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敢。”不卑不亢。
花公公立刻跪下,白玉地板有點為難老骨頭,悶聲兒響。大太監(jiān)花白的頭發(fā)虔誠的伏在皇帝跟前。
皇帝有點憤怒。
一個閣老為難他,自家妹妹也說他,就連著花公公這位半個長輩也覺得他做的不對。
他無能為力。
奪嫡的時候,是安閣老護著他的,他們家,已經(jīng)在這個位置坐了四代了,坐了太久太久,太久太久。
當時剛坐上龍椅,安閣老示意提攜梁安國,帶動了大半個朝廷,他無法,只能讓妹妹幫他,大公主當時看著自家哥哥的眼睛,那時也依舊天真的聲音答道:“我不稀罕什么夫人位置,母后告訴我,只要哥哥在位一天,我,還有母后就能活的快活,所以,我?guī)湍??!?p> 再后來,便是他發(fā)現(xiàn)了梁安國和安閣老的女兒的私情,本來是想按下的,畢竟自己妹妹要嫁過去,但是他控制不住想要給安閣老抹黑的心。
只要——只要大家發(fā)現(xiàn)就好了——
那個小丫鬟,借著安閣老的小姐落水的消息,一干夫人媳婦進去就看見兩人在四月櫻花下你儂我儂的情形。
大公主當時對郎君還是有盼望的。
但是她也看見了兩人眼中的深情,她是一位心高氣傲的公主,帝國的女兒。
聘為妻,奔為妾。
安閣老惱羞成怒,安如蓮是要進宮做娘娘的。皇帝至今也只有一位大妃,皇后的位置,是許諾給安家的。
沒有兔死狐烹,不是因為帝王善良。
安家,捏住了國家的金礦。
若是和梁學士的郁郁不得志比起來,皇帝更加憋屈??粗偷头诟暗陌谆ɑǖ哪X袋,一股無力感從腳趾爬到脊梁。
癱坐回自己那把橙黃色龍椅:“朕,會護住她的?!?p> “陛下仁慈。”花公公頭埋得更低?!捌饋戆?,你也算是朕的半個長輩了。”皇帝頗為痛苦地揉揉腦袋,這頭疾,一直沒好過。
花公公站起來,妥帖地繼續(xù)給皇帝揉腦袋,大殿安靜,落針可聞。
翌日,大街小巷都在傳,安閣老的女兒謀殺親夫的事。
“哎,你聽說了嗎?那安閣老的女兒嫉妒大公主搶了她的夫君,梁學士偏向大公主,因愛生恨,爭執(zhí)之中拿花瓶砸死了她夫君呢!”
“哎喲我說你這哪里來的消息,我家表妹就在梁大學士府上呢,這事兒啊,根本就不是這么一回事!”
“就你能,那你快講講。藏著掖著算什么英雄好漢?”
“是呀是呀,快說快說!”
......
街道上氣氛歡快,一片祥和。
“小姐小姐,梁大學士府上出事啦!”荔枝咋呼呼的,剛從外面跑回來,手里拎著福記的糕點,氣都還沒喘勻,推門而入。
“一驚一乍干什么呢!”麼麼呵斥到。
“恕罪恕罪?!崩笾^續(xù)喘氣兒,抵著胸口,“哎唷我的好小姐,出事兒了。”隸如昨晚離開梁府,本來也就擔心,如今一聽更加擔心,忙叫小丫鬟倒茶給荔枝。
荔枝終于歇好氣兒:“梁家的安姨娘打暈了梁大學士,現(xiàn)在坊間在傳,是大公主不想春安小姐和親,想把梁大學士殺了好讓春安守孝三年,順帶嫁禍安姨娘呢!”
隸如手中一頓,怎么聽都不覺得......那安姨娘打暈梁大學士這個消息是真的。反而后面荔枝講的可能更貼合真相。
但是幫親不幫理,隸如肯定站大公主,:“那現(xiàn)在安姨娘和大公主在何處?”
荔枝繼續(xù)回道:“正要說呢,安閣老遞了折子,帶動朝廷大半命官說要還安姨娘一個清白呢,我呸,當初安如蓮當著眾人還污染小姐們的眼睛呢,現(xiàn)在又來清白?!?p> 罷了繼續(xù)講道:“然后又說什么,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巴拉巴拉扯了一堆,現(xiàn)在就是也想把大公主拉到天牢里和安姨娘一起關(guān)著。說什么,事情并未水落實出,貿(mào)然定罪有失天家風范?!?p> “他叫囂著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時候呢?把天家顏面當鞋底兒踩呢!”荔枝憤憤不平。
“真是有夠不要臉的。”隸如贊同,“現(xiàn)在大公主還好么?”
“不太好?!崩笾φZ氣逐漸艱難“說收押安姨娘審問三天,三天之后開堂?!?p> 隸如也面色凝重,:“去,下帖子給春安。我要見她,現(xiàn)在她肯定不太方便,你叫她回個時間給我。”
然后火速整理儀容,帶著服侍丫頭朝宋父院子走去。
“母親,你別擔心。三日后開堂,我會好好說的?!贝喊埠痛蠊髻囋诖采希咽汁h(huán)在大公主腰上,眷念著這一點點溫暖,六月的早上,還是有些涼。
大公主拍拍春安的后背,“沒事,她們自己做的惡心事,叫他們自己承擔。”
“娘——”春安的頭埋得低低的。她不想讓大公主看見,她紅了眼眶。
“我的小春安唷,娘真舍不得你。”大公主忍不住落淚。
母親的身體燙得驚人,想要把女兒抱住,似乎抱住,她就不會去和親了,以后也會穿著漂亮裙子,閃亮的釵環(huán),走得風風火火,拉著小姐妹跑到自己跟前,言笑晏晏。
春安吸了吸鼻子:“娘,我可是和安郡主,沒人敢為難我的。”
大公主心里難受哇。
就看三天后了,安姨娘,必須完。
在大牢里的安姨娘撫了撫肚子,若不是為了這個肚子,父親也不會幫她,畢竟,兒子還是嫡親的好。
可惜就可惜在,自己生的兒子,不是嫡親的。
牢里的飯菜連她家原來養(yǎng)的狗吃得都不如,皇帝下了死令,任何人不能探望安姨娘,以確保審問過程的清白。清白?可笑,大公主把起因結(jié)果人證都安好了。
安姨娘呼出一口氣,這風吹得牙疼。只有靠父親了,她是安氏的嫡小姐。
扯出一個柔和的笑:“牢役大哥,如今外面都是怎么說的?”當時進牢房的時候,衙府到底顧忌著這是安家的女兒,沒敢叫人扒了衣裳換囚衣,而是扔給她叫她自己換。身上還有些首飾之類的。
安姨娘的纖纖玉手在昏暗的牢房里閑的尤為漂亮,手上躺著一對兒翡翠耳墜兒,旁邊牢房的猛漢吞了吞口水。
牢役不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