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風別院里,阡越正在房間內焦急的等待著,一看到瞬行而回的月凜,便立馬神色凝重的拉著他的手。
“小老爺,出大事了!小二爺他……不見了……”
月凜神色凜然,心臟砰的一下,像是漏跳了一拍。
但他仍強作鎮(zhèn)定的一邊安撫著阡越,一邊腳步沉重的跟隨著她進了秘室,直到看著這密室內二叔的衣冠箱里空空如也,饒是他慣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到底還是慌了神,一張肅然冷寂的面龐上,頓時煞白。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他愣怔了半晌,卻只是深深的長嘆了一聲:“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有一絲濃烈的鼻音,盡量克制自己內心的波動。可阡越聽著,卻還是忍不住全身顫了顫。
一直呆愣著守在里面的小北,猛地驚醒過來。他抬著他滿是淚痕的雙眼,看著這不怒自威的月凜,心里一慌,便知大事不妙,那本就嚇得不輕的腦袋,嗡的一下,竟完全空了下來,便只是長跪在地,不停的磕頭哭泣。
“老爺,都是小北的錯!都是小北的錯……”
他已經語無倫次,除了一迭聲的埋怨著自己,其他什么也講不出來了。
倒是阡越深舒了口氣,慢慢冷靜了下來。
“今日您走后,我剛回房,這小北就慌慌張張,哭哭啼啼的跑來找我,說是小二爺就這么在眼前憑空消失了,不見了!我還以為他們又在玩什么鬼把戲,直到小北把我拖來了這里……”
阡越低頭看了看小北身邊的空箱子。
“他們倆也不知怎么就找到了這里,說是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小二爺連同著二爺?shù)臇|西,就徹底消失了。也不知道小二爺他……”
阡越抽咽著,一把跪倒在這個已然空空如也的箱子面前,那顫抖著的雙手,還兀自往箱子里探去,似是不敢相信,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無緣無故的消失了。
“為何會消失?你們還看見了什么,或是觸碰到了什么?”
月凜上前一步,傾身側俯在小北面前,一雙眼眸,深邃而凌厲。
“有……一個五彩的小石頭,上面那水滴的形狀和您昨夜掛在二爺胸前的那枚血玉石一樣,二爺一好奇,將那血玉石和那小石頭放在了一起,像是有什么機關,我只看到了一陣血光閃過,然后,二爺他……就不見了……”
小北摳著腦袋,抽抽嗒嗒一邊哽咽一邊比劃著,倒還是將整件事情囫圇說了個大概。
月凜倒是聽得清楚明白,他微微一皺眉,輕聲念叨了一聲:
“是誅靈石……”
然后俯首沉思了一瞬,將前前后后的事情在腦中迅速過了一遍,卻恍然頓悟,似是自語的安慰著自己。
“誅靈石和血玉石都在他手上,應該不會有事的……”
可這話說得他自己都沒有太大的底氣,像抽去了靈魂似的,干癟而空洞??扇缃?,也只能相信那血玉石里面二叔的那縷神魂,能再救風冽一命。
他怔了怔,卻又—轉眼,定定的看向了阡越。
“今日突然下雨,應該是她回來了?!?p> “他?誰?”
阡越一時沒明白過來,可看著這淡然肅穆的月凜,愣了愣,卻突然雙手捂住了嘴巴,驚呼了起來:
“您是說,她?——封姑娘?!”
月凜點頭,目光凝重的看著阡越,一點一點將思緒厘清:
“風冽自出生以來,他的體內就寄養(yǎng)著一縷魂血,這縷魂血,本就是她的?!?p> 這是月凜一直回避的問題,他不愿相信,亦不敢相信,但今日卻又不得不信。
“昨日這魂血已入他心臟,是成熟之兆,只是我沒想到竟會如此之快——我不該離開的……”
“您是說,封姑娘的魂血逸出,那,那,……小二爺他,他……”
阡越一聽,如五雷轟頂,腦袋里一聲斷響,整個魂都飄散了。那一雙驚詫而急切的眼眸,慌忙掃落過滿地衣箱,溫潤的面容頓時變得慘白。
小北有些莫名的聽著他們的對話,更加摸不著頭腦,可是見著阡越這緊張慌亂的模樣,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便又倒頭伏在那空衣箱上,更加嗚嗚的哭了起來。
“你們說什么?!風冽他怎么啦?!”
一個滄桑而和藹的聲音傳來,伴隨著一陣猛烈的咳嗽,老夫人神情凝重的被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攙扶著,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
“奶奶!陌叔!”
“老夫人!”
月凜和阡越異口同聲的驚呼起來。
阡越連忙起身扶住老夫人,月凜則低頭跪倒在地。
“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奶奶??!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你們都瞞著我!你們到底想要瞞我到什么時候?!”
老夫人聲色懼厲,卻仍然慈眉善目,關懷備至。
“月凜啊,你是咱家的長房長孫,你承擔的責任,所受的苦難,已經夠多的了,你還要一個人承擔到什么時候啊……”
老夫人費力矮下了身子,顫抖著伸手便要扶起他。
月凜愣怔了一瞬,卻馬上托起了老夫人那布滿皺紋的雙手,以自己的力量,將老人家攙扶了起來。
“孩子啊……”
老夫人嘆息著,重重的拍了拍他的手背,那手上裂紋密布,傷痕累累,皮皴肉皺,全部都是被天火所傷的印跡,整雙手上,竟沒有一處完好無損的皮膚。
她輕輕撫摸過這雙手上的傷疤,嘴巴抽動著,瞬間混濁了雙眼。
她的這個長孫,成熟懂事,沉穩(wěn)持重,什么事情都是自己一力承擔。這十八年來,為了這個家,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大的罪,她更是心疼與憐惜。
“奶奶,孫兒只是怕您擔心難過……”
月凜在奶奶面前,迅速收起了他的遲疑與彷徨,又回到了往昔的鎮(zhèn)定自若。
“我都活了這一把年紀了,還有什么大風大浪沒經過的?!?p> 奶奶猶自輕撫著他的手,滿心滿眼的疼惜與慈愛。
“今日這雨一下,我就知道出事了。但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這都是風冽的命數(shù),逃不掉也改不了。既然封丫頭回來了,倒也是了卻了他的一樁心事——要是他真這樣走了,也不枉他活了這十八年!”
老夫人看得通透,說得更明白。把月凜心里一直不敢相信的事情,說得如此風輕云淡。
“奶奶知道,你一直疼愛著你的這個弟弟??伤杂兴氖姑?,使命達成,你應該替他感到高興才對!”
老夫人混濁而滄桑里的眼眸里,倒是無比的沉靜與淡定。
“而且奶奶相信,你這個弟弟可不是一般人——你保護了他這么久,也該換他來承擔他應擔的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