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六挾持著蓮七走到窗前。
忽然棠六回過頭來,看向陸漸:
“我走之后,你不許追出來,更不許喊來教官!”
陸漸看著她,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著她的解釋。
他原本就打算在棠六松開蓮七的一瞬間,出手制服她。
棠六給他的理由讓他完全沒有想到:
“你看看她,這副模樣,你也不想讓除了你以外的男人看到吧?”
陸漸下意識看向蓮七,正看到這衣不蔽體的女孩漲紅了臉。
陸漸想象了一下黑衣人鋪天蓋地來到院中的情形,好像確實不太好看。
“我答應(yīng)你。但你也要答應(yīng)我,不再為難她。
如果再有下次,不用教官,我親自取你項上人頭。”
棠六聽見陸漸的威脅,毫不在乎,甚至發(fā)出了一聲嗤笑,但終歸是沒有多說什么。
棠六一把將蓮七推到陸漸懷里,隨后借著蓮七的阻擋,借機翻身跳出窗子。
房間里只剩下了陸漸和蓮七二人。
棠六推的力氣很大,直接把蓮七推到了陸漸懷里。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讓陸漸一激靈。
陸漸狩獵八年,摸過鹿肉、摸過兔肉、摸過狐貍?cè)?、摸過山雞肉、甚至摸過豹子肉,在他心中,那些野獸的皮膚和自己皮膚的觸感都差不多。
但他從未碰過女孩兒。
那是一種和其他所有肌膚,包括他自己的都完全不一樣的觸感,仿佛自己碰到的是溫暖的泉水。
陸漸低頭看去,蓮七也在抬頭看他。
陸漸馬上從一瞬間的驚愕中恢復(fù)過來,趕忙松開手退后,背過身子不看蓮七。
蓮七也沒說什么,慢慢走回床邊,鉆進被子,將自己緊緊裹在里面。
陸漸隨著蓮七的移動轉(zhuǎn)動著身子,始終保持用后背對著蓮七。
“不得已冒犯了姑娘,我……我……我罪該萬死!我這就走!”
陸漸向著蓮七的反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抬起腿就要走。
“剛才我做了個夢?!?p> 蓮七開了口,恢復(fù)了平日里輕淡堅定的語氣。
陸漸聞聲停下腳步。
“我夢到,你帶我離開了這里?!?p> 陸漸只覺得自己的智力已經(jīng)不夠用了,傻在原地,完全把剛才發(fā)生的一切拋在了腦后。
“然后夢就醒了,我還在死人寨里,我的脖子上抵著一把匕首?!?p> 蓮七窸窸窣窣地穿上了黑衣,從床邊坐了起來。
陸漸完全不知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什么,做什么。
蓮七好像也絲毫不期待他說什么一樣,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棠六來殺我,這是第七個,明天呢?明年呢?會有多少人來殺我?”
之所以說是第七個,應(yīng)該是因為之前在監(jiān)牢中有六個。
“我不想再這樣了,姜三……”
陸漸覺得自己必須要說些什么,今晚這整個院子都有點反常,完全突破了他的認知。
“我……”
說實話,陸漸也不知道,自己能為蓮七做些什么。
“我自己可能都逃不出這個地方。”
這是陸漸今晚對蓮七說的第一句話。
蓮七不再說話了,陸漸也沉默了下來。
天上的神仙仿佛打了個盹,時間突然之間變得非常的緩慢。
兩個人面向同一個方向,沒有人發(fā)出一點聲音。
沉默籠罩了整個房間。
感覺到蓮七好像不再有話講了,陸漸又邁開步子準備離開。
“能不能答應(yīng)我,如果有一天,你要走……記得帶上我?!?p> 陸漸回頭,目光正和蓮七的目光交匯在一起。
兩個人像在監(jiān)牢中一樣,直勾勾地看著對方,誰也不說話。
“我答應(yīng)你?!?p> 陸漸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說出了這句話。
說了這句話,就代表著向另一個人承認了,自己一直計劃逃離這個地方。
也代表著,自己肩負起了一份原來不屬于自己的重大責(zé)任。
更重要的是,這個人好像和自己非親非故,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陸漸百思不得其解,這是他繼“修煉速度的異常”之后,遇到的第二個巨大困惑。
但他還是說了出來,莫名其妙的。
好像另一個自己一直在心里催促自己,一定要這樣說一樣。
陸漸帶著巨大的困惑翻身離開了蓮七的房間。
第二天一早,太陽照常升起。
昨夜格外漫長,導(dǎo)致陸漸覺得這個早晨和平時的早晨也有些不太一樣,反而像是正午。
今天是內(nèi)功課,所有學(xué)徒紛紛坐在蒲團上,顧教官還是和往常一樣倚著木凳。
但到場的學(xué)徒只有十五個人,少了一個。
棠六還是坐在她熟悉的位置,周圍環(huán)繞著她親切的朋友們。
狐三沒有來。
顧教官面色頗有不善,他也聽說了昨天蓮七打碎狐三一口牙的事情,但他不認為這是可以缺席內(nèi)功課的理由。
“姜三,你去把狐三叫過來,不來就再揍他一頓。”
顧教官一貫很喜歡陸漸,于是叫陸漸去帶狐三過來。
陸漸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于是起身作揖應(yīng)了一聲,便離開校場往宿舍走去。
狐三住在甲字院,和蟒三同一個院子,時間久了,陸漸也知道了他的住處。
一路走回宿舍,陸漸還是想不清是哪里有點不對勁。
甲字院里很安靜,聽不到狐三在房中自言自語的聲音。
陸漸不知道狐三具體住在哪個房間,只能透過窗子一個一個尋找。
很快,他在朝西的房間里找到了狐三。
只是,狐三已經(jīng)死了。
狐三躺在床上,蓋著被子,他的黑衣包扎著他的脖頸,大量的鮮血透過布料流滿了床。
陸漸驚訝地站在門口,完全沒想到來看到的是這樣一幅畫面。
不一會兒,所有的教官和學(xué)徒都來到了甲字院。
就連好久沒有現(xiàn)身的牧教官都來了。
多日未見,牧教官的胡須更長了,長又雜亂的胡須遍布了整張臉,好像一個民間的屠戶。
牧教官走上前去,摸了摸床上和黑衣上的血液,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涼透了,而且早已凝固。
“昨晚就死了?!鄙砗蟮念櫧坦俚吐曊f。
有人在深夜刺殺殺手學(xué)徒,這是死人寨十幾年來少有的大事。
“要不要稟報少主?”教輕功的葉教官問道。
牧教官沒有回答,上前解開狐三脖頸處包裹著的黑衣,發(fā)現(xiàn)了脖頸處深深的致命傷。
“利器所傷,看傷口長度應(yīng)該是匕首,一擊斃命”牧教官說出了結(jié)論,“我們先調(diào)查一下,找到兇手之后,一并稟報少主?!?p> 隨后,牧教官回身看向剩下的十五位學(xué)徒,他的直覺告訴他,兇手就在這十五人中。
陸漸看著眼前的一切,想起了昨晚,手持一柄鋒利匕首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