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可不能忘記我們

　　小悠看著面前的阿姨有點害怕，她抱緊懷中的布娃娃往后退了退。裘姝芳輕輕攬住她：“小悠啊，不要怕。”

　　女人蹲下與她對視，小女孩眼里的害怕讓她心里一陣難受。為什么會有父母殘忍地將他們拋棄，就因為她不能說話嗎？如果她能保住自己的兩個孩子，哪怕不會說話，不會聽，生來殘疾，她也絕不會拋棄他們。

　　“小悠啊……我叫戴婉，他是我的丈夫江凡。以后，讓我們來照顧你，帶你吃好吃的，送你上學，帶你出去玩，讓你認識新朋友，好嗎？”

　　小悠不知道阿姨為什么對自己說著說著就哭了，明明嘴角一直都有笑容，眼里卻流露著像是哪里很痛才會有的神情。

　　男人蹲在女人身旁：“小悠，你愿意跟我們一起回家嗎？”

　　小悠輕扯著懷里的布熊沒有任何反應(yīng)。鄧依看看她，又看看滿臉期待的夫婦倆。她柔聲詢問小悠：“小悠還記得鄧老師給你講的灰姑娘的故事嗎？”

　　小悠抬頭眨眼，她記得。

　　“小悠就像灰姑娘，等來的雖然不是王子，但是想要愛你的爸爸媽媽。他們......失去的孩子就像有魔法的水晶鞋，在天上指引他們找到了你。小悠……愿意跟他們成為一家人嗎？”

　　小悠轉(zhuǎn)回腦袋看向眼前的阿姨。

　　女人期待地看著她，有滴淚滑下，她伸手輕輕替她拂去。女人笑著握住她的手，順勢將她抱入懷中。

　　裘姝芳看著不再害怕的小悠松了一口氣。鄧依回頭，發(fā)現(xiàn)沈續(xù)兩兄弟正躲在門外悄悄往里看。她抬手想要叫他們，沈續(xù)一與她對視便跑開了。

　　“他們在里面做什么啊？”

　　沈初宇滿臉疑惑，那個陌生阿姨怎么一會兒抱著哥哥哭，一會兒抱著小悠哭。

　　“小悠要走了?！?p>　　“?。咳ツ膬?？”

　　沈續(xù)瞇眼看著絲毫不減炙熱的太陽，他也不知道她會被帶去哪兒。那個阿姨看起來很傷心，抱著小悠的時候傷心又好像少了一點。

　　“我們能一起去嗎？”

　　沈續(xù)搖頭。他聽說孤兒院里有小孩被領(lǐng)養(yǎng)走，不到一個星期又被送回來。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小悠一個星期后就被送回來呢，還是永遠不再回來。

　　沈初宇看哥哥望著天空不說話，覺得無聊便起身跑到院子里跟幾個朋友玩起皮球。

　　又等了大概半小時，沈續(xù)看見院長奶奶笑著同他們走出來，他叫來小宇站在一旁。

　　“站這兒做什么啊？”

　　“我們送送小悠?！?p>　　沈初宇撇嘴，看見小悠牽著那個陌生阿姨的手走向門口。

　　鄧依去收拾了小悠的寢室，發(fā)現(xiàn)沒什么可拿的。

　　小悠來的時候只帶了一個布娃娃，走的時候便也只有那一個布娃娃。

　　裘姝芳看著夫婦倆帶著小悠離開的背影有些動容。小悠是個很乖的孩子，很多來領(lǐng)養(yǎng)的人起初都會看中她，但得知她不會說話后又打消了念頭。如今，領(lǐng)養(yǎng)她的這對夫婦看起來是善心人，只希望他們能如今天所說的那樣，好好待小悠，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

　　沈初宇看著小悠遠去的背影，還有哥哥的表情，心里滑過一絲異樣。這種感覺就像當初他望著門口問哥哥“老人會不會突然回來”一樣。

　　“哥哥，小悠也不會回來了對嗎？”

　　沈續(xù)沉默了很久，突然拉著小宇追上那行人。

　　“小悠——”

　　沈續(xù)停在離門口數(shù)十米的地方大喊了一聲，小悠牽著女人的手停住腳步緩緩回頭。

　　“一定要開心。”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句話，他看了眼同樣看著自己的男人和女人，鼓起勇氣又補充了一句：“請你們好好待她。”

　　他深深鞠了一躬，江凡看著他超過年齡的懂事心里一顫。

　　“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對她?！?p>　　如果不是院長百般拒絕，江凡很想要將他領(lǐng)養(yǎng)回家，就算需要再多領(lǐng)養(yǎng)一個弟弟。

　　沈續(xù)站在原地目送三人，男人快步先坐上了停在孤兒院大門外的小汽車，女人攙扶著小悠慢慢坐進車內(nèi)。

　　車門很久都沒有關(guān)，突然，小悠從車里下來跑向兩兄弟。

　　沈續(xù)接住她皺眉：“怎么又回來了？”

　　小悠望著沈續(xù)，他今天臉上沒有笑容，但依舊那么好看。像天上的那輪太陽，又像手里的那個布熊。

　　她將懷里抱著的布熊塞進沈續(xù)懷中，沈續(xù)很驚訝：“你要把它給我嗎？”

　　她用力點了點頭，沈續(xù)接住布熊緊緊捏著：“這不是你爸爸媽媽給你的嗎？”

　　小悠搖頭，只有她知道這布熊是那個撿到她的警察叔叔給的。她視若珍寶，因為它讓她感覺很安全?，F(xiàn)在她要離開了，她很想把這個布熊送給她最喜歡的大哥哥，希望他，也會感到很安全。

　　見她堅持，沈續(xù)沒再推脫。拿著布熊伸手輕輕抱住她?？匆姷仍谲嚺缘呐耍衿綍r教她不要怕孤兒院的小朋友一樣囑咐她：“要聽話哦。”

　　嗯！

　　她無法對他說出內(nèi)心的話，只能用力點頭。

　　沈初宇看著抱住小悠的哥哥，第一次不覺得委屈。

　　沈續(xù)松開她，小悠朝他們揮揮手轉(zhuǎn)身，沈初宇突然拉住她：“我還沒抱呢！”

　　說完，他學著哥哥的樣子抱住她輕輕拍了拍她背部：“你可不能忘記我們！”

　　嗯！

　　“我叫沈初宇，哥哥叫沈續(xù)。”

　　沈續(xù)微握了握拳頭，老人去世后，他們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人他們真實的名字。在劉博眼里，他們是林續(xù)和林初宇。在孤兒院里，他們就是小續(xù)和小宇。

　　小悠一步一步走向小汽車，默默在心底將沈初宇的話記了很多遍。

　　兩兄弟就那樣牽著手，看著小悠和女人坐上汽車，關(guān)上車門，啟動，開遠，直到看不見。

　　他們?nèi)藳]有一個人會預料到，很多年以后在街頭，那一句“哥哥叫沈續(xù)”救下了重傷的沈初宇。

　　小悠離開一個星期，沒有被送回來。一個月，一年，依舊沒有被送回來。沈續(xù)望著湛藍的天空，伸手觸摸那溫暖的陽光，嘴角不自覺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