靜。
摸到了一團纏在一起的東西,蘇夢曦連忙把手從課桌抽屜里抽出。是一節(jié)斷了的耳機,她怎么都忘了,她的耳機早就斷了。
無所謂的笑了笑,斷就斷了吧,反正她也沒有手機。這個耳機還是蘇夢曦在回家的路上撿到的,不是用來聽歌,只是用來堵住耳朵防止噪音。
放學(xué)鈴聲響起,快速收拾好書包,蘇夢曦提著裝著空飯盒的牛皮紙袋走出了教室。
夏日的林蔭小路上,看著肖漫妮和周辰逸并肩而行的背影,蘇夢曦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過去把飯盒還給周辰逸。她知道,所有的人都嫌棄她,嫌棄她的家庭背景,嫌棄她有一個嗜酒如命的父親。雖然她也想交到朋友,可是她的身世和外界的蜚語流言,都讓她感到無比的自卑。
正當她踟躕不前時,一個女生攔住了蘇夢曦的去路。
“你手里拿的什么?”女生問道。
把手里提著的紙袋慌忙背到身后,蘇夢曦低頭說道:“沒,沒什么?!?p> “沒什么?”女生對著蘇夢曦身后的男生使了一個眼色,蘇夢曦背在后背手里的紙袋就被男生搶了過去。
驚呼一聲,蘇夢曦轉(zhuǎn)過身大叫著:“還給我,快還給我?!?p> “我倒是要看看這是什么?!蹦猩咽掷锏拇优e得很高,任憑蘇夢曦怎么蹦跶都夠不到。
“嘩啦”一聲,紙袋里的東西全被男生倒在了地上,印著機器貓的飯盒在地上滾動了兩下,終于跟它的蓋子分開碎成了兩半。
跟飯盒一起掉落的還有那張周辰逸寫的字條。
女生快走幾步,一腳踩在了被風吹得在地上打滾的字條上。
“這是什么???不會還有人給你寫情書吧?”女生譏笑著,嫌棄的撿起了地上的紙條。
當她看到周辰逸三個字時,諷刺的表情逐漸變成了妒忌。
“你真不要臉,不要以為別人是轉(zhuǎn)校生不知道你的那點破事,你就可以勾引別人。我媽說了,野種就是野種,別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把手里的字條扔在了蘇夢曦的臉上,女生挎著男生的胳膊,氣沖沖的走了。
蘇夢曦摸著被紙條劃破的皮膚,輕微的刺痛從她燒的火辣辣的臉上傳來,羞愧和屈辱讓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直到太陽下山晚霞升起,蘇夢曦才挪動著站得發(fā)麻的腳步,一點點走到飯盒前,把它撿了起來。用袖子把上面的灰塵擦干凈,蘇夢曦抱著飯盒一步步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
“你當時知道周辰逸的身份嗎?”審訊室里,把臉隱藏在陰影里的鄭鐸忽然問道。
“不知道,他和肖漫妮都沒有告訴過我,我當時也以為他們只是普通的轉(zhuǎn)校生而已。如果我能早點知道,我一定會離他們遠遠的?!碧K夢曦冷漠的回答道。
“那你和周辰逸只是朋友關(guān)系嗎?”鄭鐸瞇起眼睛,似乎不相信蘇夢曦說的話。
“不是。我們只是同學(xué),說過幾句話的同學(xué)。”蘇夢曦雙手環(huán)抱住胸,感覺整個人就像掉進了冰窟一樣,身體瑟瑟發(fā)抖著。
“給她拿條毛毯?!编嶈I對著劉可可說道。
劉可可再一次起身,走出了審訊室。
“你對我好像有很大的成見?”鄭鐸篤定的問著蘇夢曦。
“沒有。”蘇夢曦語氣依舊冰冷。
“你總是放不開自己的內(nèi)心,把秘密都藏了起來?!编嶈I站起身,從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支煙,放在鼻子下面狠狠地聞了聞。
“你看,我都戒煙了?!编嶈I沒頭沒腦的對蘇夢曦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鄭警官,麻煩你不要在我面前說這些廢話?!碧K夢曦歪著頭看著鄭鐸,幾縷頭發(fā)掉下來擋住了蘇夢曦的右臉,她沒有伸手撥開頭發(fā),而是伸著脖子揚著頭,靜靜地等待鄭鐸接下來的話。
審訊室的門再一次被打開,劉可可對著鄭鐸點了一下頭,說道:“頭兒,人來了。”
鄭鐸收起手里的香煙,把它重新放回衣服口袋里。“把毯子給她,我們?nèi)弻弰e人?!?p> 走到審訊室門口,鄭鐸像是想起了什么,回頭對著蘇夢曦挑眉道:“你在這先好好休息一下,等我審?fù)炅藙e人再回來。哦對了,你最好仔細想一想,你今天凌晨都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干了什么,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你應(yīng)該知道初犯和二次犯罪定罪的量刑是不一樣的吧?”
門被用力的關(guān)上,發(fā)出一聲巨響。蘇夢曦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她裹緊身上的毛毯,仿佛這樣才能讓她感覺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