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妞妞
從江城要轉(zhuǎn)兩趟車，花費六個小時才能到安縣，玥關(guān)將近十點多出發(f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鐘的樣子了，夏季晝長夜短，此時的日頭沒有絲毫減弱的意思，曬在人身上火辣辣的。
王楓去和門衛(wèi)打了招呼，半躺在桌子后面的的門衛(wèi)神色懨懨，抬眼瞟了一下玥關(guān)，什么都沒說，揮揮手示意放行。
兩人順著樹蔭往里走去，王楓好似有說不完的話，從同學(xué)A說到同學(xué)B，從同學(xué)B再在說到同學(xué)C，玥關(guān)哪記得這些人，插不上嘴，只能時不時的附和兩聲。
學(xué)校雖然被征用，其實并沒有做什么改動，大多數(shù)還保留著以前的風(fēng)貌。
大門進(jìn)來，中間馬路兩邊是兩個開闊的廣場，以前是用來做課間早操的，現(xiàn)在停滿了私家車，然后左邊是原先的教師辦公樓，后面是學(xué)生食堂，右邊是兩棟教學(xué)樓，再往后就是教師宿舍和操場了。
陽光刺得玥關(guān)瞇起眼睛，記憶中的教學(xué)樓標(biāo)志已經(jīng)卸下，取而代之的是“安縣縣政府后勤部”幾個鎏金大字。
“你還記得不，小時候打疫苗針，那幾個龜孫哭的嗷嗷叫，怕得要死，哭爹喊娘的?！蓖鯒髡f得興起，眉飛色舞，若不是手上抱著東西，只怕也是手舞足蹈的樣子。
玥關(guān)雖然沒什么印象，但是受他情緒感染，好像也看到了小時候幾個小孩哇哇大哭的樣子，不禁露出絲絲笑意。
“啊，到了?！蓖鯒髟诘诙潣峭Ｏ?，接過玥關(guān)手中的文件，道：“我把這送上去馬上下來，你等等我，我一會請你喝水?！闭f罷不等她回應(yīng)，幾步跨進(jìn)大廳，往里面去了。
無法，只好站在原地，等他出來后再離開。
整片樓棟之間靜悄悄的，不知是天氣太熱，所有人都躲在辦公室里面吹空調(diào)的緣故。
突然眼前似乎有人影一閃，玥關(guān)定睛看去，一個小女孩站在不遠(yuǎn)處的樹下，四五歲的樣子，梳著兩個羊角辮，玉雪可愛，正愣愣的看著她。
這是誰家的孩子，這么熱還跑出來玩？
玥關(guān)往四周看了看，沒有看到大人，只有安靜的幾棟樓和小女孩身后的花壇。
等等！
小女孩身后的花壇？
透過她看到的花壇？
這個小女孩是透明的？
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十指纖纖，帶著點肉感，手背上還有四個淺淺的肉坑，抬起來覆上自己的眼睛，玥關(guān)啥也看不到了。
放下手再往方才的方向望去，什么都沒有，哪來的人，就是眼花了。
“妞妞，妞妞，你在哪呀，趕緊回家了，別到處跑。”一道焦急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響起，聽方向是從后面的居民樓傳來的。
她想了想，邁步向后面走去。
沒走幾步遠(yuǎn)，就看到一個年月六旬的太婆從一棟樓里面跑出來，又往另一棟樓跑去，看樣子是一棟樓一棟樓找過來的，嘴里不停叫喊著。
“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小孫女，這么高，”那太婆向玥關(guān)拿手比劃了一下，聲音帶著哭腔，道：“梳著兩個羊角辮，她看起來就很乖的?！?p> 玥關(guān)張了張嘴，想到方才看到的情況，不知道該怎么說，太婆見她不做聲，只當(dāng)她沒看見，又急忙往別處尋去了。
“怎么走到這里來了？”一道聲音從背后響起，嚇得她一激靈，猛地回頭，后面的正是王楓。
王楓沒想到她這么大的反應(yīng)，自己也嚇了一跳，又見她神色不對，問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玥關(guān)還沒來得及回答，又聽到那太婆一聲驚呼：“妞妞呢？我的妞妞去哪了？你看到我妞妞了?！?p> 聲音是從后面操場傳來的。
玥關(guān)臉色一變，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拔腿向后面跑去，王楓不明就里，只得跟著一起過去。
走的近了，只見操場左上角兩個人正拉扯著，其中一個正是方才的太婆，手中緊緊拽著另一個人的衣服，一個卡通書包放在離他們不遠(yuǎn)處的地上。
“我孫女的書包怎么會在你這里，你把我妞妞弄到哪里去了？”太婆緊緊揪著他衣服，一疊聲問道。
對面那人看起來與太婆差不多的年紀(jì)，一身衣服臟兮兮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被這太婆死死抓住，面色慌亂，連忙擺手，卻咿咿呀呀說不出話來。
“這里是后勤部的垃圾回收站，他是這兒的垃圾管理員，大家都叫他陳伯，”王楓說道：“陳伯無兒無女，又是個啞巴，上面可憐他孤苦無依，老實巴交的，就讓他在這里管理回收垃圾，也算有口飯吃，只是不知這孫婆婆的孫女怎么了，找上了陳伯。”
陳伯被那孫婆婆抓住，又急又慌，偏又說不話出來，汗水從額頭上滑下，將臉上的灰塵沖出一道道溝壑出來。
操場左上角建了一間面積不大的平瓦房，門口放著鍋碗瓢盆等炊具，看樣子這里是陳伯的住處，房子往左幾米遠(yuǎn)的地方搭了一個涼棚，棚子里面大大小小的紙箱子雜亂堆放得高高的，有的已經(jīng)整理疊放成一摞，應(yīng)該是陳伯積攢著拿去賣錢的。旁邊的墻角放了一排的垃圾桶，烈日烘烤下，一股異味飄來，幾只蒼蠅在上面飛來飛去。
左上角落于西面，玥關(guān)眼神掃過爭執(zhí)不休的兩個老人，再看向那個涼棚時，突然腦中一痛，像是有根小針扎進(jìn)了后腦勺，她忍不住閉上眼，逆著西曬看久了有點眼花，緊閉的眼睛里面有一輪輪小太陽到處亂飄，刺激得她眼角沁出一些眼淚來。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事?！鲍h關(guān)擺擺手，揉揉眉心，好緩解這酸澀之感，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一道符文從她眉心閃現(xiàn)，淡淡的金光不停閃爍，正是昨晚東方琉璃打進(jìn)去的安神符。
只不過這時玥關(guān)手指剛好按上眉心，太陽余暉又壓下了這淡的不能再淡得光芒，所以兩人都不曾注意到，符文一現(xiàn)即隱，她再睜開眼，只覺得清明一片，看東西似乎更清晰了。
不對，不是更清晰了，是能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了。
她剛才看見的那個小女孩又出現(xiàn)了，站在涼棚下面眼巴巴望著孫婆婆，想上前又不敢動，似乎是在害怕什么東西。。
而玥關(guān)看到的陳伯不單單是一個人，在他的身后，一根黑線繞在他的頸椎插處入大腦，黑線的另一端曲曲繞繞，蜿蜒進(jìn)那座平瓦房，一個形容丑陋的惡鬼將這根黑線含在嘴里，臃腫的身形趴在門邊，看著爭吵的兩人，又看著站在涼棚里的妞妞，咧嘴大笑。
玥關(guān)看著面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又看看王楓，又看看情緒激動的孫婆婆和急得跳腳的陳伯。
只有她看得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