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佐曼的心思極其深沉,相處多年,羌玖早已了解了他。
這么做,是為了試探阿佐曼是否還對自己留有戒心。
另一邊,侍女前腳從羌玖的屋中離去,后腳便將此事告訴了阿佐曼。突然吃兩份飯,任誰覺得都有些奇怪,他想著,如此單純的算計,恐怕只有羌玖能想的出來了。隨后又有些自責(zé),萬一,她真的不大舒服,或餓極了,該如何是好。隨后,他望著自己養(yǎng)了多年精心照料的花蟒,輕輕拍了拍它的頭,只見它舒服的將自己的身子又盤了兩圈。
隨后,又拿出他娘曾留給他的一支竹笛子,在手中反復(fù)摩挲。
那些年,他在羌玖身邊時,從未想過,兩人會反目成仇。只覺后面的故事,當(dāng)是他與羌玖去各地游歷,順風(fēng)順?biāo)?。也可能,是他們留在苗疆,二三兒女,相互打趣。她脾氣大一點無甚關(guān)系,她當(dāng)不好一個妻子也無甚關(guān)系,她繼承不了苗王的位置,更無甚關(guān)系。他需要的,僅僅是她在他的身邊,如蠱蟲離不開蠱引一般,相守,相知??墒?,現(xiàn)在每每想起那時的記憶,腦中便揮之不去,母親慘死的場面。他深知,自己做不到完全放下這段感情。一邊生活在上一輩的仇恨中,一邊卻又勸自己放下,一邊又忘不了他折磨她父親時,她竭盡全力恨不得將自己碎尸萬段的表情。
阿佐曼陷入了自己思想的矛盾中,而手中的竹笛不知何時起了根竹刺,扎破了他的手指。他如大夢初醒般睜開了雙眼。桌上的香一圈一圈地?zé)?,片傾,他喃喃道,“這么久沒見,她撒謊的技術(shù)竟好了許多。”隨后從袖中拿出了那日曾摔在地上的銀螺。不知什么時候,他將它撿了回來。
阿佐曼看著那只銀螺,苦笑著扯開了自己的嘴角,“這一切,卻都不是真的?!?p> 許是擔(dān)心羌玖的身子出什么大問題,他還是決定起身,去她房中看看。
羌玖的那只裝血蝎的罐子放在桌上,在她眼里,恐怕唯一可以信得過的,除了母后,便是那只蝎子了。它像是被養(yǎng)出了些許人性。
羌玖在桌旁支手坐著,聽見那蝎子在罐中揮了幾下爪鉗。
她知道,阿佐曼要來了。
只見羌玖拿起桌上的筷子,如同餓狼一般瘋狂進食。阿佐曼推門而入,入眼便是她瘋狂的模樣。他慌忙上前,抬手將她手中的筷子搶了下來?!澳惚闶丘I極了,也不能如此?!彪S后,他招手示意了一下。
身后的侍女上前來,將羌玖眼前被糟蹋的亂七八糟的飯食收拾干凈。
她以為,此時阿佐曼的疑心已消了大半。許是人在做壞事的時候都是不大會掩飾的,桌上擺的正正當(dāng)當(dāng)?shù)膬芍徊璞K,靜靜地放在那。許是因為其余的幾個都是扣放的,所以那兩只顯得尤為突兀。
羌玖起身,輕輕抬起桌上的白玉壺,斟了兩盞茶。
一盞放到他面前,一盞放在自己面前?!鞍⒆袈?,你我痛飲一杯如何?!?p> 阿佐曼看著眼下,茶盞中的水影微微晃動,便猜到了一二。他晃了晃茶杯,笑著問她,“若我將這盞茶喝下去,你可還怨我。”羌玖微微一怔,“你說甚么?”只見他握著那盞茶,一飲而下。而后,羌玖跟著將自己面前的那杯,也一飲而下。
羌玖見他的動作,笑著說。“你猜到了?!?p> 阿佐曼聞言,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他卻并沒有感到被種蠱后的灼喉感。那杯酒,似乎也,沒有問題。他猛地抬頭,看著眼前淺笑嫣然的女子。他這一次,猜錯了。
許是從相互猜忌的開頭,兩人就不適合再在一起了罷。羌玖只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從一進門,她就看見他腰中的笛穗了。他許是進門前便猜到了,自己會在今日下蠱。
她的確是恨極了他??杀疽詾椋恍湃巫约?。會將自己的茶盞與她的交換,隨后將她杯中這盞帶有金蠶蠱的換過去飲下,沒想到,他竟如此信任自己,將他自己的那盞一飲而下。
那一刻起,她好像,不恨了。
阿佐曼欣喜若狂,他以為,自己所有的猜疑都是錯的,是自己想多了,她根本不會害自己,起身一把將眼前的人擁進了懷中。
他道,“羌玖。”他只想喊她的名字。而后高興的如同得到糖的孩童,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
羌玖爬在他的背上,有些無力,氣若游絲般問了一句,“你可高興?阿佐曼?!彪S后,阿佐曼只覺自己的頸部一陣溫?zé)崃鬟^。猛地將她推開,心里莫名的慌亂。只見她的鼻中,有鮮紅的血不停地淌了出來。
羌玖望著他驚愕失色的眼眸,如復(fù)仇得逞般笑了,“阿佐曼,冤冤相報何時了。”
“這孽火究竟是我父親作下,那便由我來還吧?!?p> “我放不下,真的放不下?!?p> “阿佐曼,你我,從此以后,再也不見了。”
院子中有些侍女正在灑掃,只聽到屋內(nèi)傳來一陣如同妖鬼驚魂般曲調(diào)的笛聲。想著苗疆來的人都有些神秘,也聽說苗疆的巫蠱之術(shù)駭人聽聞,本就不愿來這院子侍奉,現(xiàn)如今聽到這般聲音更是快步離去。
明月樓的主閣中,楚燎月同高韞玉面對面坐著,旁邊圍了幾個關(guān)系親密些的侍衛(wèi)。兩人已經(jīng)商議了整個上午,但所有的營救計劃似乎都不太妥當(dāng)。高韞玉不大著急,只一直安慰她,阿佐曼曾是羌玖的愛人,想來定不會把她怎么。
一陣敲門聲過,驚鵲推門進來,同楚燎月說,羌玖回來了。隨后,便從她背后繞了過來。羌玖蓬頭垢面,眼腫的如核桃一般,衣衫亂的不行,還沾著三兩血跡。她一見到楚燎月,便抱著她大哭。
楚燎月當(dāng)是發(fā)生了什么,只輕拍著她的背,不知該如何安慰。想著她這般樣子,定是遭遇了什么。以為是被欺負(fù)了,想從案上拿了劍便殺過去。正欲起身,高韞玉溫?zé)岬氖终茖⑺ッΦ氖职戳讼聛?,深邃的雙眼望著她的眸,微微搖了搖頭。
楚燎月一陣心悸,只覺著,那是從未有過的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