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匡,是你強行把我拉過來的,我沒有求你,你也沒有問過我的意見?!毖嗵K也抬高了聲音。
“所以你就可以什么都不說的就走嗎?”燕匡說完,看著燕蘇冷硬的臉,心中怒火翻涌:“燕蘇,我最討厭的就是你一聲不吭的樣子,你什么都不說,你不說,我怎么知道!”
“你要我說什么,說我不需要你的虛情假意么?!?p> 大雨沖刷著兩個人,平素從未紅過臉的兩人都撕掉了和善的面具,冷酷而傷人的話一句接著一句往對方心口上捅。
“我虛情假意你好的到哪里去嗎燕蘇?你不是早就跟燕俞他們暗通款曲了嗎,你跟個墻頭草一樣兩邊倒,你自以為很好很聰明嗎!”
“那也比你蠢要好,”燕蘇向前走了一步,冷聲道:“你利用我的那些事兒,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燕匡一驚,瞪大眼看著燕蘇在暴雨中神色越變越難堪,電閃雷鳴,雷雨大作的聲音將兩人的聲音襯得那么渺小。
“京郊別院那天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會忘了吧?!?p> 燕蘇一句話出口,燕匡的臉一下子白了下來。
“哦,也有可能,你從在宮門口第一次見到我你就已經(jīng)打算好了?!?p> 燕匡晃了晃神,伸手想拉住燕蘇,又看著他冷漠的神色放下了手,攥了攥拳,道:“這件事,我,我可以解釋的……”他沒想到燕蘇知道了這件事。
“沒什么好解釋的,燕匡,兄友弟恭的戲碼演到頭了?!毖嗵K不想聽他解釋,打斷了燕匡的話。
“你還在怨我,”燕匡被打斷,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低了些:“你該怨我的,阿蘇,我不知道我母妃做了這樣荒唐的事,現(xiàn)在我說什么都沒有用,阿蘇,我,我可以補償你?!?p> 燕蘇一聽,怒氣翻涌,挑眉冷笑,不屑地道:“你拿什么補償?怎么,你要還我十二年氣運嗎?好啊,你去,你還了我立馬不走了,你想要什么樣的兄弟情誼我都能給你,你去??!”
燕蘇不是不在意,只是壓抑,剛剛可以什么都不說,面無表情地從嫻夫人面前走開,不代表這根刺就這樣輕飄飄拿掉了,這會兒被燕匡一刺激,怒火順著胸腔蹭蹭蹭冒了上來。
不是其他,十二年啊,從小到大所有的苦難,整整十二年。
大雨順著燕匡的臉嘩啦啦留下來,將他兜頭灌了個冰涼。
是呀,他怎么補償。
要讓他拿掉自己十二年的氣運嗎?
這……當然不可能。
燕匡想說,等自己將來成為燕王,他可以給他封地,讓他享盡一切榮華富貴,可這些對燕蘇來說有什么意義?
“我……”燕匡被燕蘇說得啞口無言,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什么。
“燕匡,我曾經(jīng),挺羨慕你的。”燕蘇呼了口氣,沉聲說:“那時候,嫻夫人牽著你放風箏,就在這里?!?p> 嫻夫人拉著燕匡拽著細細的風箏線,老燕王在邊上看著,叫他們慢點跑,別摔著。
燕匡玩的很開心,笑聲吸引了提著盛滿水的木桶擦臺階的燕蘇,他抬頭望去,陽光晃了眼,然后滿世界都是燕匡開懷爽朗的笑聲了。
燕蘇其實已經(jīng)記不太清楚了,但那是他唯一一次從心底里泛起了一股叫做羨慕的渴望心情。
燕匡什么都有,有溫柔的母妃,有疼愛他的父王,所有自己沒有的東西,他都有,生來就有,不用偷不用搶。真的,很讓人眼紅。
燕匡被燕蘇的一句“羨慕”刺得心口疼,這句話好像在無聲的斥責被燕匡奪走的那十二年的氣運一樣,讓燕匡的愧疚無線放大,好像他享有的一切都是偷的燕蘇的一樣。
燕匡喘著粗氣,看著燕蘇,一時無言。
燕蘇看著燕匡,眨了下眼:“燕匡,你還沒看明白嗎,我們是敵人?!?p> 燕匡看著他,沒有說話。
大雨依舊沒有絲毫減緩的趨勢,整個天空都被濃濃的烏云籠罩著,地上的積水已經(jīng)沒到了兩人的鞋面,渾身上下都淋了個透,衣服濕噠噠貼在身上,以往輕笑言談的兩人劍拔弩張地對視。
好久都沒人再開口,兩個人就這樣站在大雨里看著對方。
燕蘇率先邁出了步子。
“阿蘇?!?p> 燕匡從后面叫住他。
燕匡看著燕蘇的背影,總有一種預感,好像這次一轉(zhuǎn)身,兩人以后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似的。
燕蘇聞聲停住。
一個站著面朝門口,一個站在院子中間,望著對方的背影。
燕匡問:“三年,就沒有一刻值得你留戀的嗎?”
燕蘇垂下的雙手微微攥起。
“我們小時候就在一起玩,我?guī)湍阙s跑過燕俞,你給我頂過罪,就算你不顧念這些,那這三年,我們一同聽學,挑燈夜讀,你給我畫山川地理,我為你講歷史人文,我們一同下棋,郊游,過節(jié),慶生……這些你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嗎!”
燕匡的話伴著大雨一句句砸在燕蘇心上,一下一下,滾燙地像是要讓燕蘇心悸,燕蘇攥緊了拳頭。
“沒有!”
燕蘇揚聲回答,兩個字比半夜的大雨還要讓人心寒。
燕匡的心一下子被淹了個透徹,暴雨帶來的寒冷在這一刻好像才徹底浸透到了他的身體里,從內(nèi)到外,刺骨冰涼。
燕蘇攥緊拳頭,微微揚了一下頭,讓雨水撲打到他的面頰上。冰涼的雨點砸在臉上的寒意讓燕蘇清醒了一些。
“燕匡,這場兄友弟恭的戲碼從來都只有你一個人入戲太深?!?p> 轟隆隆雷聲伴著一道閃電橫空而下,這句話就跟著這道雷電一樣,狠狠地劈進了燕匡身體里。
燕蘇說完,沒有絲毫的停留,匆匆向前邁出了步子,匆忙又堅決。
他害怕自己再慢一點,就被困住了,就再也下不了這么決絕的狠話了。
燕蘇一直看得明白。從他滿懷恨意地踏進這座燕王宮開始,他就是為了顛覆那個王位來的。
見到燕匡的第一面,他就知道,兩人注定是對立面的。
所以一開始就是提防。
可無論是多么強大堅硬的外殼,都受不了滴水穿石的浸淫,這三年來一點一滴的那些尋常往事,就像慢性毒藥,沁入骨髓卻毫無聲息,如今一并發(fā)作,才直到那是多么難以割舍的感情。
不是無心,只是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