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寫一首歌

　　沈裊裊大學(xué)專業(yè)是廣告學(xué)，因為她的高考成績在那所學(xué)校里是蠻高的，所以她當(dāng)時沒有被調(diào)劑，這個專業(yè)是她的第一志愿。去到自己第一志愿的專業(yè)本該是很開心的事，可沈裊裊并沒有很開心——她愿意去好好學(xué)這個專業(yè)，但實在談不上很喜歡。除了做最喜歡的事，其他的事其實差別都不大的。

　　那她最想做的是什么呢？

　　如果說的是愛好或夢想，那她真正想做的是音樂。沈裊裊從很小就開始學(xué)吉他和樂理——這也是她自己的意愿。教過她音樂的老師都夸她有靈氣有天分?？墒潜娝苤瑢W(xué)藝術(shù)、玩音樂都是很燒錢的事，沈裊裊年紀(jì)小的時候家庭條件不錯，自然可以培養(yǎng)她的愛好，可是對于高中時期承擔(dān)著巨大壓力的她來說，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不等爸爸開口講，她自己就主動退掉了吉他班，也放棄了藝考的想法。高考結(jié)束后，她一個人默默翻著各個學(xué)校的往年錄取線和專業(yè)，選擇了幾個中規(guī)中矩的學(xué)校和專業(yè)就報了。

　　從那以后，沈裊裊心里一直有個結(jié)。她很想再次把自己的熱愛拾起來，可是又有很多不知道怎么面對的顧慮。人到了一定年紀(jì)再去追求“夢想”似乎就顯得很胡鬧，雖然沈裊裊去年冬天才剛成年，但她總覺得自己已經(jīng)長大了。

　　《百年孤獨》中寫過：“父母是隔在我們和死亡之間的簾子。你和死亡好像隔著什么在看，沒有什么感受，等到你的父母過世了你才會直面這些東西?！备改冈跁r，人們總可以做孩子，如今沈裊裊的爸爸不在了，媽媽也不在身邊，她已然沒有后盾了、是個大人了。

　　——我還有做夢的權(quán)利嗎？

　　她很多次地想這個問題，都沒有得到過回答。

　　是周鳴皋給了她肯定的回答和勇敢嘗試的信心。

　　五月中旬的某天，周鳴皋去她家里和她一起吃晚飯時看見了她隨手放在書桌夾層里的寫了一半的原創(chuàng)歌詞，他把那頁紙拿起來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了，然后對她說了句，“寫得這么好怎么沒繼續(xù)寫了?！辈坏人f話，周鳴皋又指了指被冷落在一旁的吉他，說，“給我彈一首吧，我還都沒見過你彈吉他?！?p>　　沈裊裊沒拒絕，她拿起吉他彈唱了一首周杰倫的《晴天》，唱到一半時周鳴皋突然拿起手機錄起像來，她問他，“干嘛？”

　　周鳴皋說，“很好聽，我要記錄下來?！?p>　　沈裊裊笑了，繼續(xù)彈唱下去。

　　一首歌唱完以后，周鳴皋對她說，“如果你還喜歡唱歌喜歡音樂，可以繼續(xù)去做這些嗎？如果你放棄了這些我會覺得很可惜?！?p>　　“你真的覺得我可以？”

　　“嗯。”

　　“不是因為我是你的女朋友嗎？”

　　周鳴皋搖頭?！拔抑皇钦驹谝粋€普通聽眾的立場上而已。你真的很適合做這些，不要輕易放棄?！?p>　　“我怕我不行?！?p>　　“不行又怎么樣?！彼f，“至少還有我。我作為你的男朋友會支持你，作為你的聽眾也會。而且我相信我不會是你唯一的聽眾。”

　　那天周鳴皋走后，沈裊裊把吉他好好擦了一遍。剛剛彈晴天時她就發(fā)現(xiàn)吉他有些輕微的走音，于是擦完以后，她給它的每根弦都好好地調(diào)了音。她想，她一直在等的那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好像終于出現(xiàn)了。她不是不想做，也不是不敢做，只是在等一個能給她“放手去做吧”的信號的人。

　　去做想做的事，什么時候開始都不算晚。沒有后盾，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沒有負(fù)擔(dān)——她只需要對自己負(fù)責(zé)就足夠了。

　　五月二十號并不是什么節(jié)日，可是這幾年的情侶們硬是把它過成了情人節(jié)。沈裊裊之前一直在想等到了那天該送周鳴皋什么禮物才好，現(xiàn)在她決定要給他寫一首歌。除了算是送給他的禮物，也算是自己音樂之路重新起航的標(biāo)志。和肖冉冉視頻通話的時候她說了這事，然后果然又被“嘲諷”了。調(diào)侃夠了以后，肖冉冉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很認(rèn)真地說，“你寫的歌真的很好聽，雖然我不懂音樂，但我以前聽著覺得很好聽。你能重新開始太好了。小周還可以嘛，我之前好多次想勸你都沒想好怎么開口，他居然想說就說了，還說動了你?！?p>　　“又叫小周，我都說了他比你大，他是個老男人了?！鄙蜓U裊笑道，“而且你上一次聽我唱我自己寫的歌都是哪年的事了，我才不信你還記得?！?p>　　“你這是什么話！我不僅記得我還會唱呢。”肖冉冉說著就要唱起來，沈裊裊趕緊攔她說，“別開腔別開腔，自己人自己人?！?p>　　肖冉冉翻了個白眼，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對了，還有件事和你說一下?！?p>　　“怎么啦？”

　　“嗯......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說不說都行?！?p>　　“快說，別把話說一半，難不難受啊?！?p>　　肖冉冉深吸一口氣，然后下定決心似的說，“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p>　　“啊？誰?。俊鄙蜓U裊有點迷茫。她最近并沒有聽肖冉冉提起過什么男生——不，準(zhǔn)確地說，她就沒聽肖冉冉提起過什么男生。就算提起也是說哪個追求者追她的方式很夸張，讓她感到困擾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之類的，從沒有聽她說過她喜歡上誰?！澳阌泻臀艺f起過嗎？不會是你上次吐槽的那個在你寢室樓下擺蠟燭，結(jié)果被記了處分還怪你的人吧?！?p>　　“......”肖冉冉無語?！安皇撬憧次蚁袷窍矚g傻子的人嗎？”說完，她還不忘懟沈裊裊一下，“被愛情沖昏頭腦這種事只有你做得出來。”

　　沈裊裊沒有和她斗嘴，好奇心戰(zhàn)勝了和她斗嘴的想法?！澳鞘悄莻€給你送奶茶的人？還是那個幫你打熱水的小哥哥？我覺得那個打熱水的其實蠻不錯哎?！?p>　　“......天啊，我竟然有和你說過這么多男生嗎?！毙と饺椒鲱~。“不過都不是，還是先不說了，保留點神秘感。等我拿下他再和你說吧。”

　　“什么啊，你......”沈裊裊話還沒說完，肖冉冉已經(jīng)掛斷了視頻，掛斷以后還不忘給她發(fā)一個很欠揍的表情包。沈裊裊無奈地?fù)u搖頭，知道再追問也沒什么用，索性不和她刨根問底了。

　　之后的幾天，沈裊裊開始著手準(zhǔn)備寫給周鳴皋的歌。

　　她和周鳴皋在一起的時間不長，就連認(rèn)識的時間都還不算長，沒有很多的事件可以寫進(jìn)歌里。于是，沈裊裊決定把歌寫成信的形式，那樣只需要寫自己想對他說的話就夠了。作曲上沈裊裊選了自己腦海中一直盤旋著的一段旋律，她把它好好地加工了一番，再用吉他彈了幾次就基本定了下來。

　　五月二十號是周一，白天周鳴皋要上課，晚上下班后又有些晚，沈裊裊就決定提前一天，在五月十九號這天中午抱著吉他到了周鳴皋家。

　　她敲門沒幾下周鳴皋就來開了門，進(jìn)了屋子以后，她發(fā)現(xiàn)周鳴皋剛剛做好午飯，餐桌上擺著的是兩人份的餐具。她下意識地問了句，“是有客人嗎？”

　　周鳴皋朝她努了努嘴，“不就在這兒嗎，我的客人小沈?！?p>　　“你知道我要來？”

　　“我猜你會來。”

　　沈裊裊半信半疑地把吉他放到一邊，在餐桌前坐下?！澳俏铱刹豢蜌饬?，我正好餓了?！?p>　　周鳴皋在她身邊坐下，遞給她一雙筷子，“本來就是給你做的，快吃吧。”

　　沈裊裊看他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就接過筷子放心吃了。

　　吃完飯后，兩人分別刷了鍋和碗?；氐娇蛷d，沈裊裊清了清嗓，拿起吉他，“我......寫了首歌送給你?！?p>　　周鳴皋看起來一點也不意外，只是笑著歪在沙發(fā)上看著她。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嘛。好像我要給你表演從網(wǎng)上學(xué)來的半吊子魔術(shù)一樣?！鄙蜓U裊對他的反應(yīng)有些不滿。

　　周鳴皋馬上不笑了，認(rèn)認(rèn)真真地坐正?！澳沁@樣呢？我用聽音樂會的態(tài)度OK嗎？”

　　沈裊裊被他逗笑了，“好了別貧了，我要唱了啊?！?p>　　周鳴皋點點頭，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她左手按上和弦，右手輕輕撥動琴弦，前奏靜靜地流淌出來。被周鳴皋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低了頭，不去直視他。彈完前奏，她邊彈邊唱：

　　“關(guān)于未來，我一直有很多幻想。

　　可是你不用擔(dān)心，就算事與愿違我也不會感傷。

　　在時間里匆忙，坦途和曲折我都已學(xué)會了欣賞。

　　如果世界黑暗，我們就成為光芒。

　　關(guān)于過去，我不會再過分凝望。

　　因為有你出現(xiàn)，我有勇氣燃燒了過往。

　　悲傷化作灰燼，美好化成火光。

　　我們相遇時點亮了春天吧，所以桃花又開滿了枝椏。這個夏天該是浪漫的吧，想和你去看海邊的晚霞。就連秋天也不會凄涼了吧，那是個晴空最多的季節(jié)啊。去到冬天，看第一片雪花。

　　關(guān)于人生，我擁有自己的信仰。

　　從此以后，不會再怕無人共享，那些可能發(fā)生的人間炎涼。

　　關(guān)于彼此，我并不感到彷徨。

　　我會一直相信你，就像信我自己一樣。

　　痛苦烙在我身上的印章，也會從想要逃避的事，變成前進(jìn)的方向。

　　一起走吧，去喜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