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閣后面,還有一座寢殿,牌匾上鎏金的大字書寫著“露昀軒”,殿內(nèi)簾帳垂落,藥香撲鼻,溫暖靜謐。
清吾領(lǐng)著逐慈進(jìn)去已有一柱香的時間,里面的丫頭小廝全部被屏退于門外,靜默的垂首侍立著。
丑叔亦不停的搓著雙手,在門口緊張而焦急的踱來踱去。
他時不時的伸長了脖子,透過帳簾想往里張望;又豎著耳朵,貼在窗邊,想一探究竟。
可里面一片死寂,靜得讓他的心直發(fā)慌。
突然,只聽得清吾大哭一聲:“爹!——”
拉長的聲音震碎在風(fēng)雪之中,瞬間飄落無痕。
丑叔的心猛地一顫,一把掀開簾帳,闖了進(jìn)去。
只見清吾和逐慈雙雙跪立于封老爺?shù)拇睬啊?p> 清吾趴在床前號啕大哭,拉著封老爺那已然僵硬的手臂,不停的喚著“爹”。
而逐慈滿面淚痕,卻又淡然堅定的跪立于側(cè),手中捧著的一枚小小的五彩斑斕的菱形小石頭,正幽幽的發(fā)著瑩瑩的光芒。
丑叔看著平躺在床上,早已神魂消散的封老爺,激動的一把跪倒在地。
“老爺!……”
封老爺消瘦的面龐,早已沒了生氣,深陷于眼眶的一雙眼睛,永遠(yuǎn)的闔上了。
不消一瞬,逐慈手中菱形小石頭之中的光芒褪去,徒留著石頭本身五彩的表面,在炭火的映照下,泛著凜冽清冷的寒光。
他默默收起了這枚小石頭,又給封老爺深深磕了三個響頭。轉(zhuǎn)而定定的看著清吾,一拱手,一彎腰,一垂頭,幽幽的嘆了口氣,聲音肅穆而莊重。
“封族長,該啟程了!”
清吾哽咽著,不停的抽動著嘴角,強忍住自己內(nèi)心翻騰的悲慟與憂傷。他鄭重的將父親的手放進(jìn)了被子里,又輕輕幫他掖好了被角。
那被子將封老爺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倒像是真正的睡著了似的,恬淡安祥。
他緩緩站起身,鐵青著臉,臉上的淚痕猶在,可雙目堅定,目光剛毅,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丑叔聽令!我,封清吾,以封氏族長之名命令你,此刻起,帶領(lǐng)整個封氏族人離開封雪紫域,即刻啟程,不得有誤!”
清吾邊說邊將紫冰禪杖雙手奉于胸前,鄭重而肅穆。
丑叔還想說什么,卻又不得不接過命令。雙手顫抖著接過了清吾手中的紫冰禪杖。
封家世代傳承的規(guī)矩,在紫冰禪杖面前,不問因果,絕對服從!
他磕著頭,顫微微的捧著這紫冰禪杖,領(lǐng)命出去了。
而逐慈亦跟隨著出來,立馬吩咐道:
“逐英、逐芳,帶領(lǐng)逐家人馬,護送封氏一族平安離開封雪紫域!”
逐英、逐芳領(lǐng)命,立馬帶領(lǐng)著整個逐家軍隊,跟著丑叔逶迤而去。
不消一頓飯的工夫,整個封氏一族,舉族而遷。
他們本就沒有什么行囊,早已從家中避居于紫菱閣,現(xiàn)在重新動身,倒是沒什么掛礙,更無需費多少工夫。
丑叔本是封雪紫域內(nèi)德高望重之輩,更有這紫冰禪杖的威懾之力,經(jīng)他的一番勸說,大家并沒有過多的反抗與騷動,而是默默的跟著他一起往山下走去。
那些老弱婦孺,悉數(shù)擠在了馬車上;而那些年輕力壯的男丁,分立于馬車的兩側(cè),或駕著馬車,或騎著馬,或挑著行李,一路逶迤著。
逐家的人馬,更是圍著他們,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不停的幫著他們,搭著手,護送著他們一行,緩慢前行著。
丑叔帶著清吾不過五歲的女兒靈兒,騎著一匹短腿矮馬,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
這靈兒古靈精怪,活潑好動。她倒是并不懼怕這大雪紛飛,而是好奇的一路看著這片片雪花,驚呼感嘆著。
“一定要保護好靈兒。她才是整個封雪紫域的傳承與希望!”
清吾低聲囑咐丑叔的話猶在耳畔,他更加緊緊的將靈兒環(huán)抱于胸前。
靈兒的母親,跟在他們身后,清秀溫婉,是一種大家閨秀的知書達(dá)禮,溫和大氣,更是這封雪紫域族人們信任依賴的醫(yī)女。
當(dāng)年,她就是憑著自己精湛的醫(yī)術(shù),救了清吾一命,兩人漸漸情投意合,攜手此生。
這靈兒一路唧唧喳喳,倒像是一只可愛的百靈鳥兒,本是這無憂無慮的年紀(jì),又接連著在紫菱閣中被關(guān)了二十七天,此番能夠騎馬外出,迎風(fēng)踏雪,讓她如逃出牢籠的小鳥,歡欣雀躍,無比興奮。
可這里山路險峻,雪深路滑,并不好走。
不過,有逐家人的先行開道,他們已用風(fēng)靈力,將他們的隊伍形成了一個保護圈,在這風(fēng)力的作用下,大雪被吹散開去,并未落到他們的頭上。而路上的雪花和冰霜,更是在他們到來之時,便已陸續(xù)清理干凈。
此刻,他們這三百多人的隊伍,前前后后數(shù)十輛馬車,浩浩蕩蕩的,雖是緩慢前行,但亦是一步一個腳印,慢慢的走下了山。
清吾跟在最后,在清點完最后一批人馬后,亦默默的跟著隊伍緩慢前行著。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要被迫離開這生他養(yǎng)他的故土,離開尸骨還未寒的父親。
可他又不得不走,不得不舉族離開。
只是為了這即將到來的天火之劫。
逐慈的話還歷歷在耳,天火焚城,焚滅的,不僅是這封雪紫域,更是他封家整個水靈力的傳承。
他不能讓封家毀在他的手上。
更不能讓封氏族人遭逢任何不幸。
他將手中的紫冰禪杖握得更緊了。
這一大隊人馬,頂著風(fēng)雪,行了不到二里地,突然,前面人聲鼎沸,地動山搖。
那天空中無數(shù)的火球墜落,照亮了整片天地,更融化了層層冰霜。
雖然這大雪并沒有停下,但這天火來勢洶洶,勢如破竹,瞬間點燃了封雪紫域里的樹木房屋。
一時間,火球掉落的嘭嘭聲,大火燃燒的嗞嗞聲,連著人們的慘叫聲、哀號聲,響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