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困獸
“我剛瞧見薛探花往這里過來了,你們找找。”
人群嘈雜中,能聽到有人正在找他。
薛定柔環(huán)視一圈后,拉住方苔的走,快步離開了人群。
“我看見了,薛探花往東邊去了?!?p> “哪呢哪呢?”
聞言薛定柔拉住方苔迅速跑開了,早春的風,吹拂著面頰,發(fā)絲飛揚,亦如佳人嘴角的笑。
等跑過幾條街,甩脫了追他們的人后,兩人躲在一處墻角邊,稍作休息。
“薛探花如今是京城的紅人了,還有仰慕者追隨左右?!本透F(xiàn)代人追星差不多。
薛定柔嘆了口氣,想來遭受的困惱不止剛剛這一次。
“你們什么時候到京城的?為什么沒來找我?!?p> “也就是幾日前,剛好你在準備殿試,小亭子身邊又缺人照顧?!?p> 兩人隨意聊了幾句近況,剛好一陣風過來,撩動了薛定柔一絲鬢發(fā),方苔順手就幫他理了回去,兩人俱是一愣。
她剛剛是不是太自然了一點?薛定柔的鬢發(fā),她為什么要幫他理?。?!
方苔輕咳一聲,轉(zhuǎn)移注意地,跟薛定柔打趣道,“你怎么還皺著眉呢,考中探花還不高興嗎,那你想要什么?”
“苔苔……”薛定柔的眼神看起來有些深邃。
“嗯?”她怎么覺得有些緊張。
“我想要你?!?p> 方苔深吸一口氣,靜靜取下斜挎的背包。隨后揚起手來,薛定柔躲閃不及,接連被包砸到。
“你現(xiàn)在很皮嘛,沒大沒小的,姐姐也是你說想要就可以要的?!”
薛定柔笑著躲閃,“苔苔我錯了,我錯了。不過我說的都是真心話?!?p> “你還說!”方苔本來都停下來了,又提起包來追趕他。“上次在巷口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
“巷口的事?”薛定柔停下來,又是一個回身,順勢將她圈到了墻邊,低頭看她。
“要不我讓你親回來?”他的嗓音變得低沉,富有磁性。
“薛定柔?。 狈教Φ男膽B(tài)崩了……
奈何手腕被他扣在墻壁上,她瞬間有點慌了,他不會又要親她吧?!
好在,對視片刻后,他松開了手,退后了一步,眼神里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緒。
“上次的帳,我等著你日后清算。你先帶我去看下小亭子吧?!?p> 小亭子見到薛定柔,簡直高興得飛起,奈何身體還是很虛弱,說了沒幾句,就要回屋休息了。
方巍還想跟薛定柔聊兩句,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探花,薛以后可是要到朝廷當大官的人。他很是激動,卻被自己媳婦一個勁地拖走了,蔡蝶衣拖走方巍之前,還回頭看了院中兩人一眼,眼中不知是喜是憂。
“殿試前,寧公子來找我了。”薛定柔沒有說的更多,也是留了余地給她。看她是否愿意與他,道清前因后果。
“他,不是一般人。也許我們現(xiàn)在說的每一句話,他之后都會知道。”
薛定柔點頭,愿聞其詳。
“當朝的恒王爺,就是寧公子。我與他,是在猜燈謎的時候認識的,其余的,恕我不能告知于你。”
“那你是否會有危險?”
“我不知道,”方苔嘆了一口氣,“也許沒有,也許會有,全在他一念之間?!?p> 正在薛定柔欲開口之前,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打開門,門外的傳信人看到,開門的人是薛定柔,有些驚訝和驚喜。
“薛探花,我剛才去祿來客棧找您,沒想到能在這里碰見您。”
“請問您是?”
“小的是恒王府的傳信人,奴才來給薛探花和方姑娘送請?zhí)M鯛斚胙埗毁F客,明日到王府用晚膳。等下奴才還要去趟馮府。不知二位貴客,明晚可能過來?奴才回去還要答復(fù)我家主子?!?p> 這一趟注定是避不開了,方苔上前一步,客氣地接過請?zhí)?,“多謝王爺,也多謝小哥來送帖子,請小哥回復(fù)王爺,明晚我們一定準時赴宴?!?p> 方苔低頭盯著手中的請?zhí)A麗的花紋,娟秀的字體,怎么初到古代時,想好不要卷入是是非非,又偏偏造化弄人呢……
薛定柔走后,已經(jīng)睡下的小亭子又突然疼醒,淚如雨下。
一家人瞬間手忙腳亂,只能再帶著小亭子去秦大夫的醫(yī)館。只是今天再來的時候,秦倚門外跪著幾個布衣平民,其中一個老婦人明顯體力不支,全靠另一個人撐著。那幾人就在門外嚎啕大哭,大喊著求秦大夫幫忙看看老婦人。
那一日接待他們的藥童,就在門口攔著他們,臉上面無表情,他身后還站著兩個守門的家丁。
藥童一見方家一行人,就讓家丁讓開一條道,同時領(lǐng)著方家人往醫(yī)館內(nèi)走去。方苔回頭看了一眼,外門久跪不得其門的求診者,哭嚎得更大聲。
藥童見狀,低聲跟方苔解釋,“這樣的景象幾乎天天都會上演,可是先生也是人,醫(yī)術(shù)再高明也看不過來這么多人。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什么原因?”
“窮人家用不起先生開的藥方。用好藥材才有好藥效,這藥材自然是高價的。即便先生花了心力給這些人診斷,他們也醫(yī)不好的。外人常道我家先生勢利吸血,他們哪知我家先生也有諸多難處啊?!?p> 方苔沒發(fā)現(xiàn),方巍明顯身子一頓。
等他們見到秦倚,他正在用他仙君般的手,在給一個中年男子施針,半掩在屏風后的秦倚,用眼神示意他們稍等片刻。
等輪到小亭子,秦倚還沒問幾句話,方巍突然跪了下來。
“秦大夫,是我的錯啊,我太糊涂了!是我讓藥房換了孩子的藥?”
眾人俱是一驚。
“方子里的金錢草,我尋了好幾個藥房,伙計們都說,現(xiàn)在這味藥草奇缺,要有也是叫出了天價,后來更是有錢也買不到了。我就讓藥房大夫換了味相近的藥代替。沒想到變成現(xiàn)在的情況。我對不起您,對不起孩子……”說著竟要痛哭起來。
方苔也不忍責備方巍,這段時間,他作為孩子的父親的,承受得太多了。
“這位兄臺先起來吧?!鼻匾邢肓似蹋敖疱X草……我知道哪兒有了!”
秦倚突然抬頭看向方苔,“方姑娘不是跟恒王爺是舊相識嗎?你去找他就有了?!?p> “我……”方苔突然承受了全屋人的視線,“我明天會去恒王府,我會問下恒王爺?shù)?。?p> 等到第二日,一整天,方苔都有些惴惴不安,總覺得今天會有什么意外情況發(fā)生。果然她沒等到薛定柔,卻先等到了衛(wèi)子成。
“方姑娘,王爺讓我駕馬車來接您?!?p> “衛(wèi)侍衛(wèi)客氣了,方苔不過是一介民女,哪適合坐恒王府的馬車。”
“方姑娘請吧?!?p> 方苔嘆了一口氣,在衛(wèi)子成的攙扶下,上了王府的馬車。這個衛(wèi)侍衛(wèi),腦中只有執(zhí)行與不執(zhí)行,其余統(tǒng)統(tǒng)講不通。
等方苔到了王府,發(fā)現(xiàn)寧弈恒正在偌大的庭院里等著她。
“方姑娘,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p> “……王爺說笑了。”
“上次在潼城分開的時候,方姑娘還給本王暗送秋波了,怎么這么快就變了心呢?”
“民女當時不知您是王爺?!狈教Φ谋砬殚_始有些僵硬。
“哦?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苔苔?”
“……”方苔的內(nèi)心,仿佛被無形的網(wǎng)捕獲,如墜深淵。
“老攤主,花燈,暗格?!睂庌暮愕氖种?,輕輕抬起方苔的下巴,“你知道哪些?”
“我不知道王爺在說什么?!狈教ο攵汩_寧弈恒的手指,卻被身后的衛(wèi)子成拿著劍柄頂著。
寧弈恒突然放開她的下巴,一個眼神,身邊的侍從就將手上蓋著黑布的托盤,恭敬地放在方苔面前,同時帶走了托盤上蒙著的黑布。
方苔瞬間如墜冰窟,托盤上就是她之前從花燈里發(fā)現(xiàn)的機關(guān)匣。侍從又往圓桌上放了一個香臺,點燃了一柱香。
“本王給你一柱香的時間,解開它?!?p> 說完并不再看她,只專心飲他手中的那杯茶,如果忽略,寧弈恒嘴角那一抹笑容,方苔會錯以為,感官中覺察到的殺機都是假象。
此匣一出,絕無退路。
她解開,是死。她違抗,方家人都要陪葬,說不定還會連累薛定柔。
怪不得,恒王府的名聲在京城極差,偏偏他是皇家血脈,除了最高位的那個人,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方苔沉默良久,終于在柱香燃到一半的時候,伸手拿過托盤里的機關(guān)匣。
初見它的時候,真沒想到,日后它會要了她的命……
不過一分鐘時間,匣子盡數(shù)拆解完畢,分散著躺回到托盤里。
寧弈恒眼里有一絲懷疑,他想過方苔可以解開,卻沒想到她會如此輕易地解開,比他府里專業(yè)的機關(guān)師還要快上數(shù)倍,動作干凈利落。
方苔解開匣子后,直接頂著衛(wèi)子成的劍柄起身,竟也不畏懼。
而后跪在了寧弈恒的面前,匍匐在地,她這輩子還未曾想過會這樣跪拜誰。
“方苔確實見過這個機關(guān)匣,除了我自己,我沒有將此事告知于任何人,今后也不會。求王爺能夠饒方苔一命!”
方苔的內(nèi)心撲通撲通狂跳,等待著寧弈恒開口。
沒想到?jīng)]等到他說話,卻等到下人通報。
“王爺,薛公子,馮公子到了,現(xiàn)在在前廳?!?p> 頭頂上傳來男人意料之外的笑聲,緊接著她的肩被男子輕輕扶起,肩頭傳來的觸感,激起了她一身的雞皮疙瘩。
“苔苔,本王怎么舍得要你的命呢,倒是現(xiàn)在,我們玩?zhèn)€游戲可好?”
她抬起頭,看到寧弈恒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
一如掉入深淵的困獸,又如陷入蛛網(wǎng)的飛蛾。無力逃脫,任人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