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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醒夢

附篇十三、《紅樓夢》出自袁于令十三戲曲

紅樓醒夢 寒雋 17835 2022-11-06 22:19:43

  附篇之十三、《紅樓夢》出自袁于令十三戲曲

  十月末,二十大閉幕,新一輪疫情再度來襲。又為我?guī)愍毦由睿梢猿槌鰰r間修改稿子。恰好能把關(guān)于續(xù)書的細枝末節(jié)做一下詳細介紹,以使讀者能夠預(yù)先了解情節(jié)安排的具體原由。

  本來我只想討論紅樓人物的結(jié)局。我們知道,《紅樓夢》不是憑空臆造的,它是中華五千年文化的結(jié)晶。做為這部巨著的作者,曹雪芹的許多創(chuàng)作靈感都來源于其他文學(xué)作品。而令他獲益最多的,恐怕還得算是袁于令的《西樓記》。要知道,《西樓記》又名《西樓夢》,大家便會初步感知兩部作品間的莫大關(guān)聯(lián)。

  但在研究《西樓記》時,由于我們是用同樣方法,即從十二釵出發(fā),來解決關(guān)于《紅樓夢》的難題。結(jié)果就有了重大發(fā)現(xiàn):原來《紅樓夢》的主要人物(賈寶玉、十二金釵)以及情節(jié)設(shè)定,均出自袁于令的十三戲曲!下面我們來細細品味,享受一下這十三部戲為我們帶來的饕餮盛宴!

  袁于令(1592—1674)是明末清初戲曲家、小說家。他字韞玉?!绊y”字的基本釋義即是“赤黃色”、“赤色”正合《紅樓夢》中賈寶玉的“赤霞宮神瑛侍者”之身份和靈通寶玉?!段倪x.陸機.文賦》:“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闭稀都t樓夢》中以石化玉之情節(jié)?!缎挛宕罚砣模恍袀鳎颉罚骸白怨挪馁t有韞于中而不見于外,或窮居陋巷,委身草莽。”正合《紅樓夢》中補天石郁郁寡歡、愁苦不得志的情節(jié)。而且,袁于令曾自署幔亭仙史(正合黛玉、妙玉、史湘云),還有許多別號、室名:幔亭歌者、幔亭過客、幔亭音叟、硯齋主人、硯齋、留硯齋等。袁于令曾撰有《硯齋稿》或《留硯齋稿》一書,以便收錄自己的詩詞歌賦、隨筆評論等等。

  從“音叟”、“硯齋”兩詞,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紅樓夢》的批書者“畸笏叟”和“脂硯齋”恐怕系屬同一人,并且也十分喜歡袁于令的才華和作品。這樣的模仿,究竟是記念還是尊敬,還需要進一步了解,但我認(rèn)為決非巧合。

   1642年,即崇禎十五年壬午,五十一歲的袁于令由蘇州攜帶家眷進京。為何要遷往BJ?當(dāng)然是因為生逢亂世,戰(zhàn)爭年代,肯定他在江南已經(jīng)無法立足。但BJ又如何?作為一個落魄文人,他處境艱難,未來渺茫??袁于令在亂世中前往BJ謀官,與曹雪芹一家由金陵遷至BJ,最后落魄西山的經(jīng)歷何其相似!因此,曹雪芹筆下的《紅樓夢》,一定與袁于令和他的作品脫不了干系。

  袁于令是個多產(chǎn)作家,他著有五種傳奇《西樓記》《金鎖記》《玉符記》《珍珠記》《鷯鷸裘》,合稱《劍嘯閣傳奇》。除此之外,還有《長生樂》《玉麟符》《瑞玉記》《合浦珠》《汨羅記》等五種傳奇,以及《雙鶯傳》《戰(zhàn)荊軻》兩種雜劇。我們可以看到,寶釵的“金鎖”,湘云的“麒麟”,黛玉、妙玉,以及男主人公賈珍、賈珠的名字,都在其間若隱若現(xiàn)??關(guān)鍵在于,又是十二部,這是我們熟悉的節(jié)奏。經(jīng)過逐一比對,果然不出所料,我可以負責(zé)任地告訴大家,曹雪芹正是以袁于令的這十二部戲曲,再加上他曾經(jīng)改編過的《玉簪記》《魚兒佛》兩部戲作為底版,炮制出了《紅樓夢》的主要人物-賈寶玉、十二金釵以及大部分故事情節(jié)!

  中國戲曲的保護和發(fā)展也讓人揪心,許多好作品都沒能得到應(yīng)有的保存。令人痛惜的是,同《紅樓夢》一樣,這十四部戲中的一部分,也成了殘缺的維納斯。《劍嘯閣傳奇》中的《珍珠衫》只存殘出,而《玉符記》《瑞玉記》《合浦珠》《汨羅記》四種,已佚。

  由袁于令族孫、清朝乾隆時期的著名文人袁廷禱編撰的《吳門袁氏家譜》,是記載袁于令事跡的最權(quán)威資料之一:“袁于令,堪長子。行一。原名晉,字韞玉,一字令昭,號鳧公,晚號籜庵。生于萬歷二十年壬辰。府庠膳生,膺歲貢。仕清授州判官,升工部虞衡司主事,遷本司員外郎,提督山東臨青磚廠,兼管東昌道,授湖廣荊州府知府。偶失官意,遂罷職。詞翰風(fēng)致,獨絕一時。所著有詩文集,尤精音律,著有《玉麟符》《瑞玉傳奇》《西樓記》《玉簪記》《金鎖記》《及音室稿》《留硯齋集》?!?p>  這就產(chǎn)生了一個問題,就是《玉簪記》究竟是不是袁于令寫的?目前公認(rèn)的結(jié)論是,普遍認(rèn)為《玉簪記》是明代作家高濂創(chuàng)作的傳奇,這方面應(yīng)該沒有太多爭議。該劇寫道姑陳妙常與書生潘必正沖破封建禮教和道法清規(guī)的約束而相戀結(jié)合的故事。具體故事是:金兀術(shù)南侵,少女陳嬌蓮在逃難中與母親失散,入金陵女貞觀為道士,法名妙常。府尹張于湖赴任經(jīng)過,曾向妙常挑逗,妙常卻不為所動。女貞觀主潘法成之侄潘必正會試落第,亦來女貞觀。陳、潘二人經(jīng)過茶敘、琴挑、偷詩一番曲折后,終于私自結(jié)合。事為觀主覺察,乃逼必正赴試。登程之日,妙常追至江邊,雇船趕上,哭訴別情。后潘生登第得官,路出金陵,迎娶妙常歸家團聚。

  很明顯,曹雪芹正是從此劇的劇情人物出發(fā),創(chuàng)作出妙玉(女尼妙常,茶敘、偷詩)這個雖然戲份不多,卻極其重要的紅樓人物。“金陵女貞觀”正是櫳翠庵的原型之一;潘必正正合與司棋處對象的潘又安;而“潘生登第”和“妙常至江邊”的情節(jié),也應(yīng)與《紅樓夢》后三十回的某些情節(jié)相吻合。因為據(jù)我研究,賈寶玉、賈蘭等人后來也榜上有名;而據(jù)靖批提示,妙玉曾在后三十回到過瓜州渡口,正是“江邊”之戲。

  所以,即使《玉簪記》不是袁于令寫的,從以上分析來看,他至少改編過此劇,而且增刪內(nèi)容不在少數(shù)。因為我們可以看到,除了《玉簪記》,袁廷禱編撰的《吳門袁氏家譜》中,再無其它外戲。如果加上《玉簪記》,那便是袁硯齋的十三戲,正是我們所熟知的,十二釵加賈寶玉的組合。下面我們就來逐一分析,享用曹雪芹為我們提供的這場大餐:

  袁于令是相當(dāng)有個性的人物,據(jù)尤侗《艮齋雜說》記載,他在荊州時,一天長官問:“聞貴府有三聲。謂圍棋聲,斗牌聲,唱曲聲也?!痹诹顒t說:“下官聞公亦有三聲?!边@“三聲”是“算盤聲、天平聲、板子聲?!北O(jiān)司大怒,立刻免了他的官。

  對《西樓記》等戲曲作品和他本人的評價,當(dāng)然也不少。祁彪佳是明末著名文人和藏書家,因為在清兵來臨之前沉塘殉明,又被后世譽為“氣節(jié)之士”。他在《遠山堂曲品·逸品》里說:傳青樓者多矣,自《西樓》一出,而《繡襦》、《霞箋》皆拜下風(fēng)。明末清初的學(xué)者、作家張岱也在通信《答袁籜庵》里說:兄作《西樓》,正是文章入妙處。明末畫家、書法家、刻書家陳繼儒則在《題(西樓記)》里推崇該曲說:筆力可以扛九鼎,才情可以蔭映數(shù)百人?!缎聜髌嫫贰穭t評其作品如“海鶴鳴秋,聲清影淡”。對于袁于令,雖然眾說紛紜、褒貶不一,但曹雪芹與脂硯齋可是看他戲長大的,對他的這些戲肯定耳熟能詳,是他的忠實粉絲,鐵桿觀眾,并把他當(dāng)成崇拜偶像。紅樓夢里的戲曲元素很多,這就是原因之一。我在《紅樓悟夢》一書中曾撰文“《紅樓夢》中戲”,分析了《紅樓夢》二十四戲與金陵十二釵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里面除了《玉簪記》中的《挑琴》一出,只有《西樓樓會》出自袁于令的十三戲。而且,一部改編自高濂戲只選一出,一部則被改了名兒,足見曹雪芹之“狡獪”,隱藏之深!很明顯,他就是想保留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楚江情·朝來翠袖涼》是袁于令《西樓記》里創(chuàng)作的一首曲。

  楚江情·朝來翠袖涼

  〔香羅帶〕朝來翠袖涼。

  薰籠擁床。

  昏沈睡醒眉倦揚。

  懶催鸚鵡喚梅香也。

  把朱門悄閉。

  羅幃漫張。

  一任他王孫駿馬嘶綠楊〔一江風(fēng)〕。

  夢鎖葳蕤。

  怕逐東風(fēng)蕩。

  只見蜂兒鬧紙窗。

  蜂兒鬧紙窗。

  蝶兒過粉墻。

  做氣怯不能歌介:病后氣促。

  十分費力。

  生:恐怕傷氣。

  住了罷旦:歌完了。

  從這首曲的內(nèi)容來看,整個就是《紅樓夢》中林黛玉之形象的翻版。不僅如此,《西樓夢》開篇即有于叔夜之語:“難道三生石上,半笑也沒有?”大家就明白原因了。同時,悉心的讀者還會發(fā)現(xiàn),和《紅樓夢》一樣,《西樓夢》之故事同樣始于“上元佳節(jié)”。

  《西樓記》取材于袁于令本人的生活經(jīng)歷?!坝邬N”為“袁”的反切字,暗示其原型姓袁,劇中人物穆素徽、池同、趙伯將也各有生活原型。這樣的文學(xué)構(gòu)成恰好與《紅樓夢》吻合,曹雪芹正是以曹、李、孫等家族為原型進行寫作。

  《西樓記》的流傳很廣,有許多版本?,F(xiàn)存明劍嘯閣原刻本,《古本戲曲叢刊二集》據(jù)之影印,題《劍嘯閣自訂西樓夢傳奇》?!段鳂菈簟分?,與《紅樓夢》之人物性格、情節(jié)安排相似之處比比皆是。其中有個義士胥表,起了關(guān)鍵作用,正合曹雪芹筆下的俠士倪二?!坝谑逡埂边@個名字本身就射“寶玉”,“叔”即古代秦叔寶,隱“寶”,“于”隱玉字。要知道,與袁于令相比,曹雪芹更是個設(shè)謎的頂級高手,只有過之而無不及。劇中素徽做法事時被強人奪走的情節(jié),正合《紅樓夢》后三十回中妙玉假說被強盜掠走的情節(jié)。后來胥表亮明身份,其實劫走素徽者是他自己。相信《紅樓夢》后三十回里倪二與賈蕓的做法,也是如此。

  《西樓記》的故事是袁于令與他人爭奪妓女穆素徽,被告官,他父親因害怕,將他送入獄中。袁于令遂因寂寞無聊而在獄中寫成《西樓記》(見蔣瑞藻《小說考證》卷六、《曲??偰刻嵋肪砭诺葧?。這些情節(jié),促使曹雪芹在后三十回中寫出了寶玉入獄,而賈蕓等人去獄神廟安慰他的故事。當(dāng)然,穆素徽的出身和相貌并不可取,她不但是妓,據(jù)傳她“亦中人之姿,面微麻,貌不美”,“短小而豐肌”。曹雪芹又怎肯取其萬一?如果真這么寫,可要大煞風(fēng)景,《紅樓夢》也就沒人喜歡了。

  陳繼儒之所以欣賞袁于令的《西樓記》,也是因為其“極幻極怪、極艷極香”(《中國古代戲曲序跋集》 160)?!皹O幻,極怪,極艷,極香“,可以說是《西樓記》在內(nèi)容、形式和風(fēng)格上的特色。當(dāng)然,《西樓夢》在藝術(shù)表現(xiàn)方面與《紅樓夢》不可同日而語,在《紅樓夢》一書中,曹雪芹已經(jīng)將中華文字的博大精深發(fā)揮到極致,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但即便如此,《西樓記》這部傳奇也有它的精彩之處,從構(gòu)思、關(guān)目到夢境描寫等方面,深得《牡丹亭》之“意趣神色”。它仍不失為一出膾炙人口,被老百姓所喜聞樂見的好戲。

  《西樓記》全劇共四十出,首出《標(biāo)目》介紹家門大意。按照于、穆二人的愛情發(fā)展過程,大致可以分成四個部分。從第二出到第八出,寫愛慕訂盟之樂;第九出到第十五出,寫被迫分離之苦;從第十六出到第三十五出,寫生死之情;從第三十六出到最后,寫重逢歡集。其中第三部分是全劇重心,正如劇中人物于叔夜所說:“死而復(fù)生,離而復(fù)合,亦一段奇語也?!睆牡诎顺觥恫∥睢?臺本名為《樓會》),于、穆二人在西樓初見訂盟,一直到第三十八出《會玉》,他們才別后重逢。其中有二十九出,約占全劇四分之三,沒有同場戲,而是著力寫于、穆二人離別生死之變,以見證他們愛情的堅貞不移。這種寫作手法,同樣被曹雪芹運用到《紅樓夢》里,寶黛之戀僅作為主線之一,篇幅無多,十二釵的命運流變,才是最重要的內(nèi)容。

  《西樓記》里的于鵑是一個厭倦科舉考試的才子(正合賈寶玉),他以戲曲創(chuàng)作而聞名,穆素徽傾慕不已,芳心暗許。他在戲鹽開篇第一出的一番個人表白,更是把才子佳人天作好合的重要性,凌駕于功名利祿之上,可謂視功名利祿如糞土。這一點,便是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對寶黛生死戀的立意定位。在這部戲的最后,于鵑很不情愿地參加了考試,卻糊里糊涂地高中狀元,也與寶玉等相同。馮夢龍根據(jù)袁于令《西樓記》傳奇,曾將它改編成《楚江情》,情節(jié)與原本無甚出入,僅對有關(guān)胥表的某些部分加以改動,并刪去一兩出。這時候,我們便可以知道《紅樓夢》里史湘云判詞“湘江水逝楚云飛”一句的出處了。

  細觀《西樓記》之劇本,第二回即有一曲《一翦梅》:“紅樓十二盡留名。東院聞箏。西院聽笙?!敝笥钟小熬胝疴O倚翠屛”、“春纖冷”、“探春令”、“歎于郞似鏡花難採、石燐難照、水月難撈”,滿眼皆是《紅樓夢》中的元素。

  而細品關(guān)于穆素徽的描寫:“自照菱花”、“芙蓉出淥水”、“憐顰惜笑”、“脂凍桃花”、“王嬙遠聘”、“紅顏多薄命”、“烹茶鶴避煙”、“病怯更愁纖指脆”、“怨悵多,快活少,一句說話,二句便惱,春病懨懨不得好”、“冰魂玉魄果無瑕,不向東風(fēng)鬭麗華”、“病鬼愁魔”、“膏肓病,未可拏”、“你又多病”,顯然也是一個“多愁多病身”的形象,與林黛玉真是別無二致。

  而“信是三生緣分稀”、“管使西樓鬧喧喧”、“總是相思畫”、“好叫我淚如麻”、“紅顏自古多薄命,莫向東風(fēng)怨落花”、“待開只愁腸斷,不開時又忍不過,怎么好”、“拆散雙鸞兩處鳴,展轉(zhuǎn)嗟薄命”、“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欸乃一聲一淚零”、“漏將收,尙兀自淚珠流”,則是《紅樓夢》里還淚情節(jié)和寶黛戀的靈感來源。

  又有:“碧梧修竹綠云攢。斜照稀微石凳寒。何處晚涼生腋底。爲(wèi)沉瓜果列冰盤?!薄ⅰ皾M院梧桐翠欲滴,華堂內(nèi)珀盌晶盤,湘簾下象牀牙席”、“洞口桃花也笑癡”,這豈不就是瀟湘館的場景么?

  第十九出,有一段《胡搗練》:“心上事。淚中流。一段離情兩處愁。歸夢不忘樓上月。癡魂猶記渡頭舟?!薄ⅰ敖褚固焐缢?。河影如練。想幽夢可通。芳魂不隔。多應(yīng)趁此月明來也。只怕夢中去路茫茫。我夢來尋你。你夢又來尋我。又不能彀相値了?!沧銎椤晨取O肽愠疃酂o寐”,“夢斷殘宵淚黯然,續(xù)來猶恨隔江天,癡魂欲渡江天去,卻是迷離一片煙。”正是寶黛戀愛的靈感來源。從“夫妻信有緣,五百年,三生石上曾識面”一句來看,曹雪芹一定是從《西樓記》的字里行間,找到了寶黛戀的創(chuàng)作靈感。

  最后,第三十八出“會玉”中,一曲《顆顆珠》:“一別已經(jīng)秋。今朝相見。不禁淚交流。〔生〕西樓有盟。曾結(jié)三生夙好。〔旦〕舊玉無恙。終成百歲良緣。〔生〕死而復(fù)生。離而復(fù)好。亦一段奇話也?!驳城С钊f恨。不能盡述?!?,之后又有于父之言:“〔外〕孩兒過來。有李年丈諄諄在此作伐。你的心愿難改。夙緣已成。今日乃婚姻大吉日。就與你成親罷。索從你室家永宜。”以及“三生石,曾留笑,百年景,同諧老,魚水投歡好,〔旦〕媿牆花路草,附玉依喬?!痹囅胍幌?,此情此景,曹雪芹會寫出二玉不結(jié)合的情節(jié)嗎?事實上,寶玉和黛玉是成就了婚姻的,只不過婚后不久,黛玉即仙逝了。寶黛之戀正如曇花一現(xiàn),雖然短暫,卻很奇美!

  經(jīng)過以上分析,曹雪芹正是通過《西樓記》這部戲,才構(gòu)思創(chuàng)作了林黛玉這個角色,而寶黛的“還淚絕戀”,以及最終的短暫婚姻,所有這些靈感,都來自此劇。

  再說《金鎖記》。單憑名字,我們就知道這部戲一定與薛寶釵有莫大聯(lián)系。果真如此么?

  這部戲改編自元朝關(guān)漢卿雜劇《竇娥冤》。但袁于令做了較大改動,劇情得以豐富,主題思想也發(fā)生了變化。他在《〈隋史遺文〉序》中曾提出:“傳信者貴真,傳奇者貴幻”。由此可見,袁于令與曹雪芹的創(chuàng)作思路何其相似!由于袁先曹后,足見曹雪芹曾經(jīng)仔細研讀過袁于令的全部著作,并因此而獲益匪淺。

  《金鎖記》里,“金鎖”貫穿全劇,事關(guān)全劇情節(jié)發(fā)展,最終成為竇娥冤情得以昭雪的鐵證。劇中主人公蔡昌宗幼時項掛金鎖,因此乳名鎖兒(正合寶釵項掛金鎖)。而竇娥原名端云(正合湘云),金鎖后來由竇娥保管。竇娥臨刑時天空突降大雪,正合《紅樓夢》中的“豐年好大雪”(薛寶釵家世)。竇娥最終因金鎖昭雪,與竇娥夫妻團聚,正合寶玉與寶釵的金玉良緣。袁于令筆下的竇娥,少了抗?fàn)?,突出了她“德”字,即至賢至孝。由此,竇娥“孝而不順”的剛烈性格被袁于令削弱,減少了她人格的悲壯感,這正是薛寶釵形象的靈感來源。

  當(dāng)然,曹雪芹對關(guān)漢卿原本還是有他自己理解,《金鎖記》中,蔡婆不再放債謀利。但曹雪芹卻汲取了原劇的這個元素,把蔡婆的高利貸情節(jié)寫到了鳳姐身上。再者,《金鎖記》第二十出《探獄》,不僅刻畫出蔡婆對竇娥的關(guān)懷愛護:“眼乍瞥,五內(nèi)裂,痛你無端受縲紲”、“聽伊說,要把囚犯決?;5梦一觑w魄散心哽咽,捫地呼天空激切?!闭喜苎┣酆笕仃P(guān)于紅玉茜雪“獄神廟”探望寶玉的“一大回文字”。而且,“獄底凄涼,真堪痛覺。風(fēng)雨黃昏,鬼聲四接”的獄中環(huán)境描寫,也正是曹雪芹后三十回中關(guān)于賈蕓與倪二“仗義探庵”,搭救寶玉故事情節(jié)的靈感來源。

  另外,袁于令所創(chuàng)造的龍王、龍女、上天神明等新角色,是曹雪芹寫出“太虛幻境”、“警幻仙子”等仙境、神鬼的重要靈感源。最重要的是,《金鎖記》中,還出現(xiàn)了“得中狀元”、“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情節(jié),再結(jié)合《西樓記》中才子于娟高中狀元、最終與穆素徽走在一起的情節(jié)。由于竇娥是寶釵的重要靈感源,而穆素徽則是黛玉的重要靈感來源,曹雪芹正是受到這兩部戲劇的影響,才寫出了寶玉與寶釵、黛玉結(jié)合的故事情節(jié)?!稌鐖@偶錄》(引《劇說》卷三)曰:“袁于令生平得意在金鎖而今人盛行西樓”。我認(rèn)為正是因為袁于令的這兩部作品,觸發(fā)了曹雪芹在《紅樓夢》中黛釵合一的描寫。

  與《竇娥冤》相比較,《金鎖記》劇情中赫然出現(xiàn)了蔡昌宗與東海龍王第三龍女馮小娥有十九日(人間三年)的未了姻緣,蔡昌宗在求師訪學(xué)的路上溺于黃河,被天神引入水府,了卻前緣。這正合《紅樓夢》里面關(guān)于黛玉還淚的情節(jié),而由此亦可知,寶玉與黛玉之間,有過一段那怕是很短暫的婚姻-十九日。

  結(jié)合《紅樓夢》文本,第二十九回黛玉語:“我要安心咒你,我也天誅地滅。何苦來!我知道,昨日張道士說親,你怕阻了你的好姻緣,你心里生氣,來拿我煞性子?!焙笪挠钟袑氂衤犚娝f“好姻緣”三個字,“越發(fā)逆了己意,心里干噎,口里說不出話來,便賭氣向頸上抓下通靈寶玉,咬牙恨命往地下一摔”。因為“好姻緣”和“好夫妻”絕不能等同于“無姻緣”和“沒夫妻”,因而并不是人們所認(rèn)為的二玉之間沒有婚姻,大家都被脂硯的那條靖批給帶溝里去了(注1)。

  第三十回寶釵借扇機帶雙敲齡官劃薔癡及局外第3段文字:“寶玉見關(guān)著門,便以手扣門,里面諸人只顧笑,那里聽見。叫了半日,拍的門山響,里面方聽見了,估諒著寶玉這會子再不回來的。”正說明后三十回中寶玉娶回寶釵之后卻不見了蹤影-寶釵丟了新郎官。之后又有晴雯語:“胡說!寶姑娘這會子做什么來?!坝终f明黛玉并不知道寶玉已經(jīng)先和寶釵拜了堂。

  第三十一回掉包計的重要伏線更多。寶玉言:“將來怎么樣?明日你自己當(dāng)家立事,難道也是這么顧前不顧后的?”說晴雯“當(dāng)家立事”,因她是黛玉的影子,自然暗喻寶玉娶了黛玉。接下來,晴雯又說:“好離好散的,倒不好?“寶玉聽了這些話,氣的渾身亂戰(zhàn),因說道:“你不用忙,將來有散的日子!“充分說明二玉之婚姻過于短暫,黛玉沒多久便仙逝了。

  之后又有一大段文字,皆是為后三十回的掉包計伏脈,只可惜劇情卻不是高鶚?biāo)斫獾哪菢印Ru人語:“可是我說的:'一時我不到,就有事故兒?!边@個“事故兒”,便是寶玉又與黛玉拜了堂。

  晴雯聽了冷笑道:“姐姐既會說,就該早來,也省了爺生氣。自古以來,就是你一個人伏侍爺?shù)模覀冊瓫]伏侍過。因為你伏侍的好,昨日才挨窩心腳;我們不會伏侍的,到明兒還不知是個什么罪呢!““早來”表明寶玉先迎娶了寶釵,而“明兒還不知是個什么罪呢”,表明寶玉后來又與黛玉沖喜,偷偷拜堂,日后會因此而被捕入獄,按照清朝法令,杖責(zé)90。

  襲人語:“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們的不是?!罢f明寶釵瞞著寶玉和黛玉,與寶玉先拜了堂。

  晴雯聽他說“我們“兩個字,自然是他和寶玉了,不覺又添了酸意,冷笑幾聲,道:“我倒不知道你們是誰,別教我替你們害臊了!便是你們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兒,也瞞不過我去,那里就稱起'我們'來了。明公正道,連個姑娘還沒掙上去呢,也不過和我似的,那里就稱上'我們'了!“正合賈家一群人,“鬼鬼祟祟”瞞著二玉,“明公正道”地先把寶釵娶回家。

  襲人羞的臉紫脹起來,想一想,原來是自己把話說錯了。寶玉一面說:“你們氣不忿,我明兒偏抬舉他。“襲人忙拉了寶玉的手道:“他一個糊涂人,你和他分證什么?況且你素日又是有擔(dān)待的,比這大的過去了多少,今兒是怎么了?“這也是說賈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把寶釵“抬舉”回家,而黛玉卻是個“糊涂人”,被蒙在鼓里。

  晴雯冷笑道:“我原是糊涂人,那里配和我說話呢!“襲人聽說道:“姑娘倒是和我拌嘴呢,是和二爺拌嘴呢?要是心里惱我,你只和我說,不犯著當(dāng)著二爺吵;要是惱二爺,不該這們吵的萬人知道。我才也不過為了事,進來勸開了,大家保重。姑娘倒尋上我的晦氣。又不象是惱我,又不象是惱二爺,夾槍帶棒,終久是個什么主意?我就不多說,讓你說去。“說著便往外走?!皧A槍帶棒”,說明了賈母與鳳姐之掉包計之荒唐至極。

  寶玉向晴雯道:“你也不用生氣,我也猜著你的心事了。我回太太去,你也大了,打發(fā)你出去好不好?“晴雯聽了這話,不覺又傷起心來,含恨說道:“為什么我出去?要嫌我,變著法兒打發(fā)我出去,也不能夠。“寶玉道:“我何曾經(jīng)過這個吵鬧?一定是你要出去了。不如回太太,打發(fā)你去吧?!罢f著,站起來就要走。襲人忙回身攔住,笑道:“往那里去?“寶玉道:“回太太去?!耙u人笑道:“好沒意思!真?zhèn)€的去回,你也不怕臊了?便是他認(rèn)真的要去,也等把這氣下去了,等無事中說話兒回了太太也不遲。這會子急急的當(dāng)作一件正經(jīng)事去回,豈不叫太太犯疑?““不怕臊”說明了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豈不叫太太犯疑”,則說明賈政夫婦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并不知道又娶黛玉之事。

  寶玉道:“太太必不犯疑,我只明說是他鬧著要去的?!扒琏┛薜溃骸拔叶嘣缤眙[著要去了?饒生了氣,還拿話壓派我。只管去回,我一頭碰死了也不出這門兒?!皩氂竦溃骸斑@也奇了。你又不去,你又鬧些什么?我經(jīng)不起這吵,不如去了倒干凈?!罢f著一定要去回。襲人見攔不住,只得跪下了。碧痕、秋紋、麝月等眾丫鬟見吵鬧,都鴉雀無聞的在外頭聽消息,這會子聽見襲人跪下央求,便一齊進來都跪下了。寶玉忙把襲人扶起來,嘆了一聲,在床上坐下,叫眾人起去,向襲人道:“叫我怎么樣才好!這個心使碎了也沒人知道。“這充分說明黛玉之病“鬧”得十分嚴(yán)重,才迫使賈母與鳳姐作出了“一轎娶雙嬌”的決定,二人料定她時日無多,只要瞞著,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后文寶玉“說著不覺滴下淚來。襲人見寶玉流下淚來,自己也就哭了。”說明結(jié)果是寶玉與寶釵都流淚,不過寶玉是高興的眼淚,寶釵卻是傷心淚。

  后文林黛玉笑道:“你死了,別人不知怎么樣,我先就哭死了?!鞍祵戺煊竦脑缢馈氂裥Φ溃骸澳闼懒?,我作和尚去。”襲人笑道:“你老實些罷,何苦還說這些話?!绷主煊駥蓚€指頭一伸,抿嘴笑道:“作了兩個和尚了。我從今以后都記著你作和尚的遭數(shù)兒?!贝司湓挵捣笕貙氂裰皯已氯鍪帧薄?p>  最重要的是晴雯的這句話:“何苦來,又招我!”說明寶玉先娶寶釵,又娶黛玉,曹雪芹真是煞費苦心!可惜卻無人能懂。

  還有一條證據(jù)是在第七十九回,寶玉祭完晴雯,便見林黛玉,她將祭文中的“紅綃帳里,公子多情;黃土壟中,女兒薄命?!币宦?lián),改成了“茜紗窗下,公子多情。”其中“紅綃”自然是寶玉迎娶寶釵,而“茜紗窗下”就是暗寫寶玉在西樓即綴錦樓里又娶了黛玉。黛玉又說“紅綃”一詞:“未免熟濫些。放著現(xiàn)成真事,為什么不用?”即是說黛玉真心喜歡寶玉,想要嫁給他。后文寶玉卻說:“但你居此則可,在我實不敢當(dāng)?!倍屹Z寶玉接連說了一二十句“不敢“。

  試想,曹雪芹的文字沒一句廢話,他在強調(diào)什么?難道他真是怕唐突黛玉嗎?這里顯然是在說二玉婚姻之難,怎么不敢呢?寶玉敢娶呀!為什么這么強烈地“不敢”呢?一定是違反了常規(guī)。對賈府來說,老太太就是權(quán)威,而鳳姐便是個執(zhí)行法官,有什么不敢干的呢?因此才會上演那出娶了又娶的鬧??!“一二十句不敢”恰恰說明寶玉已經(jīng)娶了寶釵,所以才“不敢”再娶黛玉。后來又有黛玉語:“何妨。我的窗即可為你之窗,何必分晰得如此生疏。古人異姓陌路,尚然同肥馬,衣輕裘,敝之而無憾,何況咱們。”“我的窗即可為你之窗”,充分表明了她與寶玉的結(jié)合。

  寶玉后來一通亂改:“茜紗窗下,小姐多情;黃土壟中,丫鬟薄命。”越性將“公子”、“女兒”改去。“越性”即是違規(guī),“將女兒改去”,即是將寶釵換成了黛玉。其中的“素日你又待他甚厚,故今寧可棄此一篇大文,萬不可棄此“茜紗”新句。”暗寫黛釵合一,寧可違反常理也不愿放棄黛玉。最后寶玉語:“如此一改,雖于我無涉,我也是愜懷的?!薄盁o涉”是反語,“愜懷”是因他與黛玉結(jié)合,雖然只有十九天。黛玉也說這樣“不典雅”,但“如此說,還不算遲?!闭f明此舉雖然“越性”,卻在她的有生之年與寶玉結(jié)合,“還不算遲”。

  后來蔡昌宗得到馮小娥的幫助,高中狀元,以曹雪芹對袁于令及其戲曲作品的偏愛,說明《紅樓夢》后三十回里面賈寶玉和賈蘭、賈菌、甄寶玉等人,后來也有中舉的情節(jié)。

  《金鎖記》曾作為袁于令的主要作品刊刻行世,可惜現(xiàn)已失傳。所幸尚有幾種抄本留存,多為梨園演出腳本,據(jù)李復(fù)波九三年點校版《金鎖記》,與《紅樓夢》可以說是大有淵源。

  且不說蔡昌宗項掛金鎖,正合寶釵,早年喪父,又正合黛玉,就連他的表兄同學(xué)(第二十二出“研席之交”賈遠)都姓賈,正是賈寶玉的靈感源。第二十二出出末詩還有:“春山生寶玉”,正是《紅樓夢》“放春山”和“賈寶玉”的由來。

  《金鎖記》中,竇娥名喚端云,母親早亡,正合十二釵中的史湘云,她最后與寶玉成為“白首雙星”,恐怕靈感即來自于此。竇娥年紀(jì)輕輕便被送入蔡府作媳婦,正合黛玉被賈府收養(yǎng)之情節(jié)。

  而蔡昌宗與龍女有未了姻緣,正合寶玉與黛玉之姻緣,雖然只有十九天。第八出《驚溺》丑角說蔡昌宗“癩頭黿”吃了,正合第二十三回“西廂記妙詞通戲語牡丹亭艷曲警芳心”第12段寶玉之語:“若有心欺負你,明兒我掉在池子里,教個癩頭黿吞了去,變個大忘八??”。于是,《金鎖記》第九出《奇合》便有:“半是凡胎半是仙,陰陽變化自天然。今朝復(fù)作乘龍者,只為生前不了緣”。也就是說,他已經(jīng)收了竇娥,卻又娶了龍女,這便是《紅樓夢》里寶玉同娶寶釵黛玉的靈感源?!昂2佚垖m,翻作桃花玉洞”,正合黛玉之桃花情結(jié)?!案氯巳菝?,宛然如玉”,正合黛玉容貌?!澳侵?、在玉樓金屋”,正合后三十回寶玉娶雙嬌之情節(jié)。

  第十出《聞兇》,蔡母將竇端云改名為“竇娥”,與龍女“馮小娥”正好是一對。又將金鎖交與竇娥,正合寶釵之金鎖。第十一出《晚達》,竇天章得志中舉,還有“門子”出現(xiàn),正合賈雨村中舉及“門子”情節(jié)。第十二出《私奠》中,“未曾執(zhí)盞淚先拋”,正合黛玉還淚情節(jié)。

  后來,蔡氏因索債差點兒送命(合鳳姐放債),而張驢兒用藥誤害其母(正合菖菱藥害黛玉),縣官胡圖正合第四回“葫蘆僧亂判葫蘆案”,“竇娥冤”,正合“馮淵(逢冤)”。第二十出《探獄》,正合“獄神廟”之情節(jié)。最明顯的是“莫怨東風(fēng)當(dāng)自嗟”一句,出自宋代歐陽修《明妃曲.再和王介甫》一詩(詳見《紅樓悟夢》拙文“占花名詩出自曹寅”),也被曹雪芹用在了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死金丹獨艷理親喪”第3段,用來影射黛玉。

  最明顯的是第十六出,蔡昌宗與龍女結(jié)婚,“恍疑在蓬萊閬苑”正合第五回“開生面夢演紅樓夢立新場情傳幻境情”第28段:“一個是閬苑仙葩”,正合寶釵。而接下來的“幸三生舊有一笑姻緣”,則正合黛玉。后文又有“這湘君與湘夫人原是堯帝之二女,舜帝之二妻,不可不見”,這分明就是曹雪芹寫出寶玉娶二妻的靈感來源!

  “長生樂”本是個詞牌名,調(diào)見晏殊《珠玉詞》,以其《長生樂·玉露金風(fēng)月正圓》為正體,本來就是《紅樓夢》里“金玉良緣”的靈感源?!堕L生樂》一劇的主要故事情節(jié)是東晉之時,有劉晨、阮肇二人,入山采藥,迷路不得歸。遇二女子引入仙洞,飼以胡麻脫粟飯,相與寢處數(shù)日,仍由二女子送出。及到家中,向之呱呱而泣者,今則皤然一老翁矣。團聚問訊,而家人嗃嗃,婦子嘻嘻,俱屬孫曾輩。只此一來復(fù)之間,已經(jīng)過七十多年。

  劇本引子即稱:“蟾宮摘桂高仙手,獨占鰲頭天下知?!闭显旱耐蹂矸?。接下來劉晨有白:“下官劉晨,當(dāng)年與兄弟同伴,上京赴試。蒙主龍恩,欽點文武狀元。繞道還鄉(xiāng),行至天臺山游玩山景,被猛虎沖散。多虧麻姑圣母,引進桃源洞,將瑞鶴二仙,許配我兄弟二人為婚。成親七日以后,別過仙姑歸家。盼望天色尚早,就此前行?!痹儆写登唬?p>  “兄弟雙雙上帝京,

  蒙恩欽賜狀元郎。

  深山猛虎來沖散,

  得會仙姑轉(zhuǎn)回鄉(xiāng)。

  我們知道,元春判詞中有“虎兕相逢大夢歸”一句,正合“深山猛虎來沖散”。而元春的另外一句判詞:“望家鄉(xiāng),路遠山高?!闭稀暗脮晒棉D(zhuǎn)回鄉(xiāng)”。

  《戰(zhàn)荊軻》一劇已佚,《笠閣批評舊戲目》、《今樂考證》均著錄為袁作。焦循《劇說》卷三:“籜庵制四折雜劇,如《戰(zhàn)荊軻》之類,杜茶村之云:‘舌本生硬,江郎才盡耶?’”因為杜溶熟知袁于令,由此可知此劇為袁于令的晚年之作,而且是四折短劇,不是傳奇。此劇故事故事取自“二鬼戰(zhàn)荊軻”,即羊角哀與左伯桃,是漢初人,古代八拜之交之一,想當(dāng)初劉關(guān)張結(jié)拜就是敬奉的這二人。

  論劇中人物之個性,由其是與荊軻作戰(zhàn)的羊角哀,性格剛烈、敢做敢為,正是《紅樓夢》里探春的性格寫照。而且“探”字含“手”含“穴”含“木”,正合劇中左伯桃在枯桑木下手贈衣糧,以及墓挨荊軻而被欺之故事。但曹公無論如何也不能把探春寫成羊角哀,只好變著法兒把她嫁給外國人和番去了。劇中左伯桃被荊軻欺負,正合探春的庶出身份?!对鰪V賢文》里有一句話:“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薄都t樓夢》里,恐怕也只有探春一角,算得上是賈寶玉,即曹雪芹的知心人。

  從荊軻這方面來看,對他的評價一般都是“悲情英雄”,他去做的事可謂是驚天動地,本來將成為扭轉(zhuǎn)歷史的大人物,可惜功敗垂成。他出發(fā)時是“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钡谋瘔褕雒?,這與探春遠嫁的場景何其相似!結(jié)果卻是失敗,正合探春的薄命結(jié)局,絕非高鶚筆下的糊里糊涂地完壁結(jié)局。

  袁于令朋友馮夢龍《喻世明言》第七卷也記有這個故事,其中有《西江月》一詞:

  習(xí)習(xí)悲風(fēng)割面,蒙蒙細雨侵衣。

  催冰釀雪逞寒威,不比他時和氣。

  山色不明常暗,日光偶露還微。

  天涯游子盡思歸,路上行人應(yīng)悔。

  此詞正合探春的結(jié)局-在歸鄉(xiāng)途中死于風(fēng)雨海難。

  《玉麟符》一劇,現(xiàn)也佚失,內(nèi)容無從可考?!坝聍敕钡涑觥端鍟肪砹捶由w列傳〉。指刻有麒麟的玉質(zhì)符信。隋煬帝為了嘉獎樊子蓋之功,特意為他制造玉麟符,用以取代銅獸,表示特殊待遇。袁于令寫有小說《隋史遺文》,對隋朝那些事兒,頗有心得研究。因此,我起初認(rèn)為《玉麟符》的劇情,就是關(guān)于隋煬帝和樊子蓋的故事。天啟、崇禎年間,袁于令寫了《金鎖記》、《長生樂》、《玉麟符》和《瑞玉記》等戲曲。其中《長生樂》、《瑞玉記》和《玉麟符》已經(jīng)佚失。有研究者認(rèn)為,顧公燮《丹午筆記》所記載袁于令的《玉麟符》,系《玉符記》之別名。然而清人編撰校訂的《重訂曲??偰俊防?,既載有“吉衣道人”的《玉符記》,又載無名氏的《玉麟符》,可見兩曲不是一種。另外,《今樂考證》則明確記載:薛既揚《玉麟符》。可惜并無其它資料可以考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袁于令至少改編過它。

  據(jù)日本“中國城市戲曲研究會”所編《曲?!酚涊d:《玉麟符》未知何人所作。以楚懷王孫心佩玉麟符,為婚姻關(guān)鍵。而所演皆項梁項羽事跡,半實半虛。劇云:楚懷王有玉麟符,祖?zhèn)鲗毼镆?,一與其孫心,一與其大夫?qū)O貽,約聘貽女為孫媳婦,以符為驗。后遭亂散失。及梁羽奉心為楚懷王,訪得孫貽之女,有玉麟符為佩,遂迎以為妃。按漢時有鋼虎符、竹使符,唐時有銀魚符、銀兎符、亦有麟符、及青龍白虎朱雀元武等符,此蓋借用其字面,無所取義也。孫大夫,亦系憑空添出。雖然《曲?!芬矝]有列出此劇的作者究竟是不是袁于令,但其所載內(nèi)容卻足以證明,《玉麟符》和《玉符記》并非同一曲目。

  從字面上看,我們就知道《玉麟符》一劇,是湘云的靈感源。在《玉麟符》里,“玉麟符”也分身兩塊,最終成為楚懷王心與孫貽之女的定情信物。曹雪芹正因這一劇情,才在《紅樓夢》里,將“玉麟符”寫成“金麒麟”,并最終伏下“白首雙星”。湘云判詞中有“襁褓之間父母違”,正合《玉麟符》里面訂的娃娃親?!跋娼懦骑w”,正合楚懷王?!办V月光風(fēng)耀玉堂。廝配得才貌仙郎,博得個地久天長,準(zhǔn)折得幼年時坎坷形狀?!闭纤蛴聍敕蔀橥蹂?。但后來還是“終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楚懷王的日子并不好過,在位時間也不會很長。

  前文已說明《玉簪記》是妙玉的靈感源,不再累述。

  《玉符記》如今也已全佚。李斗《揚州畫舫錄》卷五之“新城北錄下”記載:“《玉符記》(吉衣道人作)。”吉衣為“袁”,吉衣道人即是袁于令。即《揚州畫舫錄》載明,《玉符記》為袁于令所作。

  再者就是《笠閣批評舊戲目》,《今樂考證》稱之為《笠閣評目》,近人或又稱為《千古麗情曲目》。作者是笠閣漁翁,不知系何許人。其中亦有記載:“《玉符記》袁令昭作。上下?!?p>  還有黃文旸等《重訂曲海總目》,于“國朝傳奇”著錄:“吉衣道人《玉符記》。”

  因此,《玉符記》亦無著作權(quán)之爭。這是一部描寫明末時事的的戲。卓人月《殘?zhí)圃賱?chuàng)小引》云:“今冬遘鳧公、子塞于西湖,則鳧公復(fù)示我《玉符》南劇,子塞復(fù)示我《殘?zhí)圃賱?chuàng)》北劇,要皆感憤時事而立言者。鳧公之作,直陳崔、魏事,而子塞則假借黃巢、田令孜一案,刺譏當(dāng)世?!庇纱丝芍队穹洝芬粍∷堇[之內(nèi)容,是明末天啟、崇禎年間崔呈秀、魏忠賢的事。

  具體細節(jié)因劇本佚失而無從知曉,但從一些史籍記載中,還是發(fā)現(xiàn)了一些蛛絲馬跡。張廷玉《明史》列傳第一百九十四記載了崔呈秀的結(jié)局:“莊烈帝即位,其同黨知忠賢必敗,內(nèi)相攜。副都御史楊所修首請允呈秀守制,御史楊維垣、賈繼春相繼力攻,呈秀乞罷。帝猶慰留。章三上,溫旨令乘傳歸。已而言者劾呈秀及工部尚書吳淳夫、兵部尚書田吉、太常卿倪文煥、副都御史李夔龍,號稱“五虎”,宜肆市朝。詔逮治,籍其貲。時忠賢已死,呈秀知不免??后定逆案,以呈秀為首?!庇捎谖褐屹t先崔呈秀而死,恐怕這也就是《玉符記》的最終結(jié)局。

  其中,賈繼春作為關(guān)鍵人物之一浮出水面。細思一下,“賈繼春”不就是繼元春之后,排行老二的賈迎春嗎?“迎春”即“繼春”,原來是這么回事!我們有理由相信,賈繼春即是《玉符記》中的出場人物,而曹雪芹正是從他的名字里,構(gòu)思了賈迎春這個賈府二小姐。

  據(jù)史料記載,明朝末年著名的三大案之一的移宮案發(fā)生后,明熹宗終于順利即位,但斗爭并未平息。御史賈繼春上奏指責(zé)東林黨人過多干涉內(nèi)廷事務(wù),遭群起責(zé)難。熹宗下詔披露西李之事,把賈繼春削職。此后,大權(quán)落到太監(jiān)魏忠賢手里。魏忠賢執(zhí)政期間,瘋狂迫害東林黨人,同時為三案翻案。天啟四年(1624年)七月,魏忠賢的授意下,糊涂的明熹宗居然把西李的行為忘的一干二盡,公開宣布西李無辜,尊封為康妃。又聲稱支持西李的賈繼春忠諫有功,召回任用。

  《明史》記載“繼春再揭”-他曾兩次力諫,之后又“益窘,惶恐引罪,言得之風(fēng)聞”,說明也是個沒準(zhǔn)主意,畏首畏尾之人,正合賈迎春的“二木頭”個性。賈繼春復(fù)官后,為了巴結(jié)魏忠賢,重述移宮事時寫了“娓娓數(shù)百言”,使“忠賢大喜”。

  朱由檢即位后,賈繼春“知忠賢必敗,馳疏劾崔呈秀及尚書田吉、順天巡撫單明詡、副都御史李夔龍,群小始自貳?!彼弥褐屹t和崔呈秀必敗無疑,雖然身在南方“督學(xué)南畿”,卻立即“馳疏”。劉斯球告他“反覆善幻”,兩賈繼春也確實過分。為了巴結(jié)王安,他先是借移宮之事詆毀楊漣,見大家都向著楊漣,害怕將來還用的著人家,又“俯首乞和,聲言疏非己意”,而一旦退了朝,卻又開始暗中詆毀。從這些事情來看,賈繼春就是個反復(fù)無常的懦弱小人。

  忠賢事敗后,賈繼春又極度贊譽高弘圖救楊漣之事,并且推薦韓爌、倪元璐,以便求得自己的清白。朱由檢定逆案時,賈繼春不列名單,朱由檢便問他為什么。很明顯,不為什么,怕惹麻煩唄,明哲保身、但求無過。朱由檢最后對他的評價是:“惟反覆,故為真小人?!彼旌笈兴?,三年后,賈繼春自恨而死。這充分說明,迎春也是薄命的結(jié)局。

  有趣的是,賈迎春的丈夫中山狼的名字孫紹祖,也出自于《玉符記》。由于《玉符記》所講之事在《瑞玉記》之前,所以一定會有崔呈秀、魏忠賢陷害忠良熊廷弼之事。熊廷弼為一代良將,雖抵御努爾哈赤有功,卻被處死。史料記載的歷史是當(dāng)時西平之圍吃緊,王化貞相信中軍孫得功的計策,便發(fā)動廣寧的全部兵力,讓孫得功和祖大壽前往和祁秉忠會合,向前作戰(zhàn)。剛交鋒,孫得功便領(lǐng)頭逃跑,于是明軍大敗,祖大壽逃往覺華島去了。王化貞把孫得功看作心腹,而孫得功卻早已投降,后來孫得功率領(lǐng)一眾叛將把后金軍迎入廣寧。正是因為這場敗仗,才使魏忠賢有機可趁,有了加害熊廷弼的把柄。所以,孫紹祖之名即來自于孫得功和祖大壽。

  另外,劇中的其它情節(jié)也會成為曹雪芹的靈感源,比如當(dāng)年有外戚李承恩,是寧安大長公主的兒子,家中藏有公主賜給的器物,魏忠賢誣告他盜竊乘輿服飾等禁物,將他判了死罪。我們知道,曹家正是因為藏匿了塞思黑(雍正之九弟允禟)的鍍金獅子,才被洗劫一空的。

  袁于令的《雙鶯傳》是一部七折短劇,收在《盛明雜劇》二集中,署“幔亭仙史編次,武功山人評點”。其中一集“凡例”說:“作者如林,管窺有限。如舊刻馮北海有《梁太乙》及友人袁鳧公有《雙鶯傳》,一時散秩,未及推為冠玉?!?p>  祁彪佳《遠山堂劇品》已見著錄?!督駱房甲C》之“國朝雜劇”收袁令昭《雙鶯》,刻本署“幔亭仙史”?!峨p鶯傳》創(chuàng)作不久就廣為傳唱。因《盛明雜劇》一集刻于崇禎二年仲春,則可推定,《雙鶯傳》作于天啟年間。

  該劇寫曉鶯和小鶯與兩個落第書生商瑩、倪鴻交往的故事。即寫商瑩、倪鴻兩名書生秋試不第,遇二鶯姊妹的事。無論思想內(nèi)容,還是藝術(shù)形式,該劇都平淡無奇,并無可稱道之處。青木正兒在《中國近世戲曲史》中說:“《雙鶯傳》雜劇為毫無若何精彩之劣作,曲詞雖稍為典麗,然語語陳套,多不足觀?!薄八€認(rèn)為該劇:“一讀過便興味索然,目之為笑劇則滑稽不足,目之為風(fēng)情劇則情味淺,不知其究何故而浪費至七折也。”由此可見一斑。

  實際上,《雙鶯傳》果真像他們說的那樣不堪嗎?

  雜劇《雙鶯傳》的篇幅是七折,在演唱上,不僅在不同折內(nèi)安排不同腳色演唱,而且在一折中也允許不同腳色的對唱或合唱,曲調(diào)兼用南北。例如《雙鶯傳》第二折(《古本戲曲叢刊二集》)曲調(diào)組合為:(番卜算)(北青哥兒)(醉歸花月渡)(醉扶歸)(四時花)(月兒高)(渡江云)(解袍歌)(解三醒)(皂羅袍)(排歌)(大迓鼓)(二犯朝天子)。足見《雙鶯傳》之曲調(diào),兼具南北之長,雖篇幅有限,卻流傳甚廣,是一部經(jīng)典好戲。

  這部雜劇也是典型的才子佳人結(jié)構(gòu),整部劇突出一“情”字,并無新意。袁于令在《盛明雜劇》序里說:“沈林宗兄……索劇于余,余向未撰此(雜劇)苦無以應(yīng)?!笨磥怼峨p鶯傳》的撰寫,有應(yīng)邀的意思。此劇的創(chuàng)作時間,正是魏忠賢等閹黨專權(quán),東林黨周順昌等五義士閶門就義的時期,從《雙鶯傳》里,可以感受到袁于令的不平之氣。

  現(xiàn)在,我們再讀原文,終于有了幫手。商瑩:“寶劍朝飛虹影。彩毫夜煥霞光??尚δ陙?。貂襲塵染,空剩英雄色相,醉向湘江(正合湘云)吸星斗,夢上秦臺引鳳凰。誰人識我狂(正合秦可卿、鳳姐)?

  接著介紹商瑩際遇:“西風(fēng)簫瑟滿江干,匹馬長嘶破曉寒,欲慰牢騷心底事,幾回細捉寶刀看。小生姓商名瑩(正合寶玉)、字雪映(正合寶釵)、舊吳人也、書窺二酉、兼通黃石奇謀(正合妙玉)、筆山三都(正合探春)、且諳白猿神術(shù)(正合惜春)、一腔熱血、惜鮑叔之難逢、十載雄心、嘆伯樂之未遇、近聞國家多事、獻策于當(dāng)事者、誰料數(shù)奇不遇(正合元春)……

  [古輪臺]危坐幔亭悲唱,血淚灑瀟湘(正合黛玉),騎鯨上廣寒,仙府聽霓裳。

  北青哥兒:“苦苦鎮(zhèn)日價買笑追歡不暫息,曉來時露華輕暈香肌,黛掃就蛾眉(正合黛玉),窗底調(diào)笙吹篪,席上掉板掀槌,愛殺是舞袖的飄逸,歌喉清脆,學(xué)士們標(biāo)題,浪子輩追隨。

  顯而易見,《雙鶯傳》里,也到處都是《紅樓夢》的影子。但總體則呈現(xiàn)出壯士不得志,欲報國而無門,義氣消沉,生活空虛的無聊氛圍。又因曉鶯和小鶯這樣的名字,正合“身量未足”的惜春,曹雪芹正因此劇,才寫出了夢想出家的惜春。

  其實關(guān)于神學(xué),古代文學(xué)中不乏佳作,《雙鶯傳》即是其一。禪師湛然也了解過祁彪佳的曲學(xué),他的雜劇《魚兒佛》,突出宣揚佛教思想。祁彪佳將《魚兒佛》交給袁于令評點,袁于令作了大量改動,使之成為一部宣揚佛教思想的名劇。若此,我們對《雙鶯傳》也終于有了更多了解,原來它同樣是曹雪芹創(chuàng)作惜春形象的重要組成部分。

  明末文人如李贄,在六十歲以后,落發(fā)為僧。而大戲劇家湯顯祖的“臨川四夢”,也帶有濃重的佛教色彩,李贄和達觀禪師對他有很大的影響。但袁于令評改的《魚兒佛》,則以喜劇的形式,勸世濟民。

  《汨羅記》今已佚。據(jù)祁彪佳《遠山堂曲品》中提到:“聞友人袁鳧公有《汨羅記》極狀屈子之忠憤。記成乃為秦灰,不可得見,唯散其事于《神女》、《雙棲》記中。”這當(dāng)然無需解釋,因為屈原之《離騷》,即是王熙鳳之靈感源。而“一從二令三人木”的判詞,也必隱于其間。

  《鷯鷸裘》是袁于令的早期之作,是寫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曲??偰刻嵋肪砭耪f:“此取鷯鷸裘換酒為名。據(jù)本傳。又旁采諸書。凡關(guān)相如故事,大概填入《紅樓夢》中?!?p>  我在拙著《紅樓悟夢》之文章“賈雨村的‘正邪兩賦’之一”中,曾分析出卓文君和紅拂都有夜奔的故事,而她們在《紅樓夢》中所對應(yīng)的人物即是巧姐。所以,《鷯鷸裘》一劇,即是十二釵里巧姐的專屬代言。不錯,巧姐從賈府的出逃,一定也是夜奔的情節(jié)。而且,晴雯病補雀金裘的情節(jié)思路亦來自于此。

  川《遠山堂曲品·當(dāng)壚》評云:“傳長卿者多矣,惟《鷓鷸裘》能集眾長,此亦足分半席?!敝苷瘅朐谄浯T士論文《袁于令研究》中認(rèn)為:“袁于令所以也來選擇這一題材寫作傳奇,原因就在于相如和文君的結(jié)合是他心中的理想愛情,而相如風(fēng)流倜儻、賦才橫溢,雖一時窮窘,但終于顯達的個性、才能和仕途榮耀,都是袁于令所心神向往的?!笨梢哉f,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巧姐即是曹雪芹對于《紅樓夢》的期望。

  《合浦珠》亦未見傳本。笠閣漁翁《笠閣批評舊戲目》始見記載。姚燮《今樂考證》亦稱:“與后夫容山樵作同目異辭”。張岱也在《答袁籜庵》中論及《合浦珠》,指出“吾兄近作《合浦珠》亦犯此病。蓋鄭生關(guān)目亦甚尋常,而狠求奇怪、故使文昌武曲、雷公電母,奔走趨蹌。熱鬧之極,反見凄涼。”這里,張岱對袁于令過分追求怪幻提出了嚴(yán)厲批評。事實上,《合浦珠》作為傳統(tǒng)劇目,早已流傳了多年,近代尚存,今卻佚失。

  《合浦珠》全稱《新鐫批評繡像合浦珠傳》,四卷十六回。題“攜李煙水散人編”,其真實姓名不詳,或許是徐震編纂,但原作者卻肯定是袁于令無疑。作者摹擬唐人小說部分情節(jié),組成奇巧曲折故事。作者具有嫻熟技巧,文風(fēng)濃重。

  書中敘蘇州書生錢蘭,字九畹,與妓女趙素馨相戀,因有婚姻之約。后又與范太守女珠娘相愛,使人請婚范氏。范以曾有異人言,須以明月珠為聘,方可如請,故不允。后生與程生各得一珠,女父不知所從,乃試以詩,而生得入選成婚。既而復(fù)娶向所戀妓趙素馨與白瑤枝,后官至侍郎。生頗羨唐代大詩人白居易為人,自稱“希白居士”,題所居堂曰“希白堂”云云。

  此曲之對應(yīng)人物再明白不過,其中“錢蘭”即喻賈蘭,“九畹”暗藏李紈,“合浦珠”、“珠娘”及“明月珠”正合賈珠,真是一絲不差!

  回目中,“梅花樓”正合李紈的老梅形象。而第10回:“詠雪詩當(dāng)壚一笑”,正合《紅樓夢》第五十回:“蘆雪廣爭聯(lián)即景詩”。第11回又有:“因賽神計劫蘭閨秀”(合賈蘭);第12回:“為深情魂遺金鳳釵”(合寶釵、鳳姐)。

  《珍珠衫》同樣是一部傳奇,今僅存《歆動》、《詰衫》二出,見于增訂本《南音三籟》《納書楹續(xù)集曲譜》、《弦索辨訛》等書。吳梅在《顧曲麈談·談曲》中說:“《珍珠衫》且浮爽不堪,如《歆動》一折,全墓李玄玉《勸妝》之調(diào),而??最足敗壞風(fēng)化”。

  這出“敗壞風(fēng)化”的戲,當(dāng)然非秦可卿莫屬?!罢洹奔促Z珍,“珠”即賈珠。所存《歆動》、《詰衫》二出,即是脂硯齋所記之“遺簪”、“更衣”諸文。

  《瑞玉記》也是一部描寫明末時事的戲,演魏忠賢門下走卒應(yīng)天巡撫毛一鷺及織造中官李實構(gòu)陷周順昌及五義士事。乾隆十三年修《蘇州府志》卷八十“雜記”三有關(guān)于袁氏創(chuàng)作《瑞玉記》的一則記載:袁籜庵于令作《瑞玉》傳奇,描寫逆珰忠賢私人巡撫毛一鷺,及織造局太監(jiān)李實構(gòu)陷周忠介公事甚悉,詞曲工妙,甫脫稿,即授伶人,群紳士約期袁集公所歡唱演。是日群公畢集,而袁尚未至。伶請曰:“劇中李實登場尚少一引子,乞足之!”于是群公各擬一調(diào)。俄而袁至,告以故,袁笑曰:“幾忘之!”即索筆書〔卜算子〕云:“局勢趨東廠,人面翻新樣??椩炱教硪欢蚊Γ椌蛷浱炀W(wǎng)?!比汗珖@服,遂各毀其所作。一鷺聞之,持厚幣密至袁祈請,袁乃易一鷺曰“春鋤”。

  無論“瑞玉”還是“織造局太監(jiān)李實”,這部戲都指向了《紅樓夢》里的男一號-賈寶玉。因該劇已佚,具體內(nèi)容無從得知。

  為何曹雪芹會對袁于令如此看重?原因在于,他倆經(jīng)歷太相似了。與曹雪芹一樣,袁于令長像也很“不靠譜”,據(jù)說他“短身而赤鼻”,曾在BJ國子監(jiān)讀書,但沒等他功成名就,便被褫奪青衿,開除了學(xué)籍。他功名受挫,仕途無望,因此才投身于戲曲文學(xué)。而曹雪芹則是年紀(jì)輕輕便被抄家,也因家族沒落、前途渺茫而投身寫作,兩人真算得上是難兄難弟。

  袁于令生活在一個優(yōu)裕的詩書家庭中,從小耳濡目染,接受了良好的文化教育,這又與曹雪芹何其相似?曹雪芹自幼在爺爺曹寅的《千家詩》之熏陶下長大,與袁于令相同,也是上層社會有身份的少年公子。這樣的人生閱歷,為他們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打下了堅實基礎(chǔ)。十九歲,才華橫溢的袁于令即開始文學(xué)創(chuàng)作,寫了成名作《西樓記》、《金鎖記》、《珍珠衫》、《鵝鷸裘》。袁園客曰:“皆少年之作?!?《南音三籟》)。這一點,與曹雪芹也是同步的。

  袁于令后來遷居金陵,與曹雪芹成了老鄉(xiāng)。他隨性豪放,愛交朋友,認(rèn)識了不少社會名流,如吳偉業(yè)、尤侗、王士禛、周亮工等人。袁于令風(fēng)流不羈,放蕩狂放,但也渴望建功立業(yè),追求功名??梢哉f,袁于令為曹雪芹樹立了榜樣。

  但袁于令也因其隨意,惹來不少非議,李漁即是一個。他白話短篇小說集《無聲戲》中有一篇《清官不受扒灰謗,義士難伸竊婦冤》,主人公名叫趙玉吾,就是影射袁于令。而袁于令也不客氣,他在《娜如山房說尤》卷下中對李漁進行了報復(fù):“李漁性齷齪,善逢迎,游縉紳間,喜作詞曲小說,常挾子弟過游,使隔簾度曲,或使之捧觴行酒,并縱談房中,誘賺重價,予曾一過,后遂避之?!?p>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也是種種發(fā)泄,例例鞭撻,通過文學(xué)作品,來“出氣”、“炮轟”,報復(fù)那些給自己造成不良影響之人。以曹公之力,恐怕在他的如椽巨筆下,所到之處,也是一片狼煙。比如焦大口中的“扒灰”和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等等原始情節(jié),恐怕就是源自于李漁與袁于令之間的口誅筆伐。

  順治十年癸巳(1653),袁于令62歲時,湖廣撫臣題參袁于令等官“侵盜錢糧”。由吳偉業(yè)著《吳詩集覽》卷十四《贈荊州守袁大韞玉》題下注引程迓亭可知。袁于令因“侵盜錢糧”被罷官。而這與曹家的虧空和“騷擾驛站”的罪名,真是如出一轍。因此,袁于令的一生,雖風(fēng)流才調(diào),高絕同儕,然而時運不濟,個人命運不幸與國家的命運攪?yán)p在一起,令使他成為一個悲劇式的作家。

  創(chuàng)作方面,袁于令的確過分追求怪幻,使作品內(nèi)核無法避免平庸。他不負責(zé)任的態(tài)度,信馬由韁的結(jié)果,使自己逐漸脫離生活,想入非非,失去了創(chuàng)作的土壤和本源。但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正是袁于令本人及其作品,為曹雪芹搭建了向上的臺階。在此基礎(chǔ)上,《紅樓夢》的創(chuàng)作,當(dāng)然會有更高的層次和境界。

  

寒雋

注1:25第二十五回魘魔法姊弟逢五鬼紅樓夢通靈遇雙真第14段甲戌側(cè)批:二玉事在賈府上下諸人即看書人批書人皆信定一段好夫妻,書中常常每每道及,豈具不然,嘆嘆!庚辰側(cè)批:二玉之配偶在賈府上下諸人即觀者批者作者皆為無疑,故常常有此等點題語。我也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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