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生前飽受后媽虐待,后媽得知他將自己的遭遇說與別人聽,心生更大的憤恨,一氣之下,毒死了他。”
念生平事跡的陰軍,沒心思觀察河面變化,自顧自大聲念著。念完看向老錢,聽候發(fā)落。
老錢把目光從河面收回,隨口道:“后媽怎么虐待他了?這不也活了二十多年嗎?還在外面說自己娘親的不是,這種胡亂編排人的不肖子孫,就該下拔舌地獄?!?p> 語氣中的不平,仿佛自個兒就是那后媽。
可他話音剛落,血河便沸騰了。從一個兩個的水泡浮起又破碎,再到一朵朵浪花無聲自起,再到滔天的浪潮一波波涌向岸邊,只在瞬息之間。
那些陰軍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頭,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文書,往老錢身邊退。
老錢凝神看著,表情漸漸凝重。
這時,浪潮中浮起不少人影獸形,他們有的原地冒出水面,有的從河中央緩緩泅過來。他們?nèi)纪哆厖R聚,越聚越多,多到讓人望一眼就頭皮發(fā)麻。
中毒而死的鬼臉色發(fā)青,溺水而亡的鬼被泡的發(fā)白膨脹,被活活燒死的鬼烏黑如老樹皮,被打死的、受酷刑而死……種種死法,種種死相,一齊出現(xiàn)在眼前,那場面也是很考驗(yàn)?zāi)懥康摹?p> 無論他們有沒有眼珠、眼白,都是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岸上的老錢,一步步往岸上逼近。
那些陰軍畢竟不是跟隨刑祭將軍久經(jīng)沙場的,個個都是草包飯桶,一看這陣仗,都想撒丫子跑了。卻還得顧著自己的頂頭上司,只得咬牙忍著,盡量往老錢身后縮。
“錢大人!他們這是……他們不會要弄死我們吧?”
一個陰軍終于控制不了內(nèi)心的恐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
老錢眼睛也是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們,身體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挺直了。沒有小蒲扇降溫,鼻頭也不覺得疼了。他緊盯著他們在岸邊最淺的水里停下了,眉梢一動,似乎想到了什么,臉色瞬間放松了。
他重又舒舒服服地窩回了太師椅里,瞇著眼吩咐:“不用管他們,你們繼續(xù)念……”
陰軍一臉便秘的表情,問道:“大人!我看他們來者不善,我怕他們會上岸威脅您的安全!”
老錢哈哈一笑,不在乎的說:“你放心,忘川鬼魂離水則魄散。他們不敢上岸!”
水中鬼魂忽然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似乎下一刻就要沖上來將他們撕了。
一個陰軍一看,差點(diǎn)就嚇得跳到老錢身上了。
“可……可他們……”
老錢“嘖”一聲,瞥了他們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慫狗。他氣定神閑的起身,邁著四方步走向群鬼,像是要去檢閱自己的子民一般。
隨著他離群鬼越來越近,群鬼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吼吼”聲,讓人想起暗夜里的狼群,嚎出戰(zhàn)斗的號角后,便要開始發(fā)起進(jìn)攻了。
老錢絲毫不受影響,在離群鬼不足三尺的地方站定,張開臃腫的雙臂,朝那些近在咫尺的鬼魂,揮舞了幾下拳頭,又朝陰軍晃了晃腦袋,“我就說沒事吧?”
群鬼中升騰出一片鬼氣,在血河上空彌散開來。
陰軍看著他們的錢大人如此挑釁的行為,不覺心驚肉跳。
洪淵躲在土包后,看到眼前一幕,嘴角扯了扯。
老錢似乎還沒玩夠,又俯身在岸上抓了一把碎沙石,朝群鬼扔去。
忘川上空的鬼氣更盛了。
鬼氣雖然無形,但是氣機(jī)卻很蠻橫。陰軍全都東張西望,一臉謹(jǐn)慎,他們紛紛勸道:“大人快回來吧!我感覺這氣機(jī)不對頭呀,他們恐怕要上來了!”
錢大人不以為然,故作淡定,“上來了倒省的我用鎖魂鏈羈押了!我盼著他們上來呢!”
洪淵嘴角笑意漸濃,發(fā)動靈力,隔空助鬼氣縱橫。眨眼間,化無形鬼氣于有形。漫天鬼氣化作濃霧,灰蒙蒙的不見五指。
濃霧劈頭罩下,瞬間將老錢淹沒。隨著濃霧罩下來的還有群鬼的折磨,老錢驚慌要逃,就覺脖頸一緊,一只如鐵鉗一般的大手將他拽倒了濃霧深處。
他舞動雙手,雙腳掙揣,仍舊被不知名的什么獸類啃咬了大腿。他不斷地扭動身軀,卻還是被什么繩索一樣的東西捆住了身體,而且那繩索越收越緊,把他身上的贅肉勒成了一塊一塊的。
他嚎啕著求饒:“爺爺們,求你們饒我……我叫你們祖宗,祖宗!求求你們,饒命呀!疼……疼!”
他越是求饒,繩索收的越緊,不知名的獸類更是兇猛地撕咬他。
陰軍見狀,嚇得緊緊抱作一團(tuán),誰也不敢摸索著上前去救。
只聽濃霧里,傳來老錢的陣陣殺豬般的慘叫,還有不知是什么獸類的嘶鳴。
“嘩啦……嘩……”
只聽濃霧中有重物落水的聲音,接著就是什么東西劃過水面,往河深處滑行的水聲。慘叫聲和嘶鳴聲也隨著這水聲,漸漸遠(yuǎn)去。
一名陰軍緊緊摟著旁邊的同伴,嚇得淚花泛濫,生怕那聲音逼近自己。由于剛才的水聲太過突然,又很是劇烈,他一時嚇破了膽。只覺下腹一緊一松,褲襠瞬間溫?zé)?。隨之便是,一股尿騷味彌漫開來。
像他一樣屎尿一褲黨的,還有老錢。
他被五花大綁在水中拖拽前行,水中不知藏了什么牛鬼蛇神,一邊滑行一邊被無數(shù)像刀片一樣的東西刮傷,疼到讓人懷疑自己已經(jīng)下了刀山。
濃霧中忽有一女子聲音出現(xiàn),戲謔道:“還想活命嗎?”
老錢一愣,這聲音好熟悉。來不及多想,多怨懟,忙稱:“想!想活命!救救我!”
女子輕笑,似乎很是滿意,“告訴我?guī)煚斎ハ颍 ?p> 老錢猶豫,自己能得府君賞識,就是憑借自己把他多年的心腹大患安排了。想那日,府君暗示,只要誰能把師爺安排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三界無存。誰就能得,忘川之主一職。
是他想到了第十八層地獄。那是刑祭守了千百年的禁地,即便刑祭跳了陰流,也沒人敢去第十八層地獄探看。刑祭不在,但仙家仍在,刑祭曾受仙家之命守住第十八層地獄。誰敢公然挑釁仙家?
因此,第十八層地獄就是一個最隱秘,最好的去處。
如果自己說了,那豈不是忘川之主一職難保?
心里千回百轉(zhuǎn),一聲輕飄飄的吩咐,如炸雷般在虛空中響起,“殺了吧!”
“啊!我說!第十八層地獄!第十八層地獄……”
老錢本能豬叫,挽回一命。
女子輕哼,“早這樣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