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和園,扶桑境內(nèi)最大的戲樓,用的是三幢并聯(lián)式,建造上精致非凡。
單是那門窗、屏風(fēng)上的裝飾和彩繪都有無窮的魅力。舞臺用六根抱柱頂立,抱柱上雕的是戲文、人物、花鳥、山水等各種圖案,映襯著那一面觀的戲臺愈發(fā)鮮艷燦爛。
“你挑的地方倒是熱鬧?!甭犝f我要帶著謐文去酒肆,某位池澤上仙還是巴巴地跟了過來。
我笑了笑,看著堂下的獨座尚且座無虛席,心中暗嘆得虧我與池澤來得早。我向四周打量一番,卻見那戲臺左側(cè)面上貼著一副對聯(lián):
離合悲歡演往事,
愚賢忠佞認(rèn)當(dāng)場。
……倒是與此地甚是合意。
“就是不知今日唱的是哪一出悲歡離合?”
前來給我們送茶水點心的小廝答道:“聽姑娘這話,想來也是個傷情感懷之人,今天這出《與妻別》啊,定是合您胃口的?!?p> “哦……講的是情愛。”
那小廝不愿多透露,只與我賣起關(guān)子來:“小情,亦是大愛?!?p> 他這話,倒叫我生出一番好奇來,盼望著趕緊開戲就好了。
“這戲樓確實別致的很?!背貪蓪ぶ业哪抗猓粗鴳蚺_枋上懸下的徒垂蓮。
“九重天上的宮殿也很別致?!?p> 他這話惹得我有些發(fā)笑:“確實,韻味不大相同罷了。”
“一個秀麗玲瓏,一個恢宏大氣。”謐文的聲音傳來……
謐文這個形容給的好,雖說凡間的建筑別具一格,可謂是匠心獨運。
然神仙是不可能把房子建成這樣的,要不就同我與池澤那般,依托于大自然;要不就同天族一般,且不說天帝他老人家的太和殿,就是眾仙家議事的凌霄寶殿,亦有金闕云宮的美名。
“你再晚些,戲都開了。”
謐文在我身邊坐下,我卻差點沒將她認(rèn)出來。謐文任的是文職,平日里素衣長衫,儼然是個女先生。今日卻換上了女裝,一身煙羅軟紗百水裙,簡單的束發(fā)帶換成了后梳的云髻,我先前倒是未曾留意過,謐文竟也是個麗質(zhì)天成的美人。
“你今日這身打扮,倒是稀奇?!闭f著我打量了一下池澤,見他神情有些不自然,眉眼中亦閃著一抹難掩的驚艷。
“未曾料到你會選我的飛升之地,若是一副書生打扮,難免惹上是非?!?p> 我尚未來得及接話,卻聽見臺上敲鼓開鑼,戲開了……
《與妻別》
“吾不可忘太上之恩情也,唯以吾愛汝之心,助天下人得其所愛……”
此戲所言,乃是于戰(zhàn)火紛飛的亂世中,一男子雖是在其父母的包辦下,與一女子成婚,卻仍是花月掩映,兩情依依。然良辰美景人同在的日子卻并不長久,國難當(dāng)前,二十歲的男子,
風(fēng)華正茂,臨巾絮語。
正是保家衛(wèi)國的大好年華,可也正當(dāng)兒女情長。一番糾結(jié)后,他終是棄了這濃情蜜意,選擇遠赴戰(zhàn)場。
身為一個女子,又怎會不希望自已至愛之人健康長壽,然見丈夫決心已定,卻還是只能道一聲珍重與之。
戲之高潮,便是二人于城郊依依惜別之景。
“后有難處,必以告妾”
“愿以黃泉塵世為諾,以靈相伴?!?p> ……
戲曲終章,遠行人已無法歸來……適冬之望日,窗外疏梅篩月影,依稀掩映,妻子獨倚南窗,憶昔日詩情畫意,溫馨甜蜜。手中拿的是一封家書,信之末尾,四字真意——吾至愛汝
……
“曲短情長,好戲好戲!”謐文嘆道。
“此戲可謂是以一當(dāng)十,曲有盡而情無限?。 背貪梢鄧@道。
我尚沉浸于最后一慟,一時無言,待細細回味后,方發(fā)出感嘆:“妻子以哭相和,丈夫以靈相依,黃泉塵世,互慰相思與寂寥,倒也是另一番成全。”
被此曲勾起一番愁腸來,我們也不再逗留,一拍即合準(zhǔn)備找間酒肆,飲酒此事,最講究一個“意”字,此番情景正是意境相合的好時機。
“歡迎三位再來聽?wèi)??!睉驑堑幕镉媽⑽覀兯统龃箝T。
我便順便向他打聽道:“這位小哥,可知道城內(nèi)哪家的酒釀的好?”
哪位伙計接過我的賞銀,高興道:“姑娘若是為了喝個痛快,便去南街的張家鋪;若是想尋個別樣的滋味,便去北街的杜家莊?!?p> “哦……此話何解?”
“論釀酒,自然是北街那家技藝更好?!蹦眯「珙D了頓,又補充道:“只是這自古以來,酒釀的好的,脾氣大多古怪的很,要喝到他家的酒,可不容易?!?p> 聽到這兒,謐文也來了精神,追問道:“怎么個古怪法?”
“這就不好說了,不同人不一樣,甚至還有門都沒進就直接被趕出來的。”
這種事情,池澤總是最為興奮的:“那我倒是要去瞧上一瞧?!?p> 謐文是跟我走的,可我卻猶豫起來了,若是年輕個幾萬年,我定要同池澤一道會一會那杜家莊??蛇@幾年我身子懶得很,也禁不起折騰,若是叫我先喝上幾壇再進門,我怕是連朝陽都回不去了,為難的緊啊……
池澤見我半天不發(fā)言,催促道:“纓纓,你莫不是怕了吧……”
我張嘴便反駁道:“去,怕什么?”
……
半個時辰后,
本上神看著眼前那一人高的大酒壇后,真是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這么大年紀(jì)的人了,竟還受不得池澤的激將法。
“莊主說了,喝完這些方可入莊。”
池澤:“哼,小菜一碟。”
我狠狠地踢了他一腳……
他心知害了我們,便先去把酒壇上的大蓋子拿開,訕訕地道:“至少我們?nèi)缃裼芯坪攘瞬皇??!?p> 我本欲罵他兩句解解恨,卻突然聞見一陣醇香撲面而來,不禁走上前去,謐文也湊了上來。三人自此一發(fā)不可收拾……
許是今日滿腹惆悵,酒未醉人人自醉。
我尚未飲下許多,卻覺腳下有些站不穩(wěn),依稀間好似與他們二人說了許多話,又好像看見了許多人。眼前之景是一個湖面,微風(fēng)乍起,攪起滿湖碎銀。
忽而又是一片云霧繚繞,霧中立了個人,墨衣長袍,卻看不清面容……
……
至此,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