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飛出的易拉罐,墻面夾角間輾轉,落置地面清脆。
干癟,從中彎折。
“呼……”將手中容器送往嘴邊大大灌上一口。
仰頭,倒盡易拉罐里最后一滴,入口。
望見其中小口中,余下盡數(shù)漆黑空洞。
空了,又是隨手一丟。
當當。
撞在地面上,跳躍,激起清脆,回蕩在。
腳邊放著不知何幾的罐子,全是未拆封的。
拿起,扯開拉環(huán),又是灌上一口。
靠坐這墻邊,望天,無神。
旁邊高掛倒懸的燈,泛著昏黃,蟲欒流置。燈泡上污濁遮掩,在地面連起傷疤。
小巷間,往上,無數(shù)線繩縱橫,衣物橫布。入眼皆是無數(shù)。
穿梭如行,破碎,夾縫后,也不見星光如何,只看那黑夜沉默。
“還喝呢?!?p> 從巷口傳來話語。
偏頭去看,一只柯基慢悠悠走來。
放下送到嘴邊的飲料,望著它,目光如此平靜而倦怠。眼睛微瞇,神色黯然。
大道看陳末一副昏昏欲睡樣子,默默走到他旁邊坐著。
“想起些什么,大概……”他轉頭看去大道,瞥眼,只見到它趴在地上無動于衷。
仰頭靠在墻上,目光打在小巷間高聳墻面往上,昏暗狹隙斑駁如斯,吞吸這光陰之外,待刷上厚厚一般沉淪。
許久,不聞耳畔悉明幾分。僻似空無卻隱。
“感想如何。”大道抬起頭,見是陳末,他仰頭放空的茫然,便將臉上欣喜,笑嘻嘻說道。
拖得略長的尾音,揉在臉上開心的表情,相望。
陳末目光未移,從嘴里緩緩吐出,淡漠答復,“確實比我強。不可否認?!?p> 聲音略帶沙啞,低沉,壓在胸腔的沉默,悠遠在古,惘如回響。
“誰的?”追問。
“沒看出來?”大道撇嘴,含笑,目光游希。
陳末偏頭,眼神散開,不言。
“可是它在幫你的哦。這么多,你需求的,夠靈感了吧。”大道嘰嘰喳喳?!斑€是說,挑一個?”
半晌才回道。
“不了……讓它留著自己來吧,我能收拾那堆爛攤子。再說也不習慣……就不插手了?!?p> “接下來的,足夠?!?p> 仰頭,深吸一口氣,閉目。
睜開。
“開始吧?!?p> 看向大道。
頹廢眼神里深陷其中,深刻如炬,永無止境的空曠。
大道起身,終是欣慰吐露,滿臉興奮,“不換件衣服?”
陳末將手中飲料一飲而盡,隨手丟棄。
低頭看看身上衣物,站起,在大道注視中,轉身向巷子深處而去。
身上空無殘缺,留置于陰影相繞,漆黑攀附,蔓延,一件漆黑風衣披上,反射著晦澀幽光。
黯然恍視,立于黑洞深前,那身形高出不少,中流砥柱,在界限彷徨間駐足。
卻只兩步,他停住,偏頭,隱在兜帽下的臉恍惚。
“走吧……你……”
言止,邁步,踏入漆黑里無蹤。
大道抖了抖毛發(fā),伸展四肢,體型隨之變化。
小巧身軀驟然增長,龐大,毛發(fā)流轉生出。
從柯基瘦弱皮囊漲成金毛之形。
抬起爪子,舉置眼前,注視腳爪上肉墊,揮舞兩下。倒映在前的光景,如舊?!皦蛄恕!毖援叀?p> 躥入巷子最里深暗間,拉去光隱模糊,瞬息消去。
巷口掛燈閃爍幾下后,又恢復如常。不過向里窺去,僅入口流光片薄范圍外,深刻之中,涌動的,無所不在,入目時分,身在其中。
陷入混沌擾緒,隨波逐流。
不知所謂,在承受著。
“啪!”
一聲清脆聲響,白光現(xiàn),燈亮起。
白澤大燈點亮房間每寸丈量。
個個金屬光澤的柜子立起,偌多標簽注釋,還有擺放一旁的防爆盾,電棒些物件。
“拿好武器,準備出發(fā)?!?p> 雄厚的聲音鉆進,在房間里縈繞。
三兩人在槍械庫里穿上防彈衣,拿上手槍,檢查一番,便急身而去。
警局門前空地上,聚集不少身影。
站在隊伍前的男人,望著面前集合的警員們,視線掃過,開口。
“都到齊了吧。最后重復一遍,一旦發(fā)現(xiàn)目標,無需匯報,允許當場擊斃。還有千萬小心謹慎,你們將面對的是個窮兇極惡之徒,一定注意安全,好了,就這些。
準備出發(fā)!”
渾厚洪亮的嗓音,喝道。
眾人集合完畢,旋即分批登上警車一輛輛駛出。
入夜城市中,閃亂的虹彩與喧囂,更甚,匯聚,只有盡數(shù)斑駁,凌立。
一片爛尾樓外,輛警車停置,四人走下。
“這片區(qū)域給我們嗎?!?p> 其中的小矮子問道。
“兩人一組,拿好武器,準備進去吧?!鳖I頭的警員說著,打開手電,掃過,看去那連綿不絕起伏,朦朧中瑕光甚微。
和身旁同伴對視一眼,然后,踏進這荒廢幾何的破舊地區(qū)。
小矮個看看留在自己旁邊的警員,注意到他的目光,“走吧,冬瓜,我們去那邊?!?p> 同伴如此說道。
這片荒廢地區(qū),已處在舊城區(qū)邊緣。大抵曾經也是未來重點開發(fā)區(qū)之一,但淪落到現(xiàn)在,不知何故,成為知名爛尾樓群,還被擠除在城市規(guī)劃中,流到此邊緣位置。
占地面積約有7個足球場大,包括住宅、商圈、小公園等等規(guī)劃。
其中樓房大多只有個框架,堪堪澆筑水泥的進度。
許多地方一眼看去,還有鋼筋裸露在外。
街道上盡是塵土,片片落葉不知何來,散布遍地。
未聞哪里謠傳,說道,這片區(qū)域,詭譎莫測,聞所未聞??诳谙鄠鏖g,各種奇詭怪離的傳說,就在人們口中誕生,以訛傳訛,近乎已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許是互相成就,不見流浪漢和小動物都退避三舍,皆繞道而行。
久而久之哪怕本就無人過往的這里,也被人避而不談,畏懼不及,徒留下一地狼藉。
說他現(xiàn)在不怕是假。冬瓜跟在同伴身后,倒著走,兩人背靠背,在街邊屋檐下,緩步行進。全神貫注凝視后方,小心翼翼地,手電不斷掃過,每處漆黑角落。
似乎,眼底那未見的黑暗里,總會有注視源源不絕,在手電光下,肆意游離,在每一個光也不及的角落,凝視。
頭上冷汗不斷,心跳撲通。
他攥著手上的槍,握得更緊了,握把上滿是汗?jié)n。
前方身影一滯,他未能察覺,撞上同伴后背,提心吊膽中,驚得渾身哆嗦,差點摔倒。
心頭一顫,恐懼如潮水決堤,將淹沒。
同伴提醒姍姍來遲,“等等,我看見前面有什么東西好像。”小聲。手電已被他關上。
冬瓜惶恐還未壓下,思緒凌亂,轉身,順他聲,所指望去。
漆黑里,那方向上,借著月光,也未能看見幾何。
手電打開,照去,也不過刷上層慘淡。
那低矮破樓間,無數(shù)空洞大開,相迎。
黑漆漆的,只在近前恍惚而已,退避至后深黯無間。
“走,去看看,注意兩側?!?p> 腦子里不知如何,盲目順從著他的意見罷了。
跟在他身后,留意周遭各個角落,似乎轉角就將遇到,也未知。
情緒打轉,諸多亂絮,反而使他平靜下來。
向那方而去。
是一幢莫約五六層的低矮建筑,占地巨大,且結構大多完善,和周圍還停留在澆筑階段破樓不同,似就是當初規(guī)劃的商業(yè)街。
望去其中,深灰色水泥柱林立,交錯間,只把更深沉黑暗逗留其中。
兩人緩緩進入,手電強光來去掃視,在夾縫中每片分黑色驅散。
似乎僅見各種商鋪規(guī)劃雛形,也可窺當時一般。
寬敞道路往去,腳下水泥灰敗,白光映射下,一點點顯露而出。
鮮艷,若近活肆。招搖。
絲絲紅線游走,在一樓大廳中巨大空地,周環(huán)繞。
抬頭往上,手電燈照亮,置留巨大空洞,留下頂上樓層皆能俯瞰矚目。似乎專門設計如此,好使上層可看到下方一層。
無數(shù)絲紅在來時去往之路上無斷。蠕動,無形中矗立著,逐漸耀眼,在勾勒那紋路上醒目聚環(huán)。
商場各條通路上游蕩,最終又形成閉環(huán)。
是將一樓近乎所有房間都探過,大多沒有磚墻分隔,空空蕩蕩,倒也沒花多久。
消防通道旁,兩人對視,不言而喻。狹窄通道間,手槍指向樓梯上可能轉角之后,小心翼翼往上探索。
二樓除去中心預留空洞,近乎與一樓布置別無二致。
從就近店鋪一間間搜索而去,相伴在黑暗棲聲無息隨行,燈束穿過水泥臺柱簡陋框架,向盡頭無邊飛遁。
中心巨大空洞,留下月光熙熙,在一樓大廳灰敗地面上,撇去那抹光潔。
穿行建筑骨架中,所見不過在橫七豎八灰白中相遇,地面滯留的飲料瓶和不見本貌的垃圾散落,在各個角落窺探。
二人踏足過地面厚厚灰塵,留下足跡,那余尾后,亮起紅芒,一點點游經他們行去所過。
猩紅串聯(lián)起,像經脈起伏搏動,仰起。
顫栗如同活靈活現(xiàn)。
眼見二樓毫無收獲,二人便是向上而去。
手電余光往上,身后,在黑暗中滯留盡數(shù)熄滅。
是濃郁中,攀附上不懷地惡意,生生穿過樓層,凝視那深入其中的,兩人。
才踏實三樓地面,冬瓜便莫名感覺身上涼意涌現(xiàn),盡管現(xiàn)在才……,卻盡是冷得深入骨髓。
咬緊牙關,提著一口氣,強制自己專注眼前之事。
身體搖曳聳動,目光悄悄牽引身前隊友,他只不時閃爍,臉上卻繃緊面不改色。
便沒有提及,也恰好,之間心照不宣的。
掠過大半店鋪,本就不抱希望的二人,在那主路通道上,遇見這幅詭異畫像,靜靜平躺于地面。
沒有落灰甚至沒有任何磨損。
就僅如此安靜,躺在簇擁中,風華絕代地綻放著。
光照在畫布上,顯出清晰如炬。
黑暗中不需光亮的鮮艷,也無法襯托,明媚。
近前端瞧,游走在畫布上割裂色彩迸發(fā)?;疑{子下,中心一抹流光,炸開那無數(shù)閃爍。藏匿在背光之后,抬起窮盡地剎光,瞬息,凝視置前。
蹲在畫旁兩人,一齊哆嗦,呼吸聲斷續(xù),哈出白霧,瞬時凝成更多,聚在身旁,如霧揚起朦朧。
倉惶而過地對視中,穿過紗紗白渺翩,便是急不可耐地逃離。
跑遠,在道路上,回頭,手電光盡頭,不過昏暗里,鑲嵌端莊的畫中,依舊靚麗。
冬瓜拍散在警服上蒙層霧色,消入空中,不見。
他們只是再次眼神相視,原本堅毅而已,卻只此刻也就被彷徨恐懼罷了。
默默將腳步遠離,隔遠處也不再一瞥,繼續(xù)搜尋。
慌張不安中,將剩下區(qū)域粗略掃過,就逃也似的奔往樓上去。
許是恐慌無垠,早在心底藏卻,也在悄然蔓延四肢百骸。
攀上四樓,陰郁不加掩飾地敷衍著。
夾雜在其中冷熱不知的惶然,團團圍住。
幾許目光向下望去,擋在混凝土地面。
下方恐寒如將他們架至火爐炙烤。
每一步都格外小心謹慎。
快速掠過整層每處犄角旮旯,在布滿無數(shù)猩紅血色壁壘間,穿行,無形注視默然。施加其中。
擾動游過,驚起那靜置表面波瀾,蕩開層層起疊。
深紅濁境漸起,于漣漪中,愈勝。
樓梯口停下,二人對望間,眼中不假思索的惶恐傳遞,都在相互間窺見茫然。
“我們還要,繼續(xù)往上嗎?”冬瓜悄聲問道。聲音也在死寂中傳開悠遠??諘鐣r,若隱若現(xiàn)回聲,應答來。
恍惚中只有那心悸的混亂無息盤旋,默然在指示下,一去不返。最初的沖動只是點點消去,被蝕做那惶然再溢出。
“嗯……還是上去,看看吧。只有……”隊友抬起頭越過樓梯層巒狹小空隙,目光旋上,望于無形?!皟蓪恿耍賾?zhàn)速決?!?p> 他的聲音一絲顫抖,但強裝鎮(zhèn)定。
相視,將手中槍械緊握,似乎能帶來安全感。
上樓而去。
身后漆黑,在燈火略去,余留不剩片分。
沉在靜置的深坑,填不滿空洞。
“噠噠噠……”肅然邊界中,斷續(xù)清脆擊破靜匿,一聲聲重疊壓在附屬漸上,震聲如徹鼓之鳴。
是腳步前進,向來。
近前,樓梯旋中,回蕩。
樓上那抹光亮微弱傾下,通道口,切開一片亮薄。
只有雙鞋,恰在微光里一閃而逝,也只是突晃的剎光瞥現(xiàn)。
有形在無形間忽視,輪廓映像中便是昏暗成堆,卻棱角分明的恍惚。
再現(xiàn)如黑暗中一律迷茫,靜匿,直待死寂妄煙塵響徹,腳步聲再次。
往樓上螺旋。
二人磨磨蹭蹭在樓梯口的通道前,始終沒有往里走,僅將目光順著手電光照而去,掃過一遍又一遍。
似乎黑暗更加深沉,混沌融化無形,剩下不見所有,茫然徘徊罷。
躊躇不前許久,才貼著墻邊,緩緩挪動。
填滿恐懼的視線里,似乎無處不存于各個角落,黑暗里撲面而來,那饋贈漸深的自我負擔。
許久是,黑暗中幽幽摸索。
只見前方隊友突然停滯,游蕩地手電,顫抖著停住,筆直照向一方。
“怎么了?!睆母共刻崞?,低沉音調擠出喉嚨,微弱,遙遠的,斷續(xù)不止。
只聞見聲音,身體已是一顫,隊友僵直地抬起手,緊繃,食指朝向前方,身體哆嗦。
看他背影聳動,越過他肩頭,撞進那光束間,灰敗中慘淡幽光,浮動著點點飛絮。
好奇且恐懼地關注,隊友似看見什么,順他所指,卻一無所獲。
冬瓜觀察半晌,也是毫無發(fā)現(xiàn),輕推身前隊友,“你到底看見什么了。”湊近他耳畔細語。
無動于衷,只身體微顫。
伸手抓住他肩膀,想將他轉過來。
這一觸碰,還未預料,那身體便向后沉去。
倒進冬瓜懷里,被他架住。
“喂,你搞什么啊。”他顫抖語氣里,有些不知所措。
隊友手電失去承載,從手上跌落,落在地上,清脆傳開,回響。寂靜中驚動無聲。
已來不及慌張,只是手中手電光照恍過,懷中隊友那張臉近在咫尺,突兀地映入眼簾。
沒有臉了,僅,剩下占滿整張臉的空洞,漆黑,一望無際的漆黑深坑。亮光下,深邃愈發(fā)。
心臟緊拒,猛地把他推開。身軀重重撞在混凝土地面,沉悶響動,在他心中一錘定音。
耳邊嗡鳴,嘈雜。
惶恐茫然中,手抓向隊友落下手電,腳下自然,盲目著任憑驅使,向樓梯奔去。
踉踉蹌蹌地撞在墻壁上,衣服蹭下一片灰塵。
光亮順他跌跌撞撞摔下樓去。
墻面蕩開漣漪,驚擾沉默漆黑中,留下,黑暗間更多注視睜開。
深沉。
微光逐漸綻放,拐角處流向無知。
身影從轉角墻后呈現(xiàn)。
陳末提著一盞油燈,于昏暗長廊中前行。光亮不止在無窮往復的黑暗里消磨,只周身近前光暈萎縮。
看著手里油燈默不作聲。
提到眼前,左右環(huán)視細節(jié)。
“別看了,快些走吧。”
大道身后突現(xiàn)。
陳末瞥它一眼,目光落在,眼前通道漆黑構成,只有塊綠牌亮起,幽幽光線映出,緊急出口。
皮特托先生那在幽綠里搖曳聳動的形體。擴散在瞳孔輪廓,浮動著顏色,散成融水。
他凝視,窮止掠現(xiàn),陰沉。走進,大道緊隨其后,好奇打量,似乎不將索見鋪滿。
前路去,“接下來?”大道問詢。
陳末不語一昧往前。
幾步而后,突然停下,轉身,低頭與它對視。
“有點口渴了……”聲音壓在喉嚨里迸濺,斷續(xù)起伏,沙沙。
大道點點頭,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