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辯論由正方首先進行發(fā)言,有請?!?p> 楊子煊:“對方辯友,為什么我方說了那么多次,您還是不信。我請您看一下今天的辯題,我們今天在談的是,五十步可不可以笑百步,請問您,我事實上,不那么驚慌失措,可不可以笑那些驚慌失措的呢?”
趙承言:“應然實然都聊,實然層次,你們的意思就是,我跑的更加平淡,所以可以笑那些驚慌的?”
楊子煊:“誒!對方辯友,不要用那些專業(yè)的詞語,我們直說可不可以,我笑話那個不如我的人,可不可以呢?”
趙承言:“不可以,所以……”
楊子煊直接站起來打斷,“對嘛,你還是認為跑五十步和一百步的沒有區(qū)別嘛!為什么不看看我們的例子呢?”
趙承言:“第一,你不能打斷我,我希望主席控制一下,第二,我正面回應你了,你也正面回應我,強者笑話弱者,是不是活該?”
楊子煊:“對方辯友,活該太難聽,如果有個考上名校的人,笑話我學習成績沒有他好,那我覺得,笑話就笑話咯?!?p> 趙承言:“懂了,所以你要證明給大家,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有錢人可以笑話窮人;身強力壯的可以笑話年老色衰的;漂亮好看的可以笑話長的丑的。這些都是合理的,對嘛?”
楊子煊:“也不是嘛對方辯友,我們要證明的,明明就是辯題,不要脫離辯題。辯題討論的都是戰(zhàn)敗的哦?!?p> 趙承言:“你不僅觀點跳動還自相矛盾,剛剛你說的是五十步的更高端。下個問題,被嘲笑的人可不可憐。”
楊子煊:“對方辯友,我們今天討論的……”
趙承言坐了下去,示意其余隊友開始按照準備好的問題進行提問。接下來的自由辯論環(huán)節(jié),反方的問題如同雪花一樣飄滿了全場。
所有的問題,基本都是圍繞著“弱肉強食”這四個字來的。
目前賽場上所呈現(xiàn)出的戰(zhàn)場其實并不常規(guī),不過也在趙承言輻射的范圍之下。正方目前的所有論點,基本被約束在了“比你強笑話你很正?!鄙?。
這其實挑戰(zhàn)了人類社會的一個道德標準:保護弱者。
很多的辯手都覺得,如果一個持方的論點,倘若都觸及公序良俗了,那應該就不用反駁了,直接順下來,評委也會覺得你很厲害。
實際不然,辯手打辯論,歸根結(jié)底,是一個表達的方式。
當你的論點,及其符合大眾觀念,及其符合公序良俗,其實也考驗你能不能,把“常理“講清楚。
臺上的戰(zhàn)斗逐漸進入白熱化,正方基本是正方一辯打下了整個自由辯論,他在用自己的語言天賦和小聰明,瘋狂的解釋。
其余的正方辯手,基本處于看戲的狀態(tài)。
而反方這邊,在除了一開始的爭執(zhí)之后,回應和提出問題的,都變成了薛涵,李歡偶爾可以插上幾句,提幾個問題。
正方依舊是先把時間給用完了,給反方留下了缺席審判時間。
不過,缺席審判時間比起上一場來說,并不算多,主要是因為開始趙承言用過了不少時間。
臺上的戰(zhàn)爭緊鑼密鼓,臺下看熱鬧的也很多。
被強迫來看兩場比賽的很多觀眾,其實沒怎么聽懂都在說些什么,只是感覺雙方在吵架,而且吵的越來越激烈,甚至還換人吵。
賽前楊子煊挑釁的事情,也不知被誰傳到了場下,觀眾一個個竊竊私語著,打賭一會兒會不會打起來。
三個評委都轉(zhuǎn)過身去組織了好幾次紀律,但還是控制不住。
朱曉妍把錄像機動了一下位置,避開旁邊幾個總說話的,鏡頭更加對著趙承言了?,F(xiàn)在的她,很希望決賽能是和建筑二班那個四辯打。
她從小就開始參加演講相關(guān)的語言類比賽,而且基本處于沒有輸過的狀態(tài),家里演講的獎狀都能摞起來當桌子用,來到大學之后,學校演講的冠軍還是她,辯論賽也是雙殺了三場。
終于能有個厲害的人,這種感覺真的是挺奇妙的。
隨著反方缺席審判一個個站起來鞭尸結(jié)束后,輪到了結(jié)辯環(huán)節(jié)。
趙承言不知什么時候,又悄悄把領(lǐng)帶系上了,袖子也規(guī)矩的回到了袖口。
“到我結(jié)辯了哈,幫大家理順一下,這場亂糟糟的比賽,到底都說了些什么順便告訴大家,為什么它會亂糟糟的?!?p> “今天這場,正方提出的東西,其實沒什么特別的,無非是個小科普。告訴我們,古代打仗時候,跑五十步就不殺了,算你繳槍了”
“除開這個小科普,對方說的觀點,只有一個——逃跑的很隨意的兵,可以肆意嘲諷逃跑的沒有那么瀟灑的兵?!?p> “而反方,也就是我們,我們講了什么呢?立論的一開始,我們告訴了大家,要明白自己的境遇,不要往更差的方向看,要做的是向前,而非給自己找安慰。其次,我們告訴了大家,嘲笑更弱者,不會給到你尊嚴,只會讓你更加卑鄙?!?p> “想想看,你生活中有這樣一個人,他平??雌饋頉]有什么,但是總喜歡問你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p> 趙承言拿捏起了奇怪的腔調(diào):
“你家里有多少錢?。俊?p> “你學習學的怎么樣呢”
“你有女朋友了嗎?”
“哦,你家里沒錢??!你學習不好?。∧銢]有女朋友??!太巧了,我有~”
“請問各位,你們想不想砍死這個人。給他千刀萬剮的心是不是都有。為什么這樣的人討厭,招人恨?是因為他愛問嗎?是因為他愛攀比嗎?都不是,原因是,這個人他看不得別人好,當他看別人不好的時候,他心里就開心,就快樂?!?p> “就像那個跑了五十步的士兵,對著跑了一百步的士兵,大聲說:你跑的可太不體面了!各位,你們覺得這應該嗎?把自己的快樂,凌駕于他人的苦難之上——”
趙承言伸出手掌指向?qū)γ妫?p> “這,就是對方在證明的東西。那么我方呢?我方講的東西其實很簡單……”
結(jié)辯的時間,只有短短的三分鐘,趙承言并沒有選擇上升到太高的層次,去追求所謂的“上價值”,而是專心地用結(jié)辯的時間,把正方的立論,進行了一個歸謬,把其中最荒謬的地方,展示給大家看。
結(jié)辯的最后一句,趙承言說:“對方辯友,如果我已經(jīng)把你們維護的觀點,拆解到了這種程度,而您待會還是不解釋,照著——我已經(jīng)看到你桌面打印出來的稿子了,照著念,不太好,好好結(jié)辯,完成你們一辯的諾言?!?p> 全場的觀眾對前面的拆解和歸謬,可能沒有都聽懂,但這句呼應恩怨局的話是聽懂了,頓時又出現(xiàn)了竊竊私語。
在這種壓力下,正方的四辯同學,本身也不是有天賦的選手,結(jié)辯硬生生憋了一分鐘,最后還是拿起了稿子,開始了念誦。
不知為何,這場比賽的結(jié)辯結(jié)束后,三個評委沒有點評,只是讓公布了兩場的勝負結(jié)果,就讓所有人該干嘛干嘛去了。
第一場朱曉妍雙殺,第二場趙承言雙殺。
觀眾們陸陸續(xù)續(xù)地退場了,評委們直奔兩個輸了的隊伍去了,也不知道是要交代些什么。建筑一班和二班這兩個進決賽的班級反倒是被留在了教室里。
“耶!會師決賽咯!”薛涵跑過去和比較熟悉的莫語抱了一下。
莫語:“我們要不一起出去吃個飯吧,團建一下?!?p> 李歡:“行啊!我正好知道一家附近的飯店。”
楊帆:“歡哥你咋老知道?!?p> 李歡:“那必須的,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p> 莫語回頭叫朱曉妍:“小妍姐,我們一起去吃飯啊。”
這時候,朱曉妍正在和趙承言一起擺弄錄像機。
朱曉妍:“你們先去吧,我倆一會兒去?!?p> 趙承言抬起了頭說:“可我沒說要去啊。”
氣氛突然安靜了下來。
朱曉妍楞了一下,問:“那你去不去?”
趙承言:“去啊。”
只有朱曉妍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其他人都有點無所適從,炎炎夏日里都感受到了一絲寒意。
朱曉妍:“你們先去吧,地點發(fā)我手機。”
“行,那我們先去,你倆快點啊?!?p> “拜拜,待會見。”
“拜拜。”
教室里,只剩下了趙承言和朱曉妍,滿屋的桌子椅子被離開的人群擺的很雜亂,還沒人來收拾。淺橙色的陽光照了下來,顯得很暖,但是感覺不到熱。
趙承言:“你先去吧,馬上就弄好了?!?p> 朱曉妍:“等你會,畢竟我弄壞的?!?p> 趙承言抬頭正色:“不是壞,是硬件過熱造成的內(nèi)存不足,觸發(fā)報警器之后沒有調(diào)整模式,極有可能導致壞道,但是索性沒有?!?p> 朱曉妍:“行吧,怪我,我沒怎么看好,而且錄像錄的不怎么樣,旁邊總有人說話。誒對了,你……”
趙承言打斷說:“有人說話之后你動了地方了?”
朱曉妍:“動了一下,因為這個出問題了?”
趙承言:“沒,動了一下還是對準全場吧。”
朱曉妍:“更對準你了,因為是你的錄像機嘛?!?p> 趙承言一抬頭,正趕上朱曉妍蹲下來,陽光從碎發(fā)中間撒下來,隱約帶著點香氣,說不上來是什么。
朱曉妍:“???怎么了,臉上沾東西了?”
趙承言:“錄像如果對準我,復盤就不夠完整,哪天再說吧,先去吃飯?!?p> 兩人默契地拿著彼此的東西,走出了教室。
“對了,你以前也是打辯論的嘛?”
“嗯,退學之前打過?!?p> “怪不得你這么厲害?!?p> “你也不錯?!?p> “我以前學演講的,我還沒怎么遇到過對手呢!”
“但你應該打不過我。”
“那可說不定,對了,你之前看的小說,其實是我寫的?!?p> “真的假的?”
“我筆名竹鹽??!要不我今天晚上回去給你弄個角色寫死,你就知道真的假的了?!?p> “不是吧……”
……
晚霞投射下的光,把兩道影子越拉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