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我家張爺愿意認你為孫子,那是抬舉你,你可莫要不識好歹,壞了興致!”
張屠夫的一名伙計,此刻也是出言斥道。
而他的話,也是引來了不少人的大笑。
不過無論他們?nèi)绾蔚闹S刺羞辱,李長夜卻是始終沒有反抗,如同死人一般,任人擺布。
別人認為他腦子壞了,是被嚇傻了,但是蘇年卻看得出來,這份容忍之力,著實強悍。
他自認自己,可沒有如此好的忍耐性。
當(dāng)年韓信忍過胯下之辱,方成就日后的齊王,在軍中,容忍之力不強,只有死路一條。
實際在哪里都是一樣,遇到比你強勁的對手,你如果硬碰硬,那么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若能忍得一時之辱,再伺機反撲,這才是強者所為,古人云: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
李長夜被那張屠夫好一番羞辱,雖然沒怎么動手,但是他說的話,卻比刀子更加鋒利。
直至片刻之后,這才作罷,放他離去。
沒了熱鬧可瞧,吃瓜群眾自然也就散了,李長夜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懷中依舊抱著那把長刀,緩緩的離開。
論年紀(jì),他比蘇年還要長上兩歲,面容普普通通,身材也比較瘦弱,性格則更是內(nèi)向。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不受人欺負?
……
九道胡同。
“李長夜,萬古如長夜,果然好名字!”
蘇年有意無意,忽然提了這么一句話。
李長夜頓了一頓,最后還是回頭望去。
“蘇家小哥?”
“是我!”
蘇年面帶笑意,當(dāng)即大步的趕了上去。
“男兒持刀在手,當(dāng)大殺四方,那張屠夫全然不把你當(dāng)人看,你又何必處處忍讓呢?”
懶得繞彎子,蘇年直接開門見山的道。
“呵呵呵呵!或許我是真的沒種吧?!?p> 方才的事情,他顯然看在了眼里,因此李長夜倒也沒有太過反常,只是呵呵笑了兩聲。
“是么?”
蘇年的語氣之中,帶有些許調(diào)侃的意味。
“你這個樣子,與韓信倒是真有幾分神似,不過他受的屈辱苦難,可比你慘多了?!?p> 他這話一出,李長夜不免來了興趣。
“韓信是誰?”
仿佛知道他會有此一問,蘇年不慌不忙。
“韓信是一位大將軍,不過卻不是本朝的將軍,他年少時與你一樣,家境貧苦,經(jīng)常會受人欺辱,甚至還被人逼迫從胯下鉆過去?!?p> 察覺到李長夜的面色,此刻變得有些低沉起來,眉頭也是微微蹙起,想來是聽到這韓信的遭遇,內(nèi)心受到了觸動,故而蘇年繼續(xù)道。
“不過后來他憑借自己的努力,成功當(dāng)上了大將軍,甚至還封了王,可謂功成名就?!?p> 將右手提著的一袋子米面交于左手,蘇年空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正色的說道。
“我今天跟你說這些,并非是要取笑你,而是想告訴你,機會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所謂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乍聞此言,李長夜目光凝重,直勾勾的盯住了蘇年,這句話,給他的觸動實在太大了。
“好自為之吧!”
坦然一笑,緊接著蘇年便大步的離去了。
“莫欺……少年窮!”
望著對方的背影,李長夜喃喃自語。
……
回到家中,見了母親,蘇年只說是昨晚出診的人太過熱情,所以硬是留他們住了一宿。
蘇母齊氏,乃隔壁鎮(zhèn)上之人,十六歲嫁入蘇家,次年生下蘇年,至今已過十七載光陰。
雖然雙目失明,但是日常的生活,卻完全不用借助他手,鎮(zhèn)上的環(huán)境,她早已經(jīng)熟悉。
閑暇之時,還會做些零活以補貼家用。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蘇年依舊是如往常一般,不是在四季樓說書,便是到回春堂學(xué)醫(yī)。
在此期間,他也曾暗中打聽,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奇聞異事,以及修仙煉道的福地洞天等。
甚至有些江湖上的事情,比如某某幫派遭人滅門,什么正道魔道大戰(zhàn),皆是有所了解。
至于鎮(zhèn)上的書攤,他更是成了???,從來不買書,有空便去白看,專挑一些志怪傳記。
所謂光陰似箭,如白駒過隙,轉(zhuǎn)眼之間,便又過去了大半個月,已然是將近二月下旬。
這日上午時分,一陣突如其來的馬蹄聲,一紙公文下發(fā),徹底打破了小鎮(zhèn)原有的寧靜。
“乾州和談失敗,北蠻無道,欺我大虞,前線戰(zhàn)事告緊,今有青山縣奉朝廷征召,廣招兵將,各鎮(zhèn)各村,每戶須出十六至三十年紀(jì)男丁入征,至少一名,無男丁者須上捐人頭稅紋銀二兩,公文到此,各戶照辦,不得有誤!”
市集中心,榜文墻上,此刻新貼了一張公文,大致內(nèi)容便是如此,已圍了不少人觀看。
榜文兩側(cè),站了兩名身著役服的官差。
公文上蓋了縣令的印章,下面標(biāo)有期限。
本鎮(zhèn)的鎮(zhèn)長以及文書等若干人,此刻都聚集在了榜文墻邊,不斷朝著路過的百姓喊話。
“要打戰(zhàn)了啊!”
“好??!痛快,就應(yīng)該跟他們打?!?p> “北蠻人欺負的我們也夠了,此次招兵,老子第一個報名參加,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不少人議論紛紛,有些年輕壯漢,更是熱血沸騰,大丈夫保家衛(wèi)國,是多少人的夢想。
只是有人喜,那自然便有人憂。
有些家中只有女兒的,得要想辦法弄出二兩銀子來,而有些家中一脈單傳的,成過了親的還好,沒有成親的,簡直就是滿心的憂愁。
上前線打仗,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屆時豈不是要斷了香火?
而且這是緊急強制性征兵,每家每戶都規(guī)定了一個名額,逃是逃不掉的,有錢人家會花銀子買人來替代,沒錢的,那就只能認命了。
平樂鎮(zhèn)東南西北互相連通,消息傳的自然也快,回春堂里,當(dāng)蘇年聞聽此訊息之后,整個人差點沒當(dāng)場石化,賊老天不帶這么玩的。
這個朝代的規(guī)章制度,與華夏古代極為相似,男子十三歲便行成年禮,二十歲行冠禮。
身體的原主今年已經(jīng)十七,而他又是家中唯一的男丁,這一劫,他是注定躲不過去了。
能逃么?
答案是絕對的,毫無可能。
先不說能不能逃走,就算僥幸逃脫,也難免會被官府通緝,對待逃兵,依大虞律,直接處斬,甚至還會禍及家人,永遠抬不起頭來。
但若是真上了戰(zhàn)場,便只有兩種可能,要么馬革裹尸,魂歸故土,要么封侯拜將,衣錦還鄉(xiāng),不過前者的幾率,明顯是要更大一些。
由此便足以看出,蘇年現(xiàn)在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