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方項磐的擔當
那天,方看著父親作出的決定,眼里充滿了敬佩和無奈,只怨自己的太沒用,太懦弱,居然連一個“決定”都拿不下。
窗外的雨夾雪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一個勁的打在窗戶上,硬是給原本剔透的玻璃覆上了一層朦朧的霧紗。
房間內(nèi),方和劉源端坐在父親面前,雪花和雨滴噼里啪啦的敲打著玻璃,時而清脆,時而沉重,仿佛是在給他們敲響一次次的警鐘。
雖然,這個計劃實在太鋌而走險了,但眼下,我們已經(jīng)走到了山窮水路的地步,卻依就摸不清對方的任何一絲套路。
與其坐以待斃的等死,不如破天荒的一錘,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二人思索后繼續(xù)看向?qū)Ψ?,又沉思了一會,再一次不約而同看向父親。
“你們不贊同嘛?!备赣H低聲道。
看著二人有一點維諾的樣子,父親也有點打退堂鼓了。
“怎么會呢?我們表示贊同?!眲⒃疵銖娨恍Φ拇钤诹烁赣H這遍布青筋的手。
“呵呵?!备赣H冷笑一下,他推開了劉源的手后,低著頭,發(fā)出哼哼的苦笑聲,毫無生氣的說道:“贊不贊同都不要緊,反正也不需要你們幫忙?!?p> 望著父親絕望的眼神,方項磐一句話也沒說就跑了出去,只留得劉源一個人在病房里,孤苦伶仃的陪伴著我父母。
“你好,青蓮報社,請問你找誰?”一家不知名的小報社來了電話,接聽電話的是一個未出道的年輕男子,大概也在二十多歲左右。
沒等年輕男子反應(yīng),電話那頭又傳來了“請幫我轉(zhuǎn)接一下邊社長。”這一聲,直接是催促了年輕男子將電話轉(zhuǎn)接給了邊社長。
“哦,原來是方廠長?!蹦莻€邊社長拿起了電話后還不忘嘲諷方幾句。
“你別給我來這套。”方?jīng)]有好話,但迫于眉睫,只能委曲求全的說:“要不是我遇到些小麻煩我還不找你了?!狈竭@人很高傲,很少求人,加上他自己是煙草廠廠長的緣故,在這上海灘也只有別人求他,哪有他求人的道理。今天,居然要低聲下氣去求他的一個斗氣冤家,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說吧?!边吷玳L一邊笑著,一邊又繼續(xù)得意的追問道:“有什么事求到我這里來了?!?p> 見這邊社長不依不饒又是蹬鼻子上臉的態(tài)度,如果是平常,方早就是將話筒扔去一旁,拔了電源線??扇缃?,自己確是有求于人,俗話說,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頭。無奈,方愣了一會還是說出了口:“事情是這樣的,你知道六十一路事件吧?!?p> “六十一路?”邊社長差點沒拿穩(wěn)話筒,顫著音說道:“那是一塊燙手的山芋,我們媒體界沒人敢惹上這事情?!?p> 果然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僅僅短短半個月時間,六十一路事件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上海灘。面對邊社長的不情愿,方項磐也沒辦法,但現(xiàn)在他不是一個人。為此,他沉思了一會后,終于再一次鼓足了勇氣,說:“只要你幫我這次,日后你家里缺什么,我都給你送去,包括你一直想要的小盒子?!?p> “此話當真?”社長好像有點心動,卻仍然向方確認著。
“當真!”方?jīng)_話筒一吼,差點把社長耳朵也給震聾了。
“好吧,那明天我們到老地方會面?!鄙玳L說完便緩緩的掛了電話,嘴角還憋不住了動了幾下。
從方項磐口中得知,這個社長平時就很吝嗇,又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加上六十一路事件,對他來說,完全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弄不好還會有牢獄之災(zāi)。而這次,他居然在和方見面后的一瞬間,便是一口就答應(yīng),讓方很懷疑,但眼下事態(tài)緊急,只能是船到橋頭自然直了。
時間就這樣又過去了一星期,社長果然也沒有食言,大量的發(fā)行報紙,聲稱遼遠煙草廠開出六十一路,緩解市民乘車難的消息。一時間,媒體界一片嘩然,各種新聞層出不窮,只是福州路總站沒有了那輛巨龍車。
回到醫(yī)院,方手里拿了一張報紙走進來,父親卻仍然是無精打采的樣子,雖然他余光中瞥到了六十一路那幾個字。
“你好,我是市里的專家。”一個骨瘦如柴,卻又長了一副慈祥面容的醫(yī)生站在了父親面前。原來,今天是我母親的會診,見我母親昏迷二個月仍然不醒,許是對我的遭遇產(chǎn)生了同情,他們便是找來了專家。
父親萎靡的躺在椅子上,兩眼無神的望著眼前的專家,有氣無力的說:“這是我的太太。”他那枯萎似的手指向母親,顯然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
“好的,您好好休息?!睂<亿s緊彎下腰來低聲安慰他,又快步走向了母親。
“醫(yī)生,病人有多大希望?!?p> “請給我時間!”專家似乎對劉源的插話很反感,立即從慈祥面容轉(zhuǎn)了一個冷眼,還蔑視了他一下。
看著這名專家,方再看了劉源一眼,只能搖了搖頭,拉動了他的衣角,不再讓他說話。
此時此刻,正當所有人內(nèi)心的希望都集中在那名專家這里,方又接到了一個電話,羞得他再次回了過頭。
“你怎么回事!”方氣得對著電話那頭就是一通打罵,也不管接聽電話的是誰。
“你才是呢?”電話那頭也沒好話,張口就來說:“我為了你差點就出事了?!?p> “你說什么?”方突然冷聲回道,回音傳到了專家耳朵里,讓專家也被他弄得有點手抖,還特意偷偷看他一眼。原來,電話那頭不是別人,就是那個為方項磐發(fā)行報紙的邊社長,因為方的無中生有,報社被人控訴了,是以發(fā)布虛假言論,罪名一旦成立,起碼會有十幾年的監(jiān)獄等著他們。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目前只是把報紙撤下來了,畢竟確實有人把私家車當成六十一路開出?!睘榱税矒嶙》降那榫w,社長打著圓場說道。
聽到這話,方終于松了口氣,只慶幸自己做了一件對的事。
“怎么了?”看著方項磐滿臉都是汗水,劉源驚慌地問道。
“沒事,小插曲而已?!狈秸f完就推開了劉源,又看向了那個專家說:“病人怎么樣?!?p> “很不樂觀。”專家冷冷的望了方項磐一臉,回答道:“心臟一直在衰竭,只剩下最后一口氣在那里……”他說到這里,又打量了方一番,急忙為自己說過的話打了圓場。
“不過,我已經(jīng)給他打了幾針強心劑,還能撐上幾個月。在這幾個月時間,我們一定會拿出一個完美的治療方案。”專家安慰著方項磐,有特意拉大嗓門,好讓躺椅上的父親心里有一絲安慰。
專家話音未落,病房里又沖進了兩名警官,一臉嚴肅的喊道:“這里是不是有一個叫方項磐的。”
“我是?!狈巾椗驼镜搅怂腥四抗庵鲁僬f道。
“你涉嫌發(fā)布虛假言論,擾亂社會治安,請跟我們走一趟。”那個臉無三兩肉,長了一副環(huán)眼,手里舉起一張警證,不眨一下的盯著方項磐看,好似要把他一口吞下的樣子。
“請等一下?!边@時,我父親突然來了神,他一股腦的站到了方和那兩名警官面前,像一只張開翅膀的鷹似的,朝那兩個警官說道:“這事情我也有責(zé)任?!备赣H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了證件遞給了那兩名警官。
“交通部的?”一名警官拿著證件朝父親打量了一番。父親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那你也跟我們走一次?!杯h(huán)眼警官再一次朝著父親嚴肅的說道。
看著這二人被帶走,劉源驚在了一旁,什么話也不敢說,只是把目光看向了床上的母親和邊上的專家。此時此刻,他心里面百味雜陳,很不是滋味,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來陪伴我母親,也算是為未來的自己盡一些孝道罷了。
到如今,事情發(fā)生到這一步,父親被帶走,方項磐也被帶走,只剩下劉源一個人在為我奔波,而我卻還在這高級酒店里,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想想就令我惡心加反胃,看著那兩個服務(wù)員,真是又恨又覺得同情。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按照所謂的“規(guī)矩”,我是不能見任何人的,但此時的服務(wù)員還是為我開了門。
“王隊!”我探出頭去一看,王隊就站在我面前,旁邊還有劉源。
“這不會是做夢吧。”我徹底失了口說道。
“當然不是,別再做夢了,你是司機,一天天的盡是這么胡思亂想?!蓖蹶牽粗业臉幼?,還是那副沒好話,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倒也讓我習(xí)慣了。
“王隊,你怎么會?”我有點疑惑,他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是我告訴他的?!眲⒃催@時站到了我的跟前,擋在了王隊前面。
“讓一下?!蓖蹶牽人粤艘宦?,他又是不客氣的推開了劉源,瞪大了眼坐到了我旁邊的沙發(fā)上。
原來,自六十一路拋錨事件發(fā)生以來,王隊和劉源一直聯(lián)系不斷,我暗自偷笑著,慶幸自己身邊這兩個“隱形的翅膀”,永遠讓我不是一個人。想到這些,我不禁低下了頭,通紅了臉。沒錯,他們的到來就是我的最大信心!
“別笑了!都什么時候了!”王隊站了起來,拍著桌子沖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