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太子朱標病薨沒多久,還在守靈之時,老朱便決定將他一起附葬在孝陵東側(cè),讓其能一直陪在孝慈皇后身旁,同時也想著等以后自己死了之后能夠再在九泉之下相見。
而隨著時間一天天臨近盛夏,應天府的天氣也一天天變得越來越熱。老朱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弱,雖然還沒有到需要靜養(yǎng)的地步,但也是大不如前了,尤其是經(jīng)歷太子病薨所造成的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更是讓以前還能勤耕不綴,快步如風的老朱常常咳嗽不已。面對這個情況,老朱也曾經(jīng)讓太醫(yī)悄悄前來診斷過,可反復檢查之后卻始終尋不到原因,最終只能開些溫補滋養(yǎng)的方子。這也讓老朱明白目前自己的情況最終還是由于心病導致產(chǎn)生的,但是俗話說的好心病還須心藥醫(yī),可老朱自己也始終無法放下,最終導致老朱的咳嗽時好時壞。
也正是因此,本來按照禮制,正常情況下如果儲君意外暴斃,應該是在之前的儲君下葬之后才能進行新任儲君的繼任大典,可老朱卻是不等朱標下葬便迫不及待的將很大一部分政務(wù)轉(zhuǎn)交給了年僅十五、未及行冠的少年皇孫朱允炆。
剛開始的時候,從未經(jīng)歷處理過如此復雜事務(wù)的朱允炆,每天為大明國內(nèi)各種零零碎碎的政務(wù)忙的焦頭爛額。要知道,古代的各種奏疏大都是用文言文寫就,更讓朱允炆吐血的是這些文言文還……全是用繁體字寫的,而目前的這個時間,標點符號還未行于世,這就更讓朱允炆頭疼了,每天為了辨認百官所上奏疏,都需要花好大一番功夫,偏偏朱允炆之前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地理老師,一則朱允炆畢竟不是專研古文,二則靈魂融合后還是以現(xiàn)代記憶為主,這就導致很大程度上,朱允炆只能靠其他人的解讀,或者通過腦海內(nèi)模糊的記憶聯(lián)系上下文連蒙帶猜了。這也就讓朱允炆明白為何古代各個勤政的帝王都活不長的原因了,就這工作量,做個十幾年,不吐血才怪,難怪縱觀塵寰三千年,那些活得久的帝王,多是手段了得,且舍得下放權(quán)利的半昏君。
朱允炆對于這些從下面報上來的種種事務(wù),從各地御史臺御史所上彈劾奏疏,到各地縣令所報某地的某某祥瑞,再到目前還在遠征罕東的藍玉大軍的催糧,這一切的一切,無論或巨或細,朱允炆只能自己去仔細辨別、處理,有時候甚至得利用后世信息大爆炸環(huán)境中學到的知識去想一個解決辦法。
通過幾天的鍛煉,朱允炆也慢慢上手了,這也讓朱允炆能夠分清事務(wù)的輕重緩急,能夠有時間去想一些自己以后的規(guī)劃了。朱允炆知道老朱現(xiàn)在讓自己處理一部分的政務(wù)就是想先看看自己是否適合儲君這個位置畢竟自己現(xiàn)在所做的工作其實是搶了老朱幾個兒子的,等老朱百年之后,難免會有人不滿,甚至起兵靖難,尤其是以燕王朱棣為最典型的代表。
朱允炆一想到自己以后要去面對未來仿若開掛般的燕王,就難免腦殼疼,自己實在很難找到幾個能夠鎮(zhèn)得住朱老四、讓其不敢起兵的將領(lǐng)。畢竟兵戈一起,就算只局限在一隅,但是難免還是會有很多百姓流離失所,而且歷史上的的靖難,開始一打就打了近四年,這不僅是大明國力的損失,也是時間上的嚴重浪費。人的一生能夠有幾個四年,有這么多時間,能夠干多少事情,或者拿去修一條從應天道北平的路,或者拿去建一個下南洋的艦隊,它不香么?
想到此,朱允炆越想越頭疼,索性便不再多想,繼續(xù)批閱奏疏。
……
正午的應天府皇城內(nèi)。
炎炎夏日炙烤著文華殿上流光溢彩的玻璃瓦,殿外也隱隱約約傳來“知了,知了”的叫聲。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打斷了這和諧的場景,原來是老朱從謹身殿過來了。之前文華殿還是太子朱標的靈堂,目前這個時間卻已被早早撤去,并劃歸為朱允炆讀書以及為老朱代批奏疏的地方。
此時,在文華殿,朱允炆正在看著一份奏疏頭疼,奏疏上說遠在云南為國戍邊的西平侯沐英在太子朱標病薨后也因此纏綿病榻,目前已于洪武二十五年六月十日也因病逝世。
這就讓朱允炆有些惱火,如果是別的什么勛貴逝世,還沒什么。而這位西平侯沐英,不僅是老朱最愛的義子,論輩分算自己的干叔叔,還是一位忠心耿耿、十分會用兵的大將。
朱允炆本來是想借助沐英在大明軍中的威名,提前進行布局,讓沐春統(tǒng)領(lǐng)北平附近各部衛(wèi)所,讓燕王有所顧忌,消弭朱老四靖難的想法。誰成想沐英這么早就病逝了,導致沐春需要襲爵西平候,這就讓沐春被釘死在了西南,導致朱允炆的計劃提前破產(chǎn)。
在適應了融合的記憶后,朱允炆已經(jīng)能夠熟練的使用毛筆寫出一手漂亮的字。正常來說目前朱允炆應該已經(jīng)將奏疏批完了,但是現(xiàn)在卻十分糾結(jié)的提筆又放下、放下又再提起筆。
朱允炆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給這份奏疏進行批復,原本的歷史上,西平候沐英是回京安葬后被老朱追封為了“黔寧王”的,之后沐家便世鎮(zhèn)云南,而這謚號也是其字沐晟被進為“黔國公”的由來。
不過朱允炆卻暫時不想這么早進行追封,他十分想在自己登基之后再行追封,但卻又怕這樣會讓朝內(nèi)為國征戰(zhàn)的將士寒心,這讓朱允炆十分糾結(jié)猶豫。
“允炆?!本驮谶@時,一個聽起來很溫暖的聲音從殿門那里傳來,緊接著就是一群在文華殿伺候的內(nèi)侍、天武將軍行禮的聲音。
聽到老朱的聲音,朱允炆便急忙放下手中的朱筆,站起身來,前去迎接,拜道:“孫兒允炆拜見皇爺爺,皇爺爺萬……”
老朱略一抬手阻止了朱允炆行禮,說道:“孫兒不用多禮?!蓖瑫r對著其他人說道:“其他人都先出去,咱和允炆孫兒有些要事需要商量?!?p> “是!”
最后兩個內(nèi)侍出去的時候順手便帶上了殿門,老朱慢慢走到朱允炆之前所坐的書桌前,看到了朱允炆剛剛放下的奏疏。
老朱默默拿起了這份奏疏,看了一會,便放下了奏疏,對著朱允炆問道:“孫兒,你剛才是在看這份奏疏么?”
朱允炆輕輕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一種略有些傷心悲痛的表情,說道:“回皇爺爺,是的,這份奏疏孫兒剛剛看過。還記得孫兒很小的時候便聽父王說過,為了大明的江山穩(wěn)固,英叔叔立了無數(shù)的汗馬功勞,最后還愿意去疫瘴橫行的西南鎮(zhèn)守。孫兒覺得英叔叔實在當?shù)闷鹨痪鋰畻澚骸!?p> 老朱聽到朱允炆喊自己的義子沐英為“英叔叔”,滿意的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朱允炆看到老朱的動作、表情,見老朱并沒有對自己所說起疑,便自然而然的繼續(xù)道:“而現(xiàn)在英叔叔突然離世,孫兒覺得首先需要先幫英叔叔找一塊風水寶地進行安葬,其次是需要給英叔叔一個謚號。不過……”
老朱面帶欣慰的聽著朱允的所說,西平候沐英也算得上是自己最喜歡的義子了,其不僅功勛卓著,而且還非常的忠心耿耿。但聽到朱允炆說道“不過”,便臉色變得略微難看的打斷道:“允炆,不過什么,難道你不想追封沐英嗎?!”
“回皇爺爺,不是的,孫兒也覺得這個追封是十分必要的。”朱允炆聽到老朱的問話,著急的解釋道:“但是,孫兒覺得這個追封,不……不是很適合皇爺爺您來做……”
朱允炆有些不安,現(xiàn)在他只是一個暫居春和殿、暫時處理部分政事的皇孫,有些事,是不該多嘴的。就算是以后成為了皇太孫,很多事情也是不能僭越的。但是現(xiàn)在這個時機實在太好了,讓朱允炆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聽到朱允炆的話,老朱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朱允炆一眼,這讓朱允炆壓力有些大。
這封西平候逝世的奏疏是密報,現(xiàn)在看到過這份奏疏的只有朱允炆和老朱兩個人。也就是說,剛才朱允炆的言論,都是朱允炆自己一個人的想法,而并不是別人所教。這讓老朱十分佩服齊德和黃湜的眼光,對于朱允炆也越來越滿意。
老朱心里默默想,倘若皇孫朱允炆有此謀略和機敏,那自己又何必在冒著風險去立燕王為儲君呢?而且……
想到此,老朱終于下定了決心,立太子長子——皇孫朱允炆為太子。
老朱的聲音打破了越來越沉默的環(huán)境,也打破了朱允炆的緊張:“允炆,這樣,你去找你的老師黃子澄,讓他去擬一份手諭,以皇太孫的名義追封西平候沐英為黔寧王!擬好之后,你便送到謹身殿來!”
“皇太孫?”聽到老朱的話,朱允炆臉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沒錯,咱要昭告天下,冊立孫兒你為大明之儲君,為大明之皇太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