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明天會更好
雖然母親這時候還在病重中，但她的肌膚依然帶著那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紅潤，在蒼白的肌膚上，好似黑暗中的一盞燈。
我輕輕的俯下身子摸著母親的手，不禁心中一怔。母親的手再一次的蒼老很多，那滿手的皺紋像是老年大樹的皮一樣，粗糙的讓人心疼。
確實，在我畢業(yè)后，就一直在家里。除了父親為我奔波，母親也時不時為我擔(dān)心。我進(jìn)了六十一路車隊后，本以為能讓他們少為我操心一點(diǎn)，可誰想到發(fā)生了這一連串的事情，“無形”的加重了他們的負(fù)擔(dān)。
想到這里，那種“無助”的孤立無援又再一次涌現(xiàn)了出來，將我再次拉進(jìn)了崩潰的邊緣。
我沒有勇氣再活下去，我沒有能力完成“他們”未竟的事業(yè)。
那個時候，我確實有了輕生的念頭，我不知道王隊的計劃是怎么樣？我也不知道他那個計劃會不會成功，但是那時的我已經(jīng)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葉子！”
“什么？這是？”在我最“無助”的時候，聽到這一聲音，激動的我站了起來。
“是我！”王隊此時拉著一個臉看著我，但這個時候他臉上更多的是慈祥，好似我的“父親”。
王隊從來不叫我小名，要么是叫我小陸，要么就是叫我全名。
“你在想什么呢？”王隊拍著我的肩膀說道。
“沒事~”我朝著王隊微微笑了笑。
“沒事就好。”王隊說著便從上衣口袋掏出了一張折了又折的紙頭，紙上的文字都被皺褶弄得看不清了。
他笑著對我說：“我昨天畫了一份線路圖，以后就根據(jù)這份線路走?！?p> “什么，線路圖？”我看著他手上那張像咸菜一樣的紙，心中又是一怔。
他沒等我回應(yīng)，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此時此刻，我心中依然是沒有一點(diǎn)希望，只是死氣沉沉的瞄了那張咸菜一樣的紙幾眼。
迷迷糊糊看見了這幾個字“市光路，三門路，翔殷路……浙江路?！?p> 什么？這幾條路是全上海比較冷門的路，也一定不會有人愿意坐這條線路，可王隊偏偏選了這條線路，難道是？
我看了這份線路圖，更加一點(diǎn)希望也沒有了。難怪他剛才一反常態(tài)的對我，也沒有大聲發(fā)脾氣。原來他是要打退堂鼓了。放棄熱門路線，走來這個無人問津路線。
這樣一來，南京路上的人群只能“無條件”的選擇“高價”運(yùn)營的私家車隊，從而“永遠(yuǎn)”的失去了親民的公交線路。
我再一次看向床上的母親，雙眼無神的望著母親的臉，依舊是蒼白的皮膚帶著一絲紅潤，此時好像又更加紅了，好似像沖我笑一樣。
“媽媽！媽媽！”我不禁叫出了幾聲，此時，已經(jīng)是夜深十二點(diǎn)了，臨床的病人都睡了，空蕩蕩的房間里回蕩著我的聲音，讓我再一次“無助”了。
“葉子……葉子……”一陣朦朧后，我緩緩看見了母親站在了我對面，在她的周圍站滿了人群，好像在慶祝什么。
“葉子，你快來~來呀……”母親又一次呼喊，這一聲，讓我的雙腳不聽使喚的走了過去。
“葉子~對……快過來……”母親歡快的招著手，像一個孩子，不禁的讓我的腳變輕盈了起來。
突然，這個時候，一陣黑影從我眼前飄過，緊接著我就在一陣黑暗中了。
“喂！你要睡到幾點(diǎn)？快起來！”王隊又一如既往的站在了我眼前，臉上又再一次的恢復(fù)了嚴(yán)肅的表情，一切好像又恢復(fù)了。
他見我還是迷迷糊糊的，便直接扯著我的耳朵，硬是把我拉了起來。
“你看幾點(diǎn)了？快發(fā)車了！你怎么還在這里！”王隊毫不客氣的指著墻上的石英鐘說道，絲毫沒有在意自己是在醫(yī)院。
“對不起?！蔽逸p聲回答。
我們二人步行去總站，可能是路線更改還沒有公布，總站依然站滿了人群，將那輛巨龍車圍的水泄不通。
我沒有多說話，打開了駕駛座側(cè)門，爬上了車。而王隊也順著我的位置，一屁股坐在了我后面。
汽車緩緩發(fā)動，我偷偷看了下王隊，又是生怕這一路線更改的消息會讓乘客不滿，始終壓著最低車速，蹣跚而行。
“你不會開快點(diǎn)嘛！”王隊急躁起來，用力拍了駕駛座后背。
我沒有理會，也不敢理會，繼續(xù)壓著離合器前行，連一絲的油門也不敢踩。
“快一點(diǎn)！”王隊繼續(xù)大聲向我吼道，此時他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了。
我從后視鏡中看著他的臉，好似要噴火似的。便咬了咬牙，一腳油門穿過了路口。
“怎么往這里走？”
果然，車廂里終于炸鍋了，人們不約而同的開始憤怒了。
“是不是走錯了？”
“我們還有急事。”
我這時候后怕極了，生怕哪個乘客沖上來打我。為此，我再次放慢了車速。
“不要管他們，加大油門！”
王隊沒有理會乘客的憤怒，反而繼續(xù)指示著我向前。
車廂內(nèi)的反映更大了，大到快要擠破這個“受盡磨難”的車了。
此時王隊一拍引擎蓋站了起來，那一聲直接壓倒了一片，逼得我直接踩死了剎車。
“聽著！我也是剛收到上面的通知，要更改路線。你們?nèi)绻萝?，可以在前面的站下車?！?p> 王隊的聲音很響，震的我耳朵疼，可是，此時的乘客卻聲音更大了，絲毫不給王隊任何面子。
“改變線路為什么上車前不說?！?p>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快走！”王隊繼續(xù)不理會，還用力推了駕駛座后背，逼著我繼續(xù)踩下了油門。
雖然，王隊看起來還是比較清瘦的，也沒有那種魁梧的“安全感”。但他卻有一種讓人畏懼的氣場。只看他往我后面一坐，雖說前一分鐘乘客聲音還挺大，后一分鐘聲音卻漸漸變小了，直到下一站，他們無奈的下了車。
雖說，這條線路是從市區(qū)開出去的，但也是越走越偏，馬路也是越來越破。
從柏油路到泥土路，從輕踩油門到踩到底，車也是越來越難開。
我偷偷從反光鏡里看了王隊一眼，他好像徹底失了神，低頭抽著他嘴里的香煙，那個煙頭上的灰已經(jīng)好長了卻還沒有彈掉。
隨著車輛繼續(xù)行駛，周邊的樓房也少了好多，人煙也開始稀少了，只有濃霧開始增多了。
我不知道王隊為什么要做這樣的決定，故意離開熱鬧的人群，來到這個渺無人煙的地方。
按他以前性格，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山裉靺s要“示弱”了。
我嘆了口氣，將車?yán)^續(xù)開向市光路。
夜里，我繼續(xù)回到母親這里，靜靜的陪在母親旁。
此時，電視里依舊傳來了新聞：六十一路今天改變線路，讓更多的人出行成了“問題”。
我這時已經(jīng)徹底沒了希望，只是似聽非聽的坐在了一旁。
“下面，我們來采訪下市民的感受?！?p> “你好，今天六十一路改變線路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為什么改變線路，也不知道他們哪根筋搭錯了，反正現(xiàn)在非常影響到我生活了?！?p> “是呀，原本上班雖然擠一點(diǎn)，但花半小時就到了，現(xiàn)在要走一個半小時。”
“今天坐車一個瘦了吧唧男人兇得要命，對我們大呼小叫的?！?p> “好，感謝導(dǎo)播把攝像機(jī)切回演播室。”
“那么六十一路改變線路后，已經(jīng)實質(zhì)影響到了我們的出行。不管什么理由，我們還是希望六十一路可以回到我們身邊，這也是大家的希望?！?p> “今天新聞播報完畢，下面請收看天氣預(yù)報?！?p> 聽著電視中播報的天氣，此時我心情也跟著七上八下，卻是有一點(diǎn)欣慰，那就是那輛車沒有被遺棄，反而是受到了歡迎。
從方項磐的計劃開始，我們從找罪魁禍?zhǔn)?，到“陷害”自己的同學(xué)，以及現(xiàn)在的變更路線，一路“披荊斬棘”，或許也有了一丁點(diǎn)“收獲”，只是這個“代價”太大了，實在太大了，壓著人喘不過氣來。不過，“正義是不會遲到”那些不好的始終會煙消云散的！
我抬起頭看向母親，母親臉上也有一點(diǎn)紅潤了，盡管在這個昏暗的光線下。
陰霾勢必會消去，明天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