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儀式終于告一段落,樂隊的姑娘們收拾起了樂器,在場圍觀的眾人也開始紛紛散去。
「趙師姊,你看這個。」
陸地抓緊機會,把手中的魔方遞到了趙姑娘面前。
「索西(什么)?」
趙寂櫻好奇地把腦袋湊過來。
一股蘭花的香氣被清風(fēng)送入他鼻中,讓陸地聞得意亂神迷。
他用單身十七年的手速,飛快地擰了二十三下魔方。
按照陸地的預(yù)期,此時魔方會有三個面分別出現(xiàn)「I」、「?(心形)」、「U」這三種圖案,剛好是全世界通用的一句表白用語。
可惜,理想是豐滿的,而現(xiàn)實卻過于骨感,內(nèi)心緊張的他不知道在哪一步犯了個錯,原本計劃好的圖案全部成了亂碼。
尷尬了。
陸地恨不得現(xiàn)在能憑空出現(xiàn)一個地縫留給他鉆。
然而沒辦法,話已經(jīng)說出去,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師姊,你信不信我能在半分鐘之內(nèi)復(fù)原它?!?p> 這真是一套標(biāo)準(zhǔn)得不能更標(biāo)準(zhǔn)的直男搭訕模板,搭訕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
趙寂櫻禮節(jié)性地點了點頭,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興趣。
她甚至連看都沒看陸地的復(fù)原過程,轉(zhuǎn)身就要離開花園。
正在這時,有一群閃著炫酷藍光的飛劍劃破了夜空,從山腳下奔著山頂而來。
「夜襲!有人夜襲山門!」
在場眾人紛紛抽出寶劍,擺好了御敵的架勢。
這么刺激嗎?
開學(xué)第一天就遇到敵人打上山,看來這峨眉派也不太平啊。
然而這藍色的飛劍群卻懸停在了空中,陣型也慢慢變化起來。
眾人見狀有的放松了神情,有的仍是小心翼翼地警戒著四周。
在空中慢慢移動的飛劍陣像無人機一樣,用藍色光點組成了一個大大的「趙」字。
趙?
眾人都對這空中的字疑惑不解。
這個「趙」字維持了幾秒,然后又快速變化,組成了其他文字。
繼而再維持,再變化,一遍一遍地重復(fù)著這個流程。
「寂」、「櫻」、「我」、「喜」……
現(xiàn)在就是再傻的人都能看出來,搞出這么大的陣仗,全都是為了表白。
在場的姑娘們無不羨慕這個叫趙寂櫻的幸運兒。
只不過除了陸地和他的幾個師姊之外,誰也不知道今晚的主角,這個幸福的姑娘到底是誰。
飛劍陣一絲不茍兢兢業(yè)業(yè)地拼完了剩下的兩個字「歡」和「你」,然后顏色從藍光漸變成粉紅,圍成一個大大的愛心。
現(xiàn)場的說話聲從一開始小范圍的竊竊私語,逐漸變得嘈雜,有的姑娘甚至發(fā)出了尖叫。
「男主呢,趕快出來?。 ?p> 男主,是叫我嗎?
這是哪個好心人知道我喜歡趙師姊,特意花錢給我請了個慶典公司?
不可能。
天上絕不會掉餡餅,但是會掉活人。
對于后一點,陸地深有體會。
天空中又飛來一把劍,劍上站著一個穿著深色衣服的男子。
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本次表白活動的男主角終于姍姍來遲。
黑西裝、黑西褲、黑色皮鞋,高大的身材,壯實的肌肉,懷中還抱著一束鮮花。
有的姑娘已經(jīng)開始心動了,這正是她們心中最喜歡的那種霸道總裁類型。
雖然黑暗之中看不清長相,可陸地還是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
飛劍慢慢降落到地上,男子從劍上緩緩走下,向著趙寂櫻這邊走過來。
拜月亭周圍的燈光照亮了來者的五官,陸地終于看清楚,來的這個人,不正是今天下午那個蜀山派賣花的嗎?
他怎么來了?
難道說他也喜歡師姊嗎?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蜀山派走到趙寂櫻面前單膝跪地,深情款款地表白道:
「趙寂櫻,從小學(xué)入學(xué)那天第一眼看到你,當(dāng)時我就認定你是我這輩子非娶不可的姑娘。
「從小學(xué)到初中再到高中,我始終追隨著你的步伐,考進你的學(xué)校,走后門和你分配到同一個班級,再賄賂你的同桌讓他們和我換位置,所做的種種事情,就是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高考前你一直說自己想讀文學(xué)院,夢想中的大學(xué)在京城,于是我也把那個一塔湖圖的學(xué)校定為自己的目標(biāo),每天拼命學(xué)習(xí)就是為了不被你甩在后面。
「誰知道錄取結(jié)果一出來,我如愿考上京城大學(xué),你卻跑到這個根本名不見經(jīng)傳的峨眉附大。
「我千方百計地查各種資料,終于知道了峨眉派在蜀郡,是一所練武的學(xué)校。
「為了更接近你一點,我不惜與家人決裂,撕毀了京城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自己偷跑到蜀郡,拜在城東的蜀山派門下,就是不想和你分開。
「我對你的這份感情,不說是天地可鑒,但絕對是發(fā)自真心。
「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我整整喜歡了你十二年,到今天我再也不想壓抑著對你的感情,想要把心中的真實想法完全展示給你,讓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從很久之前我就開始策劃今天的儀式,本來訂的是煙花,但是蜀郡已經(jīng)禁燃禁放了,只能加急又從湛盧派訂了帶LED燈的飛劍,總算是搞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儀式。
「借著今天的日子,在這里鄭重地向你表白,趙寂櫻,我喜歡你,喜歡了你十二年,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請你一定要答應(yīng)我,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說完這番話,蜀山派高高舉起了手中的花束,深情款款地望著陸地……旁邊的趙寂櫻。
「答應(yīng)他,答應(yīng)他!」
在場的姑娘們不嫌事大地開始起哄。
陳妙音和杜宇也被感動的眼含熱淚,兩人拽了拽趙寂櫻的袖子,示意仍無動于衷的她趕快答應(yīng)眼前這個癡情人。
完了,全完了。
天時地利人和,全被蜀山派高富帥占得死死的,自己除了離師姊比他更近一點,沒有任何優(yōu)勢。
陸地持續(xù)了三天半的暗戀,馬上就要無疾而終。
不要答應(yīng)他,不要答應(yīng)他。
走投無路的陸地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
他轉(zhuǎn)身再一次地擠出人群,知趣地離開了表白現(xiàn)場的中心。
······
陸地垂頭喪氣地回到了洗象精舍。
看完電視的兩個人早已各自回了房間,李斣還在陪著姜砃觀禮一場浪漫的表白,客廳中空無一人。
聽見開門聲,于破罜從房間里探出了腦袋問:「老陸,我的可樂買了嗎?」
「不好意思,我忘了?!?p> 陸地苦澀地搖了搖頭,在于破罜疑惑又關(guān)心的眼神中進入到自己的房間。
蹬掉鞋子躺在床上,他心如死灰。
上大學(xué)后的第一段戀愛,就這樣被天降的青梅竹馬扼殺在萌芽中。
可能連萌芽都算不上。
自己只是一粒卑微的種子,偶然在黑暗之中窺見了一縷光,便想要拼盡全力沖出泥土,對著天空中的太陽露出最燦爛的微笑。
種子心中堅持著這個夢想,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條盤虬的樹根。
樹根告訴種子,他的上面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陪著太陽每天升起又落下,已經(jīng)過了好幾萬年。
即使種子拼盡全力長成幼苗,沖出土壤,也只能在林間偶爾漏過一束光的時候,才能沐浴一下太陽的恩澤。
失去動力的種子最終在泥土里腐爛成肥料,天空中掛著的太陽,甚至不知道地上還曾有過這樣的一粒種子,曾經(jīng)為她那么努力地拼過命。
陸地一連兩天沒有邁出過臥室的門。
他杜撰自己水土不服引發(fā)了腸胃感冒,讓師妹向華凱教授給自己請了假。
愛情幻想破滅的陸地成了一位半吊子哲學(xué)家,每天茶不思飯不想,唯一的活動是睡醒之后坐在床上,像王陽明一樣對著北窗外的竹海發(fā)呆。
他的左腳還是老樣子,腳腕以下仍是透明,每天只用襪子進行簡單的遮蓋。
去藏經(jīng)閣找那本《練了它你就能成為峨眉大俠(下)》的行動也被無限期地擱淺,學(xué)什么隱身,當(dāng)什么大俠!
還想什么功成身退,什么雙宿雙飛,竟然還考慮過生兒子叫什么名,當(dāng)初的自己真是可笑之極啊。
兩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本周要和劍學(xué)院一起上的文化課已經(jīng)全部結(jié)束,明天開始,陸地要和師妹楊琛去參加維德師太專門為他們定制的俠客班課程。
師父的第一節(jié)課總不能再翹了。
「臭流氓你快點啊!」
周四一早,楊琛仍是不耐煩地敲著陸地臥室的門。
陸地腦袋上頂著雞窩頭,眼睛周圍掛著黑眼圈,襯衣第三顆扣子填入了第五個洞里,一臉疲態(tài)地打開了門。
他這副模樣著實嚇了楊琛一跳。
「你的病……好些了嗎?」師妹用嫌棄的語氣關(guān)心道。
陸地沒說話,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去大殿的路上楊琛罕見地沒有催促,她還貼心地放慢腳步盡量使蹣跚的師兄跟上自己。
維德師太已經(jīng)等在了辦公室中。
看到陸地這副「尊榮」,掌門也是一愣,手中的蓋碗和杯蓋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碰撞。
「徒弟你怎么了,是被刀刀欺負的嗎?」
她深知干女兒十分淘氣又愛整蠱,看到陸地像行尸走肉一般,她本能地以為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全部都是楊琛的杰作。
「不是,」陸地搖搖頭,「我這兩天水土不服,腸胃感冒,勞煩師父您費心?!?p> 「去醫(yī)學(xué)院找大夫們看過了嗎?」
「小毛病,我緩了兩天,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p> 大夫們確實能治好這些身體上的疾病,可是對于心病呢?同樣也只能一籌莫展。
「伸手!」
陸地聽話地把胳膊伸到維德面前,她把兩根手指搭到他的太淵穴上。
脈搏非常規(guī)律,腸胃也一點都問題,只不過好像睡眠有些不足。
等等,這個小子絕對是劍士第一層的水平,為什么華凱老師告訴我他檢測不到劍氣呢?
「你的腸胃一點問題都沒有,」維德師太抬頭問陸地,「這兩天是不是沒睡好覺?!?p> 陸地點點頭。
「今天本來想安排你和刀刀一起練劍的,不過既然你生病了身子虛,那就推到下禮拜再說吧,這周做點什么好呢?」維德一邊說話一邊翻起了桌上的日歷。
「有了,」她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從里面掏出了一份羊皮紙卷,「前幾天藏經(jīng)閣送來一份新找到的峨眉地圖,我看了一下,山還確實是峨眉山,大峨、中峨和小峨都在上面,不過圖中標(biāo)記的地點幾乎全都沒有聽說過,你們不妨拿去按圖索驥,看看還能不能找到圖上這些標(biāo)記的地點?!?p> 陸地接過地圖,上面的墨跡已經(jīng)褪成和羊皮紙幾乎一樣的黃色,仔細分辨才能看見上面的文字和線條。
他勉強能認出標(biāo)題,上面用隸書寫著「峨眉三十六洞七十二谷圖」。
古人畫地圖不講比例尺也不講上北下南,只用水墨畫的構(gòu)圖畫了一個又一個山峰。
想要把這上面標(biāo)記的點找全,可真是要花費一番大工夫。
陸地把羊皮卷平鋪在掌門的辦公桌上,用手機將上面的圖案分部分全都清楚地拍了下來。
維德師太又叮囑兩人:「刀刀,你師兄現(xiàn)在身子虛,你可別再淘氣任性,多照顧一下他的身體情況;徒弟,你剛到峨眉山人生地不熟,一定要跟緊刀刀,千萬不要迷路。這個事情算不上著急,你們有時間慢慢去尋找就是了?!?p> 出了大殿,陸地還是裝出一副疲態(tài),他告訴楊琛,自己還是要回洗象精舍里睡覺,今天并不打算去找圖上的地方,請師妹自便。
楊琛聽了自然是很生氣,剛剛寶嬢說陸地腸胃一點問題都沒有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人是在裝病,明明那么認真仔細地在看地圖,哪有一點生病的樣子。
楊琛憤怒地給了他兩拳,可陸地擺出了一張你最好打死我的表情,仍然執(zhí)意要回去睡覺。
兩人正在爭執(zhí)的時候,藥學(xué)院的隊伍走了過來。
李斣暫時脫離了隊伍,一路小跑到兩人面前。他春風(fēng)得意地問陸地:「誒,你們今天也是戶外實踐么?你師姐姜砃在哪里?」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陸地正為愛情煩惱著,偏偏來了個幸福的人在他眼前炫耀起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