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xù)改了三天的設計稿,終于得到了北美金主爸爸的肯定,謝明堂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嘆了口氣,接了捧冷水潑到臉上。
十分鐘后,他摁掉了煙頭,穿過長長的走廊,回到自己的工作室。
剛一推開門,發(fā)現(xiàn)會客室的燈被打開了。
正吃雞的謝萌,抬頭看了眼她哥,虛指點了點桌上粉色的飯盒,“老媽看你好幾天沒回家了,給你燉了雞,趁熱吃吧。”
“誒~猴子,你個傻X啊,讓你跳P城!P城??!”謝萌吼完豬隊友,眼神兒又飄到飯盒上,把嘴里口香糖嚼得吧唧響,“果然是賺錢的比花錢的待遇好?。∫恢浑u就倆腿兒,媽全給你了!”
謝明堂把充電寶放在謝萌手邊,伸手薅了薅她那亂糟糟的頭發(fā),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媽媽最疼我?”
謝萌哀嚎了一嗓子,“哥,我吃醋了!”
男人笑而不語,取了兩個碗,先把雞湯倒出來,又把紅棗和雞腿肉挑到一個碗里,推到謝萌手邊,對著手機道:“小旭,下午過來接萌萌時先去一趟北濱美術館,幫哥接一下林藝。”
“哦嘞,明堂哥!”高小旭伴著突突地槍聲,爽快地答應了。
其實,謝萌吃雞玩得很菜,一局不出五分鐘就被干趴在房間里、草叢里、車里、水里,至于她為何樂此不疲,還不是因為男友是絕地求生的真愛粉。
想跟男友膩歪在一起唄!
“靠!又被秒了!旭兒我先吃個飯?!辈坏饶杏鸦卦?,謝萌一屁股坐到她哥對面,夾起金黃色的雞腿一陣突突地啃。
看著吃相豪邁的妹妹,謝明堂笑意清減了些,眼都瞇了起來,“謝萌,你說人家高小旭長得帥,家世又好,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高小旭和謝萌高中就勾搭上了,當時高小旭他爸媽還跑到謝家鬧,罵得別提有多難聽,氣得謝爸一老實人當場就跟人打起來,要不是鄰居勸架,兩家人肯定都得去警察局喝茶。
早戀,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事。
經過一番鬧騰后,高小旭轉學去了十三中,謝萌被關在家反思了半個月,最后寫了一萬二的思想總結才被放出來。
謝明堂到現(xiàn)在還記得,謝萌在紙上寫到:爸爸,當年要不是媽媽鼓起勇氣追你,根本就不會有我和哥哥,你們以身作則教會我要勇敢,你都忘記了嗎?
謝夫人一看,得,女兒隨她。
經過這一鬧騰,謝萌喜提居家觀察,正?;貙W校上課,在保證不影響成績的情況下,不會掐斷她戀愛的小紅花,但晚上九點半前必須回家
兩年后,兩人雙雙考上了C大,高家人開始關心兒子有沒有處對象時,高小旭直接跟家里攤了牌:有對象,在一起快四年了。
高爸一見到謝萌,臉色那叫個五彩斑斕的黑。
兩家不打不相識,加上高家還有個六歲的弟弟,用高小旭的話說,要是以后真要商業(yè)聯(lián)姻什么的,他弟性格乖巧(實際上一肚子壞水),模樣也討人喜歡,推出去剛好。
謝萌嘴里噻得滿滿的,筷子又伸到干煸豆角飯盒里,吐字不清倒也能明白嘟囔個啥:“這你應該問他,為什么班里那么多學霸,當初非得抄我的作業(yè),吃我的熱狗面包,喝我的可口可樂?”
“你現(xiàn)在倒是實誠,以前店里隔三差五少錢丟零食的,敢情都是為你的愛情獻了身?”謝明堂煙癮又犯了,伸手摸煙,笑道。
“害~我這早點解決了終身大事,不是也給爹媽省心嘛?你是不知道,媽媽跟我念叨的那個勁兒?”謝萌咳了一聲,佯裝謝夫人語重心長的腔調:“要是堂堂的臉皮能有萌萌一半厚,指不定孩子都打醬油了?!?p> 經她這么一說,謝明堂才明白過來,老媽還在為他上個月相親放人家鴿子生氣呢!
他朝對面透著光的半扇窗戶望了一眼,外面陽光刺眼,看不清窗外桃花盛開的光景,只隱隱能瞧見那光泛著一圈兒粉,他無聲了嘆了口氣,明天再怎么也得回家一趟了。
空氣突然安靜,謝萌放下筷子,盯著她哥拿煙的手,細白修長,骨節(jié)分明,比雜志上的模特不知好看多少倍。
謝萌想起了出門前,二嬸在巷子里跟老媽聊天說得那些話,心里又開始難受。二嬸子說:“明堂都27歲了??!還不耍個女朋友,是不是哪兒不正常哦?”
當時,老媽笑著擺手解釋:“感情的事兒,我們大人也插不了手,他現(xiàn)在心思都在事業(yè)上呢!”
謝萌很想懟二嬸“關你屁事兒”,可她要是真這么干了,鐵定是要挨說的。
明明老哥有才有顏還有錢,怎么就沒個女朋友呢?
莫非——
“哥,你是不是喜歡男……”話還沒說完,謝明堂的手機就響了,是工作室的合伙人,他拿起手機,一邊往外走一邊不忘提醒謝萌:“吃完就把碗洗了!”
謝萌:“…!?。。 ?p> “嗯,三稿都已經發(fā)過去了,尾款會在周五前打過來……”
直至聲音消失在門外,謝萌才收回目光,她無趣地戳了戳紙巾上的雞骨頭。
素年錦時工作室,坐落在渝中金御國際九層,看似樓層不高,可一層以下還有十一層,站在九樓可遠遠窺見解放碑。
將工作室搬到這寸土寸金的地方,星禾是十分不理解的,明明虎溪那邊的工作室既寬敞還免費,現(xiàn)在搬到堵得不行的地界兒,圖啥呢?圖出差坐飛機方便嗎?
但大老板是謝明堂,他能怎么辦?
謝明堂推開一樓的后門,走到拐角那顆桃樹下,掏出打火機,歪著頭把煙點著了,問道:“什么時候的事兒?”
星禾回道:“上個月29號。”
謝明堂吸了口煙,目光失焦地望著前方,吐出煙圈,直到煙頭燒到手指,他才悠悠的回道:“都相處一年了,答應求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p> 情理之中?
此話一出,星禾倒先炸了,“謝明堂你能不能別老裝,六年了,六年了,現(xiàn)在她要結婚了,不是換男朋友——”
“所以呢?”謝明堂叼著煙,伸手取下落在肩膀的花瓣,問電話那頭的死黨兼合伙人。
“我該大哭一場?”謝明堂不確定的補了一句。
“艸~謝明堂你大爺,這JB什么事兒,我替你難受!”
大學四年,星禾看著謝明堂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別人的示好,大二那年,他們去BJ比賽,比賽結束后,謝明堂全須全尾出去,渾身帶著傷回來,高燒到三十九度,嘴里喊了一晚上“程苒”。
一年后,素年錦時開業(yè),謝明堂的啟蒙老師前來道賀。他才隱約得知,原本要考北醫(yī)的謝明堂,高三才開始學畫畫,至于為了誰,只有他自己知道。
“謝明堂,你干嘛愛上程苒那種沒心沒肺的人??!一愛還這么多年!”星禾不爭氣地吼道。
這些年,程苒每次換男友,星禾都會替謝明堂意難平,或許不是結婚,他又總抱著“謝明堂還有戲”的想法看待很多狀況,可現(xiàn)在程苒要結婚了,他兄弟真的沒有機會了。
“謝明堂,你今年27歲了?!毙呛陶f完,兩人各自沉默著。
抽完半包煙,謝明堂站起來。
這時,摩托車的響動由遠及近地傳來,高小旭一個炫酷地漂移停在他跟前,林藝從車上跳下來,揚了揚手里的紅色袋子,“學長,好久不見!”
林藝是孫教授的得意門生,也是工作室的兼職插畫師,單子忙不過來時,謝明堂都會把適合她畫風的單子轉過去,雖然剛大二,林藝在圈里已經小有名氣,不少商家甚至會跳過工作室找她合作。
林藝通常會以學業(yè)繁重為由拒絕,挺單純的一小孩兒。
“的確好久不見了?!敝x明堂抬手打招呼,順道接過她手里的禮品袋。
高小旭停好車,招了聲“你們聊,我去找萌萌”,便迫不及待地上了樓。
“我去大理采風,到現(xiàn)在已經快三個月沒見啦!”林藝扎著高馬尾,走在謝明堂左手邊,歪著頭跟他講話,“學長,你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你們這次去大理收獲這么樣?”
被問到大理之行,林藝跟打開話匣子似的,“吃了正宗的過橋米線、鮮花餅、烤乳扇、喜洲粑粑,還嘗了很多之前沒喝過的啤酒,味道跟咱這兒不一樣的,后勁兒都挺大的?!?p> 謝明堂安靜的聽著,臉上浮現(xiàn)淡淡的笑容,沒有一絲不耐煩。
反倒是林藝,發(fā)現(xiàn)自己沖學長吧啦了一堆,暗自吐吐舌,糾正道:“也不是天天出去吃,我們在喜洲古鎮(zhèn)待了兩個多月,快結束了才出去玩的。”
“聽起來很不錯??!有機會去大理的話,我也試試?!敝x明堂溫聲道。
林藝開心得不得了,“那我可以幫學長做旅游攻略?!?p> 說完采風的事情,兩人又聊了會工作。
謝萌拎著飯盒剛一走出來,就看到她哥和林妹妹站一塊兒,心里又是一陣感慨:多般配??!可惜人家林藝打小就暗戀鄰居家的哥哥。
對方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字,程景遇。
謝明堂握著方向盤,眼神專注前方路況,綠燈還有三秒,他減緩速度,停在了斑馬線前。
坐在副駕駛上的林藝,手指絞著袖子,豁出去似的,說道:“學長,你上次跟我說得那些話,我想了很久,我覺得你說的對,說出來的話還有一半成功的機會,要是不說,也許以后想說的機會都沒有了?!?p> 謝明堂看著她,忍住了摸她腦袋安慰她的沖動,雖然一直把林藝當妹妹看待,可到底和謝萌不同,“想好了就去做吧,學長支持你!”
“那學長呢?”林藝在虎溪公社閣樓,也是素年錦時最初的工作室,見過謝明堂大學時的作品集。
很多人覺得那不過是一位少年畫師的追夢史,可極少數(shù)人讀懂,那每幅作品右下角都會出現(xiàn)一顆小星星,其實是不可言說的愛,也是撕破枯寂黑夜的光。
綠燈了,汽車開始緩緩流動,他沒有回答,只說了一句“你要更勇敢點?!?
趙墨璃
謝謝你們,讓我有動力把他們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