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玥關吃了點東西便早早睡下,月色如銀,越過窗戶透過薄紗窗簾照在床邊,此時夜色過半,月上中梢,整個江大都陷入沉睡之中,而落伽山上的十八棟七號更是寂靜無聲。
在這寂夜之中,樹影婆娑間有什么東西在悄悄游動,幾縷常人看不見的黑氣沿著墻根一路蜿蜒至小樓邊,隨即爬上二樓,順著窗戶間的縫隙鉆進去,似蜘蛛織網一般分出更多更細的黑絲,很快布滿整個窗戶,房內一時間晦暗不明。
“半欲天明半未明,醉聞花氣睡聞鶯?!卑殡S著一陣衣袂聲響,青磚矮墻上多了一個身影。
那人著一身灰白僧袍,長身玉立,右手負于背后,左手拈著一串佛珠,立于胸前,寶相莊嚴,面如冠玉,一點小痣掛在右眼角,憑添了一絲悲天憫人的意味。雖作僧人裝扮,頭上卻留著短短的發(fā)茬,不知是何緣故。
“確實是個好地方,”僧人看著院內,道:“可不能給這只小老鼠破壞了。”
“那你還不快去,晚了可就出事了?!币坏缆曇糇圆贿h的桂花樹下傳來。
聽聞,僧人差點從墻頭上栽下去,不用回頭都能知道來人是誰,“白嬌嬌,你來做什么?”
“怎么,你來的我來不得?”樹下的人一聲輕笑,嗔道,她的聲線帶著些許沙啞,所以聽起來總有些勾人的味道,特別是在此情此景之下,更顯纏綿,“鳳無讓你來,可沒說不讓我來。”
自知這人難纏,僧人索性不去理會,專心應對正事,匯聚法眼觀測屋內,只見那黑氣愈發(fā)濃郁,心道不能再耽誤,腳步一動便要躍進院內。
“哎呀,”白嬌嬌一聲嬌呼,“非請勿入可不是君子所為?!?p> 這下僧人真的從墻頭栽了下去。
樹下的白嬌嬌笑的花枝亂顫,笑聲中攜帶著鋪天蓋地的桂花香,裹了僧人一頭一身,那聲音如是別人發(fā)出定會讓人覺得矯情,可由她來,聽起來卻毫不做作,渾然天成。
“和尚,我好意提醒你,你要感謝我也不用行此大禮?!?p> “我跟你沒這么熟,別瞎叫,我有名字,東方琉璃。”僧人冷哼一聲,面頰有些發(fā)熱,從地上爬起吐掉嘴里的一根草,瞥了眼這女人。
桂花香飄四溢,樹枝枝繁葉茂,層層疊疊遮住頭頂?shù)脑鹿?,在地上打出一圈又一圈的陰影,那白嬌嬌隱在其中,只隱隱約約看見一個玲瓏有致的身形。
這女人不知從何時起,就一直纏著他,甩也甩不開,打也打不過,偏長得一副勾人魂魄的妖精模樣,不對,她本來就是個妖精,東方琉璃恨恨想到,可妖精也沒幾個如她這般的,幾次都險些讓他道心不穩(wěn),若不是見她修為高深又沒害過人,又跟隨在鳳無身邊,不然早收了她。
“好好好,”只聽她懶懶道:“東方和尚你要怎么進去呢?”
東方琉璃臉頰更熱了,沒有答話,只理了理衣衫,又撫了撫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皺,走到小院門前,抬手屈指,極有禮貌地在院門上叩了兩下,再叩一下。
下一秒,院門無人自開。
“叨擾了?!闭f罷,東方琉璃踏步入內,順著鵝卵石小路直奔屋內而去。
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白嬌嬌才收回目光,抬頭看了看二樓,才不過一會的功夫,幾乎所有的窗戶都蒙上了一層黑翳,月光再也透不過去,不用法眼去看都能知道那屋內魔氣滔天,可見東方琉璃口中戲謔的“小老鼠”是有些道行了,但就憑這,鳳無便將東方琉璃叫來,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此時那二樓黑氣彌漫,封閉人類五識,隔絕一切光熱,里面那小姑娘如果是睡著了,東方琉璃清理干凈也就完了,可如果是醒著的,白嬌嬌幸災樂禍,嘖嘖,那可就有的好玩了。
如白嬌嬌所想,玥關是睡著了,可卻被屋內一陣寒意驚醒,這股明顯不屬于這三伏天的寒意仿佛是順著她的脊椎骨一直往上爬,讓她冷到了骨子里。
陰暗不定的房內,好像有什么東西潛伏其中,剛睡醒的腦子還是一片混沌,讓她分不清這是現(xiàn)實還是夢境。
屋內越來越暗了。
像是為了印證心中所想,就那一瞬間,好像是齒輪剛好對準卡槽滴嗒一聲,重重地扣在了心弦之上。
時間好像都停止了。
玥關眼前一片漆黑,呼吸都停了一頓。
一股巨大的恐慌涌上心頭,玥關的第一反應是去開燈,可在床頭摸索了好一會,才找到開關的位子。
啪!
沒亮。
玥關不死心,連按好幾下,都沒有任何反應,房間里除了開關按動的聲響,只有她越來越急促地呼吸聲。
怎么辦怎么辦?玥關害怕得差點哭出來,可偏在這個時候,在這黑暗之中,一段刻意被遺忘的記憶突然在腦中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