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能走的路，你不能走（上）
莫奈要是在動手前就能知道一切的話，小問題也就不至于變成一個大麻煩。
這一切還要從升仙大會說起。不，還是應該從他的“一個計劃”講來。
他雖然能夠頂著一個學者的身份招搖撞騙，但他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能夠滿足的男人么？他的生意，早就不是一層一層的小家伙能夠支撐的了的。
所以他的目的一開始就很清楚——玄門絕品。
玄門算是一個聯(lián)邦吧，品級越高，勢力越大。單是搶了個山頭的七品雨山門，就能讓莫奈的衣袖響起兩個叮當，那么，雄霸青州的一品玄靈教呢？它的主子絕品昆侖山呢？
莫奈都不敢想，他只覺得已經(jīng)徜徉在小麥的海洋之中了，手一捧，就是白花花的稻米，連一點米糠都沒有！
多么奢侈的幻想啊。
幻想沖上來腦袋，莫奈紅著眼睛黑著心，剛一進會場大門，就兩下沒了蹤影。再看到的時候，他正拉著小問題向樓上跑去，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的圍觀修士們，剛涌進來，下意識的就跟了上去。
封神后萬年以來最壯闊的奇觀就這樣發(fā)生了，剛剛涌進來的生員修士，像是大河決堤一樣向樓上跑去。底層剛做好招生準備的修士，愣了一下，也紛紛罵罵咧咧的緊跟著上了樓，生怕錯過了什么熱鬧好瞧。二層三四品的門派，連守衛(wèi)都不做事了，直接傳送到頂層，興奮的討論著可能的八卦，口中連連說道:“可不能少了新鮮，眾人一起向上，自有他的道理。”
莫奈剛剛拉著小問題站在了頂層的小廣場上，就看見面前一個朱紅色的小門，兩旁是巨大的立柱，紫銅綴著些藥石，一邊是燦爛的紫紅光澤，一邊是藥石的香氣迷離?？上П臼切┎诲e的風光，被這前后的人都圍了起來，倒顯得像是樓下的大市一樣，透著那樣的俗氣。
站定在這里，莫奈倒是沒想那么多，面前是人，無非是穿得一身得體的長袍道衣，眼里面瞇不住的好奇。身后也是人，無非是穿得破爛些，褲子掉到腳踝，下襟提到下巴，一身斑斕的灰黑，臉上藏不住的促狹，等著好戲登場。
“到底什么事情??！這么開心？！”一伙子人看著沒熱鬧，大聲的叫嚷道。引得那朱紅色的小門緩緩打開，踏出身影，正好二人前后。帶頭修士他頭上墜著祥云，腳下鋪的彩霞，正是豐神如玉之孤鴻，臨風玉樹之鸞鳳，昆侖三杰之一——“扣關人”神宵子。
“何事喧嘩！”神宵子出場便凝聚真元鎮(zhèn)住了全場，踏在這處小高臺上，強讓亂亂糟糟的修士一時發(fā)不出聲，只能看著他耀武揚威的樣子。
“擅離職守之人，罰俸三月。門派考評丙等，可有異議？散去吧?！?p> “屬下并無異議?！薄爸斪駧熜謱⒘睿 ?p> 傳送來的傳送走，跟風的卻都撐著愣著，神宵子倒也干脆，拿出了陽神期修士的威風，真元從陽光之中沾了點金黃之色，在空中干脆寫起了頂層的規(guī)則。
“趕來頂層，想必是有些依仗吧。玄門絕品，仙級靈根，三十以下，靈基未成。所以除了旋照期以外，聚靈期的、金丹期的、元嬰紫府陰神合體承乾陽神大乘——”語調(diào)上揚，左右一撇，繼續(xù)說道：“全都滾蛋，查出來的，通緝十年。明白了么！”
見眾人無聲，莫奈感覺計劃雖然出了一點偏差，但是觀眾自然是越多越好，當即運起元氣，上下一翻騰，再從口中嘆出。
這一嘆，不但小問題側目，尾巴一揚，更是像水面砸了個波紋，四面都又看了過來。右手微微抬了起來，趁著眾目睽睽，干脆站了出來：“既然這位管事的請了，鄙人也不得不應承。諸位，便由在下先行試試這昆侖山的手段吧?！?p> “倒是個勇士，這是何人?。俊?p> 一旁湊上個小童，小聲說道：“道是州里來的學者，單名一個佘。場外可攪了風雨?！?p> “原來如此?！鄙裣痈纱嗌锨耙徊?，衣袖一揮，便是一個碩大的巨石，白的，像是玉，就是大的離譜，上面像是糊了一層琉璃，光亮的嚇人，上書四個大字：
“仙凡有別”
小問題默默地念了出來，這四個字，寫的古拙，但是筆畫騰挪，攝人心魄，像是極清楚的，又恍惚的看不清，最后，竟只剩下一個“別！”
莫奈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眾人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莫奈心中一緊，成敗就在此刻。神宵子微微頷首，莫奈將那只抬起的手掌按在那個“別”上，等待著所謂的仙凡鴻溝，將他狠狠地踢開。
天地靈氣，混雜，拙劣，確實貫通一切的能量來源，從大世界之中溢出，灌注進人身的每一個竅穴之中。從靈臺直入，在氣海暢游，在丹田之中轉成靈力，氣旋周流之間，又從掌心排出，砸在白玉之上。
白玉不納，靈力不夠精純，速度不夠迅速，反彈，反彈的力量遠遠大于前進的力量。兩相交撞，從經(jīng)脈之中爆溢了出來，靈力流混雜著鮮血，透過皮膚竅穴，連袖子都炸斷了。
反噬的力量之大，將莫奈推坐在了地上，劇痛讓他愣愣的抬起頭，巨石之上是一個慘白的“四”。
巨石上的字又明滅冷厲了幾分，看在莫奈的眼中“仙凡有別”。
“凡仙四階，可惜了，你很有勇氣?！鄙裣诱娴挠行┩锵?，這年頭，有領導力又有勇氣的，真的很少了。
“去吧，底層也是好去處，也能吃得上白米，做的了研究。”
小問題擔憂的走了上來，將莫奈攙扶了起來，不忍心看著他手臂上的傷痕，勸道：“佘兄，走吧。”
“不行。”莫奈再看著面前四個字，明明知道是計劃的一部分，但是終究無法感到釋然。到底是仙凡有別，但是又有幾人能夠甘愿做凡人呢？他不信邪。
“扣關人，我聽過你?！蹦握酒鹕韥?，像一個學者一樣，說道：“你遠比我年長，但我走南觀北，想要問你一句。當你站在萬里魔天關前，是進，是退？”
“進一步或會身死，退一步功敗垂成?！鄙裣用靼琢?，他心中不禁惻隱了，對面前的小輩，隱隱的有些欣賞。他一定是能夠成事之人，再去阻攔，便是不識趣了。
“請吧?！?p> “謝謝。”
這次是左手，放上，彈走，砸在了小問題的身上，再看去，蒼白的四，仙凡有別。
莫奈最終坐在地上，再沒有之前身上的那些豪邁氣度，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樣，眾人的目光，第一次真的刺傷了他。
“佘兄，謝了?？次业陌?。”小問題此行的目的，莫奈接受的委托，就是讓他通過這場檢測。完成后，有五千靈石。
這靈石真的苦澀，莫奈忍不住笑了出來，裂開嘴，看著小問題將手放在了石頭上。天地靈氣只是稍稍一緊，古拙之氣蕩然傳出，兩道彩霞從空中迎來，圍擋在小問題的身邊。
“過了么？”莫奈嗓子有些啞，雙臂暫時失能的他，連嗓子緩解一下都做不到。
“恭喜，仙品二階，這是通行玉牒，憑借玉牒進入，不認人?！鄙裣痈吲d，但是心中總是有些沉重，從虛空之中拿著一枚圓圓的玉牒，青白色，帶著三鎏金穗，掛在上面。神宵子卻難以去看著那個通過的人，只是看著下面落敗的家伙。
“不過是一個落敗之犬，為何要再次礙眼？”
神宵子欣賞，不代表所有人都忍得了莫奈。
朱門之中，其實走出二人，一個是神宵子，世人皆知。另一個則始終不說話，單單就站在那里，剃刀一般的眼神，從上而下這樣掃過去，竟然沒有一人敢于與她對視。黑金交雜的頭發(fā)綁成一個厚實的發(fā)髻，身上穿著極為得體，玉石金鐵，錦羅綢緞，一樣不多，一樣不少。
此女子向前走了一步，整個高臺突然化作了一灘純黑色的污泥，神宵子想說什么，皺皺眉頭，雙足微微浮起，便忍了回去。
又向前一步，滾砸著豐厚靈力的黑泥，將驚恐的二人牢牢地鎖住。過量的黑泥已經(jīng)沿著高臺的邊緣滾落了下去。圍觀的眾人連頭發(fā)都嚇得豎了起來，卻連退后一步的勇氣都沒有，最多是兩眼一閉，不聽不看，心中不怕。
第三步，莫奈二人連一個掙扎辯駁的機會都沒有，只剩下一個眼睛漏在外面，莫奈被封死在地上蜷曲著，只剩下半張臉。
第四步，干凈的鞋底踏上了莫奈的臉龐，扭轉身子，又在他臉頰上蹭了蹭，滿是大地上的塵土氣。
“我今日就教一教你這條狗，這大石頭上四個大字，仙凡有別，可識的字？不要只知道望著仙，忘了自己就是個凡。不妨我今日——”她抬起一只手，黑泥從潔白的掌心落下，有生命一樣的將他全身開始擠壓，只要多一份力，果醬就爆出來了。
“林師妹?！鄙裣硬坏貌怀鲅宰柚沽耍巳诵逓椴桓?，但是管不得，但是又不得不管。但如果硬是在此立威，他也阻止不了。
“也是，升仙大會乃是一等一的妙事，總要給師兄留些面子?！绷中盏膸熋秒p腳點在莫奈的臉上，全身的重量壓在一點，莫奈的骨骼都在發(fā)出無法承受的嗚咽。
手上不停，也不去看著這面巨石，伸出了一根手指，上下?lián)u晃著，臺下眾人，還能站得住的，便跟著她搖晃。
手指一停，從凡滑到了仙，輕輕重重的向內(nèi)一按。
眾人紛紛搖頭，一聲清脆的嗚咽從天際傳來，忽上忽下，忽遠忽近，驟然悠揚。甚至連太陽都明滅了一下，從太陽上掛下一條條可見的匹練，從天穹流轉直下，輕輕地點在林師妹的肩頭。
一道，一道，又一道。足足九條陽光匹練披在林師妹的身上，攪散了她盤好的發(fā)絲，黑色金色交雜的頭發(fā)垂下，一只素手搭在肩頭，感受著來自陽光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