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苒把東西搬完,畫室的同學(xué)們吵著要去聚餐。
宋玉坐在她對面,自從帖子澄清后,昔日的同窗之誼也隨著道不同不相為謀劃開了楚河漢界,程苒不怎么在乎,因為她要做的事情太多。
犯不著,對過去耿耿于懷。
但宋玉不是這樣想的,她前腳去衛(wèi)生間,人后腳就跟了過來。
“程苒!”宋玉習(xí)慣性拉住她的手,“黃石抄襲了你的畫,我代他向你道歉?!?p> “宋玉,黃石是我們幾個當(dāng)中畫得最好的,最擅長寫實,我不認(rèn)為他會喜歡我的風(fēng)格……”
“我很喜歡,畫是我臨摹的,程苒對不起?!秉S石追出來,護(hù)犢子般把宋玉擋在身后,臉紅緊張道。
“哦!這樣啊,那謝謝喜歡~”程苒冷笑,面無表情的擦身而過。
回到包廂,黃石和宋玉已經(jīng)走了。
翌日,周六。
程苒去他爸房子里收拾東西,順道把那些畫具捐出去,宋思邈說塞到小區(qū)愛心捐助箱里,還不如送去郊區(qū)的兒童福利院。
于是,兩人抱著紙箱子,打車去了南城的星辰孤兒院。
孤兒院在一個斜坡的盡頭,青磚白墻的小屋隱藏在破舊的居民區(qū)里,銹跡斑斑的鐵柵欄后面隱隱傳來朗讀聲,宋思邈把箱子放到門口的臺子上,伸手去搖掛在門上的鈴鐺。
“叮鈴鈴——”
“叮鈴鈴——”
來開門的是一個佝僂著腰的老頭,花白的頭發(fā)松松散散的披在肩上,自成風(fēng)骨。
他看到程思邈,干癟的臉上褶子更深了,伸手就去拉人,“哎呀~是二邈??!昨天大邈還在念叨你呢!今天就見到人了~”
程思邈回握住老人的手,把腰彎得跟他一般高,“黎伯,這是程苒,我們過來送點東西,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
這樣的程思邈,她還是第一次見。
拿了鑰匙,程思邈領(lǐng)著她上樓,站在216門前,她把鑰匙插進(jìn)去,輕輕一擰,“程苒,歡迎來到我的地盤。”
她看見不到二十平的房間里,擺了八張鋼絲床,灰白的墻皮上,有一盞白熾燈。
這是……程思邈以前住的地方。
宋絲插足了她父母的婚姻,她本該恨程思邈的,可宋絲早年為了生計,將女兒扔到了孤兒院,所以對這個妹妹,她實在是恨不起來。
大人犯下的錯誤,跟她們有什么關(guān)系?
她把紙箱放到小書桌上,拿起旁邊一本名叫《夢想職業(yè)家》的小畫本。
里面很多漫畫小人,有穿白大褂的醫(yī)生,戴頭盔的消防員,拿書本的老師……五花八門的職業(yè),前幾頁邊角往上翹,顯然被很多人翻過。
合上畫本,她問:“思邈,你以后想做什么?”
也許連名帶姓叫習(xí)慣來了,當(dāng)聽到程苒去掉姓叫她時,程思邈愣了半秒,輕飄飄回道:“我啊,想當(dāng)警察……”
“哈哈,是不是很詫異,我一問題少女,竟然有這樣的想法?”
一輛金杯海獅爬上斜坡,停在了孤兒院后門前。
謝夫人拉下手剎,對副駕駛上的人說:“堂堂,等會兒幫著黎伯搬一下東西,媽媽去找院長談點事情?!?p> 不一會兒,院里出來幾個有說有笑的婦女,個個系著圍裙,看樣子剛從廚房出來,一個微胖的女人笑道:“哎呀~你肯定是淑姐的兒子吧,長得真俊!”
他點頭應(yīng)和。
院里的卷簾門吱吱呀呀響起來,謝明堂朝那處望過去,先看到一雙筆直纖細(xì)的小腿,接著是白色露腰的上衣,再往上……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程苒扎著馬尾,寬松的T恤沿腰線側(cè)邊打了個結(jié),運動褲挽到了大腿上,另一只手里提著藍(lán)色的筐子。
朝他揮手?。?p> “原來一直幫孤兒院送貨的是他們家?。 背趟煎闼洪_一袋達(dá)利園小面包,目光隨著謝明堂來回轉(zhuǎn)悠,看得賞心悅目,吃得津津有味。
“你晾衣服,還是去幫忙搬東西?”程苒搭好晾衣繩,問她。
“我去幫忙搬東西?!彼駠魍滔旅姘?,又抹了抹嘴巴,眼睛彎成上玄月,一蹦三跳的往貨車跑過去。
搬完一大堆貨,謝明堂上衣都濕透了,臉上也全是汗水,他把腦袋往水龍頭下面一伸,清涼的山泉水慰藉了皮膚上的燥熱。
“你用這個擦臉吧?!背誊圻f給他一塊干毛巾。
謝明堂偏頭,以他現(xiàn)在的視角,可以很清晰的看到程苒的下巴和鎖骨,他心口一緊,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謝謝,不用了?!彼麤]有接過面前的毛巾,而是很自然的撩起衣擺——擦臉!
看著那飽滿的腹肌,程苒臉“轟”一下熱起來,眼睛不知道往哪兒放,自己是不是被謝明堂撩了?
幫孤兒院洗衣服、鋪床、打掃衛(wèi)生忙了一上午,眼看著要開飯了,謝夫人就要走,“黎叔,我還有事,下次再過來看您!”
黎伯正給人孩子們打飯,聽說謝夫人要走,連鏟子都沒來得及放下就出來追人。
“你每次都這么說,是不是看不上我老頭子做的菜?”小老頭佝僂著腰,站在廚娘隊伍里,氣勢還挺足。
“瞧您說的,怎么會?”謝夫人把臺子上的菜往大桌子上端,還不忘哄老頭,“您和家母師出同門,嫌棄您的手藝,我媽得坐飛機(jī)過來罵我。”
“你要是前腳踏出這院,我后腳就給我那老姐姐打電話,說你的壞話。”黎伯擎著鍋鏟,一步三回頭,生怕人溜走了。
謝夫人哭笑不得,索性挽起衣袖,跟著也進(jìn)了食堂。
星辰孤兒院不大,卻收容了七十幾個孩子,小的幾個月,大的也不過十一二歲,其中還有不少自閉癥兒童,所以每到飯點,偌大的食堂里,吵得令人腦仁疼。
謝明堂木著臉,站在一鍋海帶湯前,機(jī)械地做著盛湯的動作,一挖一倒,程苒將盛好的湯分發(fā)給小孩們。
連續(xù)兩碗湯都盛灑,程苒才注意到他的異常,他下巴壓得緊緊地,像是極力克制著什么,她伸手接住盛湯勺,“你歇一會兒吧,我來盛?!?p> 謝明堂目光顫抖了一下,如夢初醒般看著她,搖頭道:“我沒事,我可以,你把湯端過去吧。”
程思邈抱著一摞空盤子,放到黎伯手邊,蹭到謝明堂身邊,“謝哥?你餓了沒?”說著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面包,問:“吃嗎?”
“不吃,你站過去點,我盛湯會碰著你?!敝x明堂像做物理那般嚴(yán)謹(jǐn),每望湯都盛得剛剛好。
程思邈退了半步,悻悻地把小面包塞回口袋里,“謝哥,你什么星座???”她玩得幾個小姐妹最近迷上了星座配對,據(jù)說超準(zhǔn)的。
“天秤座?!敝x明堂往看起來少了點的碗里,又加了點湯。
程思邈腦瓜轉(zhuǎn)得飛快,手指跟算命似的點來點去,“天秤座跟水瓶座天作之合誒,可我是處女座,謝哥……你是我得不到的男人?!彼捱筮蟮剜涣寺?,感覺比林黛玉還委屈。
“思邈,你……”
宋思邈抓住程苒的手,嘴巴一癟,“我覺得星座書也不都是準(zhǔn)的,程苒是水瓶座,也不見你倆擦出個火星來呀?!?p> “不過,你倆看起來挺般配的?!?p> 謝明堂:“……”
程苒打掉她的手,將湯碗放到盤子里,“少胡說八道??!把這些湯端給小蟲班的孩子們。”
“程思邈最近人來瘋得很,你別往心里去。”
謝明堂似笑非笑道:“往心里去,會怎么樣?”
程苒:“……”今天的謝明堂,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玻璃墻后面,謝夫人和黎伯聊天。
“黎叔,那個短頭發(fā)的孩子是誰?。扛杏X有點眼熟?!彼傅氖浅趟煎?。
黎伯瞇著眼,“喔~你說宋苔???不對,她現(xiàn)在的名字叫……程思邈。那小姑娘離開孤兒院七八年了,長變樣啰!”
“宋絲的女兒?”謝夫人反問道。
“是啊,可不就是她的女兒,是不是長得一點都不像啊?當(dāng)年,多小的孩子啊,就往院門口一扔,要不是你來送東西,那大冬天的,早就凍沒了?!?p> 謝夫人看著圍在兒子跟前嘰嘰喳喳地孩子,依稀看出點以前的樣子,月牙兒般的眼睛煞是好看。
之前,還聽說這孩子被親媽領(lǐng)回去后,也沒人管,犯事兒又去少管所待了一陣,以為好好的人生就這么毀了,可當(dāng)她看到她純真的笑容時。
她又心頭一暖。
“那丫頭……哎唷~眼珠子恨不得長在你家小子身上,我看八成是喜歡上了?!崩璨蛉旱?。
謝夫人心想,我兒子我還不清楚,明明就不是那么回事兒!
吃完飯,謝夫人給店里去了電話,索性留下來幫校長處理孤兒院的賬目。
謝明堂坐在地上,和一個自閉癥的小孩下五子棋,程苒把畫架支起來,一群小朋友圍過來看她畫畫,而描摹的線條里,隱隱可見著草地上,和人下棋的少年。
程思邈呢?跟在黎伯整理圖書室,兩人跟小孩兒一樣,看誰先整理完劃分的區(qū)域。
“黎伯伯,愿賭服輸啰!交出來吧?!背趟煎愠闲『簲傞_手,討要好東西。
老人踱步到窗臺邊,從工具箱里取出小鐵鍬,往一白色花盆里扒拉著土,不一會兒就掏出顆抽芽的種子。
那是顆櫻桃子。
“二十來顆就這一個發(fā)苗的,你給我好好養(yǎng)著,養(yǎng)壞了就不放你進(jìn)門了?!崩璨⒅?,把花盆給了她。
趙墨璃
速度再快點~~成年后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