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明澈的震懾能力過于強悍,還是怎么的,原本馬上就要舉國進犯的北辰居然一連好幾日都不曾有所行動,當真是重重拿起,輕輕放下。不過軍中并沒有因此便掉以輕心,而是更加警戒了。因為所有人都不知道,北辰的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
然而,就這么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天之后,一天早晨,北辰的軍隊便整整齊齊的排列在了城門口——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要等對手修整好了,再來一場光明正大的進犯嗎?
明澈從旁邊小士兵的手里接過一只“千里眼”,雙目掃過那一排排一列列的敵國將士,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如今敵國陣營里只有一個副將,而那傳聞中的主帥卻不見了蹤影。若只是一個普通的副將倒也就算了,可偏偏這位副將還是馳騁沙場多年,唯一可以與明澈比肩的大將——王坤。在各國將士心中,明澈為乾,那王坤便如同他的名一樣,為坤。倒也不是天地之別捧高踩低,只是那些沒讀過幾年書的新兵舊兵老兵們實在是想不出其他可以與天比肩的事物了。明澈權衡半天,最終還是決定由自己親自領軍——說不定,能從這相知相惜相敵對的對手口中得到一些那位傳聞中的主帥的消息呢。講真,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還真是挺不好受的。
于是,前一秒銀白戰(zhàn)甲風度翩翩儼然一副軍師樣子的人頗有氣概的揚手將帶有“南越”字樣的黑色披風掛在身上,立刻就變成了一個眼神冰冷,讓人只消看一眼便心生敬畏的戰(zhàn)神。
走下城樓,翻身上馬,接劍,明澈一連串的動作行云流水,讓人一看便已知他身經(jīng)百戰(zhàn)。連同戰(zhàn)馬都被他映襯的有氣概了一般,昂首踏足,神采飛揚。
時星河終究是按捺不住自己躁動的心,來城墻上看了一眼。此時此刻,她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字:帥。果然,軍人才是最帥的。同時,時星河內心也頗為感慨:這一刻的明澈,就如同一把出世的利刃,在塵封了多年之后,卻依然不減它當年的榮光。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戰(zhàn)神的模樣,這才,該是明澈的真正模樣。
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在看著自己,明澈回頭,嘴角溫柔的笑意顯現(xiàn)出來,心道:就知道是她。時星河沖明澈招了招手,打了個招呼,然后便領著自己身后的一干人等回去保命了。
行軍賬里,時星河百無聊賴的坐在小木桌旁,兩條小短腿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其他人愣是沒看出來時星河腦子里亂成一團的漿糊,都覺得,此人不愧是星神,外面打得如此激烈,都能這樣臨危不亂。于是,心里陡然對這個年紀半大的女娃娃生出了一股敬佩之情。但實際上,時星河只是演技太好,裝得太過云淡風輕了而已,心里究竟亂成了什么樣子也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才清楚。時星河看著這群寸步不離保護自己人身安全的小士兵們,忍不住道:“你們站在這里不覺得無聊嗎?”
小士兵年紀雖然比時星河大不了多少,可也是自小便在軍營里摸爬滾打著長大的,早已練就了一身幾天不動不說話的本領。為首的那個小將士道:“謝星神體恤,末將們不無聊?!?p> 時星河不說話了,看了一眼又一眼站的筆直的士兵,實在忍不住了,道:“要不然,你們坐吧,我看著你們這么站著,我自己都覺得累?!?p> 為首的小將士又一次要開口:“謝……”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將第二個字說出口,覺得謝來謝去特別麻煩的時星河便打斷了他的話:“閉嘴,坐下。”
小將士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將卡在嗓子眼兒的那個“謝”字給咽下去了,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小兄弟們,示意可以坐了。一溜士兵便齊刷刷的坐下了。一股奇異的香氣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縈繞在軍帳里的每一個地方,每個人周身。時星河突然感到有點兒迷糊,但是她想著:我可還要等著明澈安全回來呢,怎么能這么輕易就給睡著了呢?于是,她提起小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已經(jīng)涼透的水。喝下去的一瞬間,時星河覺得整個世界都清醒了——可也只是一瞬間。
聽風過來扶了扶時星河,道:“怎么了,星神?”
時星河沒怎么,就是感覺眼皮越來越沉,無意中瞥見那一排小將士似乎也是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樣子。再看聽風,似乎沒有一點兒犯困的跡象,便想問一下聽風這是怎么回事,可是還沒來得及問,只咕噥了一句:“剛才怎么就沒覺得困呢……”便重重的將頭栽了下去??墒菚r星河在恍惚中似乎沒有聽見自己的頭與桌面相撞發(fā)出的“咣”的一聲聲響,在徹底跑去見周公之前,想起來了——哦,聽風在旁邊呢。
打了一會兒,明澈就發(fā)現(xiàn)形勢有點兒不對了,北辰邊戰(zhàn)邊退,卻又不肯退回到城里去,就這樣膠著著,一看就不是認真打仗的還牽制著南越這邊的軍隊,讓自己無法撤退。倒像是在拖延時間,調虎離山。明澈沒有再多想,用手中長劍為自己開了一條回城的路,一旁的蕭白和賀源見了,大喝一聲道:“回城!”便追著明澈回去了。蕭白追上明澈道:“怎么了?”
明澈垂下了眼睛,長長的睫毛擋住了他眼里的所有情緒:“他們并非想要開戰(zhàn)。”
蕭白剛想追問明澈為什么會想到這兒,就見明澈疾風似的駕馬奔向時星河所在的軍帳。蕭白覺得,自己知道明澈在想什么了。
賀源也追上來了:“這是怎么了?”
蕭白道:“北辰此次目標并非南越?!?p> 明澈翻身下馬,走進軍帳那道奇異香氣早已散盡,時星河和聽風聽雨也早已不見蹤影,整個軍帳里就只留下了那一排七倒八歪的小將士。
蕭白后腳也跟了過來,心道:果然如此。
蕭白看了一眼明澈的臉色,覺得還算正常,便先沒有管他,徑直去試了每個小將士的鼻息,試完之后,對明澈道:“無生命危險,只不過是睡著了而已?!?p> 賀源道:“這,星神和兩位姑娘都不見了?”
蕭白看了一眼明澈,道:“是?!?p> 賀源后知后覺,道:“我道那傳說中的主帥為何會不見人影,卻原來是在干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明澈沒有在呆在這里,轉身走了出去,也沒有去追——此時去追,已然太晚。
只要她安全,那就好。明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