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阿奶一口氣憋在肚子里下不來,老臉漲的通紅。
那婆子急忙跪了下來,硬著脖子說道:“娘子莫要怪罪客奶,都是······都是奴的不是,看著娘子已經(jīng)沐浴,便估摸著想必是要休息了,才勸退了大夫人?!?p> 林霖忽然打斷了她,“行了,你也不用說了,收拾東西走吧,我沒有記錯的話,今日上午那衛(wèi)府杜氏闖進來也是你站在門口看著的吧?這樣的妙人,我實在消受不起??蛬寢?,我今夜就先將話先說在這里,以后若是再有人敢攔著阿娘進來,無論是誰背后指使的,我都不會輕易放過!”
堂堂奉國將軍府大娘子,居然直呼恭順侯府大夫人為杜氏!
婆子嚇得臉都白了,急忙跪在地上磕起頭來。
林霖只是扶著一旁愣神的竇氏便往里面走。
剛進院子,竇氏才發(fā)現(xiàn)女兒住的這弄玉齋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以前林霖喜好節(jié)儉,夜晚從來不會在院子中點一盞多余的燈,而如今居然將那珍貴精致的小桔燈點滿了院子。
昏黃溫暖的燈光下,林霖千嬌百媚的小臉愈發(fā)顯得粉雕玉琢,十分可愛。
竇氏看了十分歡喜,又想到林霖近日的怪異之舉,心里不由得嘆氣,又引發(fā)一陣咳嗽,忍不住輕聲說道:“你若是不喜歡客奶,給些錢把她打發(fā)了就成了,她畢竟是府里的老人,何苦大晚上的讓她站門口喝西北風(fēng)?!?p> 竇氏其實是不太喜歡這毛毛躁躁的客阿奶的。
只是這客阿奶伺候林霖多年,把林霖的喜好性子都摸得十分清楚,更是十分討林霖歡心,惹得林霖打意要孝敬她。竇氏的才不好說什么。
如今不如趁著個機會把這奶娘打發(fā)出去也挺好。
黑暗中,林霖撇了撇嘴。
前世她敬客氏是自己的貼身乳娘,不知道對客氏有多好呢。
她在公府吃著豆腐皮的包子好吃,便打包一份回來讓客氏嘗嘗;侯府的小姐妹送她一柄做工精致的蝴蝶釵,她拿回來便賞賜給客氏了。
但客氏是怎么回報她的呢。
當(dāng)?shù)弥怯H生女羽兒把她的模樣告訴丹青坊畫師之后,客氏不但沒有揭發(fā),反而想盡辦法幫著女兒隱藏。后來羽兒趁著她頭部重傷昏迷,暗中測量了她的身形又用高價賣給了丹青坊,一夜之間,她一絲不掛的畫像又傳遍了整個京城,客氏依舊什么也沒說。
后來蕭童幫她查詢真相,順藤摸瓜查出了小丫鬟羽兒??褪暇尤话抵姓业绞捦S諾將出落得愈發(fā)標(biāo)致的羽兒送給蕭童當(dāng)未婚妻,甚至不惜用大定坊的春藥誘使。
想到這里,林霖雙眸泛涼,強忍著從心底傳出的一陣陣惡寒,袖中的雙拳緊了又緊?!芭畠哼€想要客媽媽,不想讓她走!但是,做了錯事就得受罰,任何人都試一樣的?!?p> 客氏,自然要留著!
林霖扶著竇氏來到房間,先是讓六幺幫客氏拿來了最舒適的軟墊,然后出去了片刻,回來的時候,手里端著個小手爐,“阿娘,夜里冷?!?p> 女兒的貼心讓竇氏心頭一暖,剛接過手爐,只見弄玉齋的大丫鬟弦伍又從外面端進來一盞茶湯,竇氏接過去,清香味撲鼻的茶里,卻是彌漫著一股淡淡的中藥氣息。
林霖盤腿坐在竇氏身旁,笑瞇瞇的說道,“這是栝萎和半夏煎熬而成的茶湯,有些化降痰氣降火清金的功效,我還加了些好吃的甜料進去,阿娘平日里吃那些苦味藥水慣了,不如嘗嘗這個,都是我自己在院子里種的,吃著也放心?!?p> 竇氏卻不喝茶湯,只是紅著眼看著林霖,“我兒受苦了?!?p> 林霖輕輕搖頭,整個人靠在竇氏肩膀上,“沒有沒有,女兒不苦,名節(jié)算什么?又不能當(dāng)飯吃,我又沒被人扯住頭發(fā)往墻上撞,干嘛苦呢?!?p> 當(dāng)年發(fā)生這件事情的時候,她被杜氏撞破腦門之后一直昏迷不醒。聽說當(dāng)天阿娘半夜也來看過她,只是被這個婆子擋在門外,最后失落離去。她半夜驚醒過一次,早春夜里的寒風(fēng)吹得人有些冷,身邊空無一人,她抱著被子失聲痛哭。
“阿娘?!绷至睾鋈徽?,“我想和你說一件事情?!?p> 竇氏笑道:“可是霖娘嘴饞想吃什么東西?盡管說,什么刁鉆古怪的阿娘弄不過來?”
林霖忽然抱住竇氏細弱的腰肢,頭一個勁的往她懷里拱,終于尋得一個舒服的位置,才失聲道:“阿娘,我不想嫁給衛(wèi)二郎啦?!?p> 客氏臃腫肥胖的肚腩,哪里比得上母親柔軟懷抱香甜?從記事起林霖便從沒有享受過母女之樂,如今頭埋在母親懷中,那雙桃花眸竟然有些潮濕。
竇氏先是有些吃驚,看著女兒不斷起伏顫抖的瘦弱肩膀,心下一疼,急忙攬住她,輕聲問:“怎么了?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不嫁了?當(dāng)初不是說這衛(wèi)二郎有才德又文雅一定要嫁的么?”
早春夜里的風(fēng)很冷,客阿奶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
站的老胳膊老腿都發(fā)麻了,心急如焚!
娘子沒有允許讓她活動,居然還派了個白癡在這守著她!
完了!完了!竇氏居然,居然進了院子!她必須得快些回去和姨娘說啊!
客氏氣憤的想吐血。
偏偏眼前站在身邊的這個皮膚黝黑的丑鬼正抱著手,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她看!
很沒禮貌的好嗎!
客阿奶努力平復(fù)了一下心情,才陪著笑臉沖著面前那皮膚黝黑的少年說道:“蕭侍衛(wèi),我還有些急事,能不能行個好,讓我走呢,娘子在里面陪著大夫人,不會知道的?!闭f罷,便從袖中掏出一柄閃閃發(fā)光的碧玉梳子,沖蕭童擠擠眼,遞了過去。
蕭童面無表情的接過梳子,放入袖中,一個翻身便消失在了院墻上。
客阿奶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氣,提起裙子就想跑,突然,一個黑影從天而降。
她只覺得面上一陣涼風(fēng)掃過,便有一柄大刀橫在了她的面前。
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個皮膚黝黑,清癯消瘦的少年。
客阿奶有些煩躁,仗著自己有些身份,不由得拿起大來,“蕭侍衛(wèi),那柄碧玉梳子可是價值百兩的上等貨,你若是還不知足,那可真是貪得無厭了!”
蕭童淡淡一笑,“娘子找到了丟失已久的梳子,很開心,說本來只想把媽媽留到子時的,誰知道媽媽居然干出這種事,便在門口站到丑正再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