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推開窗時,外面的雨下得正大。像往常一樣,榛苓探出窗想看看遠(yuǎn)處的山巒??擅媲暗纳讲凰苹嶉w里所見那般:在煙雨飄渺時仍是黛青的顏色,朦朦朧朧的,如那般溫柔又多情的女子。
她深深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山巒,它多了好幾分的銳利,顏色也雜亂了許多。叩門聲響起,得到應(yīng)允過后,江枝端著剛泡好的茶走了進(jìn)來。她說了很多,但平日里喜歡在自家小姐面前笑的小姑娘如今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榛苓沒有回答,只是靜靜聽著。
忽的,一只鴿子落在窗沿上,撲棱著翅膀,抖著羽毛上的雨水,它細(xì)長的紅色腳腕上綁著支金屬細(xì)管。江枝走過去取下那金屬細(xì)管,鴿子便頭也不回地飛了去。
榛苓品了一口茶的功夫,江枝就將一張?zhí)幚砗玫募垪l遞了過來。紙上面有一股熟悉的淡淡的苦味兒,不用想也知道寄信人是鄧怨青。
榛苓抬眸看了一眼,神色如常地讓江枝將紙條燒了去。端著茶杯的手摩挲著杯上立體的藍(lán)色花紋,然后慢慢落在桌上,她靜靜盯著浮著點點茶沫的湯水,想起鄧怨青留在那紙條上的話。
“竟就是三日后了?!彼?,眼底一縷哀思閃過,又瞬間恢復(fù)了冷靜、平淡的模樣。
“小姐?!苯υ谝慌院鋈怀雎暤?,“有件事還沒告訴你?!?p> 榛苓示意她講,江枝才繼續(xù)說到:“這幾日偶遇了幾次蘇公子,他在找你?!?p> “宴清……”榛苓心里一顫,神色微滯,她為了彼此好,沒有告訴蘇臨謙自己的事情,也沒有告訴他自己現(xiàn)在的住處。
“蘇公子寫了好幾封信,他說小姐不告訴他住處,他也不好問,只希望我將信帶到?!苯δ贸鏊奈宸庑艁?,放在桌上就恭敬退了出去。
榛苓靜靜看著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紙,忽地覺得呼吸不過來,眼底一陣濕熱涌起。
她一字一句看到深夜,燭火照映著她認(rèn)真的側(cè)臉,她的表情難得的豐富,一會兒忍不住笑起來,一會兒又眉頭緊鎖。那些別扭的、青澀的文字,認(rèn)真講述著他這幾日來遇見的一些事兒,不算特別,但他非常認(rèn)真地寫下了,還加上了很多很多他的想法,以及那些藏在文字里,他藏了又藏,卻又反復(fù)修改,擔(dān)心她看不出來的思念……
次日,江枝要出門時,榛苓叫住了她。她從柜子里取出一個盒子,打開來,是一把精美的扇子,上面繪著幾棵青竹,筆墨濃重卻又未透過扇面,蒼勁有力又顯著幾分雅致。江枝認(rèn)出來,這是這么多年來小姐畫得最好的、最喜歡的扇面。
“若你碰到宴清,替我交給他?!遍卉呷f般珍重地放在江枝手中。
江枝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偏偏天下沒有這般巧的事,今日江枝在外晃了半天都沒見到蘇臨謙。她看著手里的檀木盒子,毅然走向了回客棧的反方向。
直至深夜,榛苓都沒等到江枝回來,她按了按眉心,覺得心里莫名地慌亂。
月亮偏向山頭時,客棧的窗戶忽地被撞開,一股濃重的血腥氣瞬間襲來,榛苓借著雪白的月色,看清了來人的臉——是江枝。她蒼白的臉上沾著血漬,左手緊緊捂著心口,整個人幾乎要站不穩(wě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