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大亮,洪淵才從紫藤巷子轉(zhuǎn)悠到尚京城城門附近。
恰在此時,城門開啟。
不等洪淵出城,一群形似猿猴的東西沖了進來,他們個頭不高,腳勁非凡。所過之處,塵土飛揚。
洪淵抹了一把臉上沾上的塵土,望著那群黑毛猴沖進城內(nèi)的黑影,陷入沉思。這是一萬頭草泥馬出籠了嗎?
地面微微震動,引得街邊百姓紛紛開門來瞧。
看清楚的都縮了腦袋,迅速關(guān)門關(guān)窗。沒瞧清楚的還在伸長脖子張望。
洪淵折騰了一宿,無心湊熱鬧,打著哈欠準(zhǔn)備回別院。卻被一股醇香的面味勾住了腳步。
面攤很近,老板煮面速度很快,面條勁道彈牙。只一口下肚,渾身舒爽。人一舒爽,感官也就靈了。只聽左右賓客紛紛議論,似乎和剛才那群黑毛猴有關(guān)。
“剛才那些怪物是什么?怎地各個一條腿也那么能跑?”
“一條腿?你別是眼花了?一條腿怎么跑,只能單腿蹦。”
“我看的可清楚了,不光一條腿,那腳掌和腳后跟還是反著長的呢。你說奇不奇?”
“別看人家奇形怪狀,說不定是國師的座上賓呢!國師壽宴,就這幾日了!”
“……”
洪淵一口接一口的吸溜面條,聽著別桌客人的描述,腦補出了畫面。
黑毛、一條腿、腳掌和腳后跟反著長……
山魈!
她眉梢微動,什么人能驅(qū)動著這一群山魈走街串巷?
山魈多居于山林,很有個性。傳說它能指揮百獸為其效力,高興時樂于幫助過往山林的商客,還會幫農(nóng)戶種莊稼。不高興時,就差猛獸傷人性命。
方才那一群山魈脫離山林,不各自為營,定是被人聚在一起,驅(qū)趕至此的。能讓生性怪異、喜好自由的這類山怪如此的,必不是常人。
“噠噠……”
一串輕快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節(jié)奏平穩(wěn)均勻,必是一路坦途,且無行人阻擋的。
洪淵瞥了一眼本應(yīng)該充斥著人群的街道,街上揚塵剛散,驚魂未定的沿街住戶還有不少龜縮在家中?,F(xiàn)在只有寥寥幾人,還緊貼著街兩側(cè)走,不住張望著什么。
她一挑眉,余光轉(zhuǎn)向城門。
這騎馬人是在用山魈清路障嗎?
城門處終于出現(xiàn)了一個騎馬的身影,玄衣黑馬。一道晨光打在那人身上,玄衣在馬上起伏間反射出紫紅色的帶狀暗紋。黑馬通身漆黑油亮,無一根雜毛。一人一馬,遠遠一瞥,就覺雍容華貴的氣場撲面而來。
洪淵眸中金芒一閃,垂了眼皮。
前有山魈,后來燭陰。這黃龍過個生日,都能開一次三界眾生博覽會了。
此時,恰有幾個女子從一旁的巷子里出來。當(dāng)頭就被這玄衣黑馬的華麗出場震撼到了,眼直了,嘴張開了,手里攥的帕子落地了也沒察覺。
玄衣黑馬似乎習(xí)慣了這反應(yīng),面無表情,信馬溜達。
一個老婦揪著自己調(diào)皮亂跑的孫子的耳朵,準(zhǔn)備帶回家吃早飯。一見這玄衣黑馬,老婦問候天王老子的罵聲梗在了喉間,疼的吱哇亂叫的孫兒也禁了聲。
玄衣黑馬眼睫毛都沒動一下,繼續(xù)信馬溜達。
抱著大肉包子啃得農(nóng)夫見了玄衣黑馬,一嘴的包子也忘記了咀嚼,大塊肉餡掉出了包子皮也顧不得撿。
眾人臉上只有一個表情:看不夠!
洪淵大口嚼著,又瞥了一眼那深入城中的玄衣黑馬。
這也是個看顏的社會呀!男女通吃,老少皆宜,他做到了!
背影已經(jīng)遠的望不見了,顏控們才回過神來。左右看看,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四個字:戀戀不舍。
洪淵準(zhǔn)備埋頭喝湯,卻聽馬蹄聲又回來了。急促有力,似有追兵將至。
還有一串清脆的表白聲,“竹殷哥哥,你別跑呀!我九鳳非你不嫁!”
街上的大老婆、小媳婦兒也聽見了,瞬間遮臉的遮臉、紅臉的紅臉,竊竊私語著哪兒來的這么不知廉恥的女子?大庭廣眾,公然追男,也不害臊?
邊咬耳朵,邊張望,都是期待的神情。
果不其然,玄衣黑馬又回來了。
他們后面還飛了一只……人?
準(zhǔn)確的說,應(yīng)是一只身穿五彩羽衣、化作姑娘的九頭鳥,羽衣袖子張開如翅膀,略微撲閃幾下,已快追上玄衣黑馬。
黑馬一聲長嘶后止了步,玄衣男子下馬,朝面攤走去。目不斜視,好像身后緊跟不放的姑娘和他無關(guān)。
洪淵略微垂眸,余光卻瞧著。看樣子是女追男的戲碼,有面有戲,生活如蜜。
“啪”
玄衣男子胳膊往洪淵旁邊一擔(dān),人也坐到了洪淵身邊。
洪淵眸光一閃,不動聲色的把還沒吃完的面碗朝一邊移了移。
“老板,一碗面!”
在場諸人,包括老板都是一愣。
他吃面?不,他這樣的神仙人物還需要吃東西?
許久,老板才回過神來,連聲答應(yīng)著準(zhǔn)備去了。
九頭鳥也已經(jīng)沖進面攤,一屁股坐到了玄衣男子對面。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含情脈脈的看著他。
四周寂寂,洪淵感受著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輕輕吸了一口氣,這就是秋波的味道?
老板瞥了一眼,擦了擦額上的汗。
今天是什么黃道吉日?小店怎得一日之間,接待了這么多“貴人”,不!是“美人”!
“面來嘍!”老板歡快的吆喝聲打破了這一刻的美好氛圍。
面一上桌,九頭鳥像是看見了一碗死老鼠般,從凳子上彈跳起來。后退了足有三尺,嘴唇哆嗦著說:“竹殷哥哥,你為什么要吃這些像蟲子一樣的東西?”
語氣中盡是委屈,甚至還有些恐懼。
眾女撇嘴,撒嬌賣乖,連個稀松平常的面條也要做文章。
洪淵吧唧著嘴,心里感嘆,一只鳥怕蟲?這只鳥還是一只靈鳥!
那竹殷用筷子撈了一大坨面條就要往嘴里放,冷冰冰地道:“我愛吃面,你卻最討厭,我們吃都吃不到一塊兒去。你還是別嫁給我了!”
眾女齊齊內(nèi)心吶喊:我愛吃面,我們能吃到一塊兒去!
九鳳露齒一笑,飽滿的蘋果肌在暖陽的照射下分外可愛,“你吃面來,我喝湯,怎么吃不到一塊兒了?”
竹殷正襟危坐,一臉的公事公辦,“我終年盤踞一隅,你愛游歷四方,咱們不合適!”
九鳳深情款款,“你在哪兒,哪兒就是我的四方。”
眾女冷哼,一張巧嘴盡是些狐媚功夫。
“我是妖族,你是靈鳥??绶N族在一起太牽強?!?p> “牽不牽強,是我說了算!”
竹殷皺眉,沉沉放筷,“我說多少遍了,你不是我喜歡的型?!?p> 九鳳嬉笑,圓眼睛眨呀眨,讓人想起賴皮的小狗,“我問多少遍了?你喜歡什么型,我學(xué)還不行?”
又是一陣死一般的寂靜。不僅她想知道,在座的眾女除了洪淵,都想知道。
“咕咚……”
寂靜打碎!
洪淵喝光了碗底最后一口湯,滿足地放下了面碗。
騎虎難下的竹殷,只想盡早脫身,隨手一指“咕咚”的來源。
“就她這一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