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潯來的那一天,門外那棵桂花樹,含了月余的花苞,忽然怒放,像是得了召喚,又像是被逼迫著不敢不開。
清晨十分,按著一貫的安排,灑掃的仆從打著哈欠,提拎著掃帚,從主房門外開始起,一路慢悠悠掃到主門門口,掏了鑰匙,推開厚重的銅門,再拿著挑桿,將兩只大紅的門燈掛上,他的晨間任務(wù)便告一段落了,可以回房間再小睡一下,等人叫著,去吃早飯,不吃也可,昨夜整晚打牌,他好生困倦。
費(fèi)力推開銅門,一個女子就這樣出現(xiàn)了,端端正正的站門外,看在他眸子里,好生俊俏的一個姑娘。上下打量,姑娘穿一身白色衣裙,一頭過腰長發(fā)松松綰一個髻,濃黑如瀑。
什么叫明媚皓齒,哪個是身姿卓越,仆從登時眼就直了,說你,你是誰?你,你有什么事么?
尹潯望著他的眼睛,微微欠身,說我叫尹潯,要見你家老爺,你盡管去報,就說在二十年前,望回川,他種的因,如今,來找他了。
仆從一時摸不到頭腦,若是平常,他大概會想,這是哪里來的瘋婆娘,滿嘴胡話,簡直欠打,不然就是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騙子,肚子里流壞水,好吃懶做,盤算著從他們這高門大戶里坑騙個仨瓜倆棗,好度日子,畢竟,聽聞老爺年輕時候,可是正經(jīng)有些風(fēng)流的,大概他在哪塊地撒了多少種子,他自己都數(shù)說不清的。
他也不是沒見過空口白牙來認(rèn)爹的,但都讓老太太趕出去了,無一幸免,都是假的,老太太可是個狠角色,他想也許并不都是假的,是老太太讓那些人成為了假的。
但他從沒見過哪個來認(rèn)爹的有眼前這位姑娘這般漂亮的,她眼里蘊(yùn)含了十足十的篤定,沒有其他找上門來那些人的貪婪嘴臉與昭然若揭的野心,她渾身上下都透著淡淡的氣韻,不疾不徐,但,成竹在胸。仆從想,也許這一次,老太太是遇著敵手了。
于是他火急火燎的,將這清晨頭一個爆炸性新聞,通報到了老太太房里去。見他一路火燎眉毛的瘋跑穿過院子,但凡眼見的,澆花的,提了菜籃子的,端了水盆的,無不要湊過來問一問,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讓你如此慌張。
仆從腳下不停,沖著大門口努努嘴,擠眉弄眼,于是大家伙紛紛見得了在大門外站著的尹潯,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眉梢眼角意味十足,看來今天,是好戲上演的正日子了。
他們哪管什么別個的苦痛心酸呢,不過是受雇于人的仆人,再說,有錢人家的心哪用得著他們來操,就算因?yàn)樗缴映硞€天翻地覆,因?yàn)榉旨耶a(chǎn)鬧個你死我活,怎么也都是比他們活得好的,所以,看戲就好,還要盡量看個全乎,這樣將來嗑瓜子吃茶,三五聚堆之時,好講它個繪聲繪色。
老太太才剛剛醒來,由美惠伺候著,漱口,凈手,洗臉,仆從報進(jìn)來的時候,她正坐于梳妝臺前,與美惠討論梳個什么樣的頭比較好。
聽得有不速之客,她低頭看一眼手上在捻著的佛珠,眉頭不曾皺一下,說那就帶她去偏廳吧,叫她等著。
仆從得令下去了,她回頭看一眼美惠,說梳前幾天海鵬過生日時的那個發(fā)髻吧,我頂喜歡。
美惠低聲說是,上手將她的長發(fā)挽起一縷。
回首看鏡子里的自己,如果以看待老婦人的眼光,她是頂有氣質(zhì)的,雍容華貴這樣的詞,加諸于身,也是相當(dāng)襯得起的,與同齡人相比,她保養(yǎng)得非常好,年近六旬,皮膚仍是細(xì)嫩,沒得一絲斑點(diǎn)?;舜髢r錢才能得來的成效。
但終究,還是老了,不想認(rèn)也不行的,她臉上的光彩,是托了昂貴醫(yī)美手段,混合了天價化妝品的福,都卸去了,過了時效了,這張臉就如同被打回了原形的妖怪,丑陋必現(xiàn)。她看著鏡中自己一頭及腰烏黑長發(fā),太黑了,黑得不自然,要每個月補(bǔ)染呢,她見不得一根白發(fā)。
青春早就不再。但就算她正青春的時候,人不是一樣出去偷吃。想到這里,火氣上來一點(diǎn),眉頭微微皺,又不動聲色的壓下去。氣什么呢,反正事已至此,孽已然做下,傻子才去念叨何必當(dāng)初,聰明的應(yīng)該去思量怎么不讓這孽壞了眼下的局面。
半個鐘頭,梳好了頭發(fā),挑好衣衫,由美惠伺候著換上,她喝一盞茶,然后出得門,緩緩的,向著偏廳而去。
此時天已完全大亮,她站在門廊里,微微揚(yáng)首望天,忽然想起,多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微風(fēng)和煦的日子,她在一間陰仄破舊的屋子里,將一顆藥丸遞到了對面人手里,宣告在這一場戰(zhàn)役中,自己握住了制裁者的權(quán)杖,將敗將利落收拾清理。
這一路走來,當(dāng)真不易啊,誰說豪門大戶是好進(jìn)的呢,但說到放棄么,她才不要,就算不是為了那男人,為了地位,金錢,她也要一鼓作氣走到今天的,愛情么?那有什么重要的,當(dāng)然,那是她索取的名目和殺伐的托詞。
偏廳的門敞開著,尹潯坐于桌前,手邊一盞淡茶,未動。聽得有腳步聲近得耳旁,偏頭,便與老太太四目相對了。
不動聲色,暗暗掃看。老太太心下微微動,當(dāng)真漂亮,與自己年輕時不相上下的漂亮,當(dāng)真氣定神閑,剛剛仆從來報的時候,見他眼色里透露的,她便已知或許不是善茬,此時見了,坐實(shí)了心中所想,看來,要費(fèi)上一點(diǎn)氣力,才趕得走了,或許,還要花上一點(diǎn)銀錢,雖然她當(dāng)然不愿意,但,如果必要,也是沒辦法的事。
老太太見她腳上一雙素色月鞋,邊底是未沾絲毫灰塵的,而這宅院外,是一條蓬松土路通出去的。
這女子,不簡單呢。
思及此,抖擻起精神來,微微笑了,尹潯也迎著她的臉,還一個笑。好整以暇。
年輕對年老,硬生生將氣場拉扯出一個不分高低。
隔著一扇敞開的門,是過去對如今,是前緣對惡果。走廊盡頭,一堆腦袋攢動,偷偷摸摸,掃來掃去,等著,看好戲開唱。
以下是作者碎碎念:以上,是我打算開的新文的~一個腦洞片段~沒錯之前說的~接下來打算寫的~都市異能玄幻文的一個片段~本來是沒打算放出來的~但~我寫出來了~你猜~為啥?~你看我這后記的1和3之間~是不是缺點(diǎn)啥~好吧~淚目啊~如果你看了這個片段~有那么點(diǎn)點(diǎn)好奇~請持續(xù)關(guān)注我吧~我會盡最大努力~把這接下來的一本~寫得有意思的~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