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閑著無聊,斜倚在窗邊,望著窗外飄落的梨花出神。
李景行踏入園子便看到這幅美人美景圖,女子憑窗而立,斜暉默默風悠悠。雖不忍打擾了這人景和諧美好的畫面,卻還是輕輕開口喊了聲,”三妹妹?”
李明月的眼神立馬聚了焦,一個人正無趣,好難得來個人,李明月欣喜的望著來客,“二哥!你怎么來了!快進屋坐!”
“我方才來時,院外沒有下人,敲了門也不曾有人回應,心中實在牽掛妹妹,今兒中午聽下人們說三妹也是大病初愈,才知道是我自私了,昨夜竟讓三妹和父親,兄長等到半夜。”李景行說著,把拎在手上的東西在明月眼前晃了晃,“這是城中新開的藥房的大夫研發(fā)的點心,可以調養(yǎng)身子,大夫是聞名遐邇的風神醫(yī)的徒弟。”
“二哥實在不必客氣,你是明月的二哥,無論二哥多晚回來,明月都會在家等你!”明月甜甜的道,“只是藥房做的點心,會不會很苦?”
李景行因為明月那句“無論二哥多晚回來,明月都會在家等你”有片刻出神,家,等待,久違的讓人心安的感覺。“我倒是聽說這點心就連瑞芳齋的掌柜也贊不絕口,并且女子吃了可以美容養(yǎng)顏?!?p> “謝謝二哥?!崩蠲髟略诼牭健懊廊蒺B(yǎng)顏”四個字的時候立刻從李景行手里取了點心來。
看著李明月的動作,李景行輕輕一笑,“若是喜歡,二哥日日買了來送你?!?p> 兄妹倆相處的很是融洽,這時聽見比嫻小跑來通報,說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夏嬤嬤來訪,看望大病初愈的明月。
“去請嬤嬤過來吧?!?p> 明月轉過頭,對著李景行道,“二哥,可否你委屈你去屏風后面等妹妹片刻?”
李景行點點走,朝屏風后走去。
“老奴見過三小姐?!毕膵邒卟槐安豢旱南蛎髟聠柊驳?。
還未福下身去,明月便親自將夏嬤嬤攙了起來。
不等夏嬤嬤開口,明月便笑著問道,“什么事值得夏嬤嬤親自跑一趟?若是皇后娘娘一會兒找不到您,我可罪過大了,宮中誰不知道娘娘最離不得嬤嬤您的伺候了?!?p> 誰不愛聽好聽的話?明月不知道來者善與不善,但撿好聽的說總是沒有錯的,溜須拍馬是在古代生存的重要攻略。
“比嫻,快去泡茶,一定要前些日子父親送過來的金瓜貢茶。”
夏嬤嬤開始重新打量明月,從前的明月也是個活潑可愛的,卻終究只是個嬌慣的小姑娘,哪里會開口說這些,只道,“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聽聞三小姐碰了頭,擔心的不得了,卻正逢貴妃生產,一時走開不得,一聽說三小姐醒了,便馬上遣了老奴邀小姐去長春宮小坐。”
“是明月的不是,沒有照顧好自己,讓皇后娘娘擔心了,還勞煩夏嬤嬤跑一趟。明月記下了,明日便去給娘娘請安?!?p> “那老奴便回去復命了?!笨粗髟乱荒樀淖载?,夏嬤嬤也不再多說。
“夏嬤嬤難得來一趟”,恰好此時比嫻泡好茶端了過來,明月親自接了過來,“也該喝了茶再走”。
“如此珍貴的茶,老奴哪里受得起。”
明月便不再強迫她,放下了茶盤。宮中的人都謹慎,不在宮外隨便吃喝東西也是常情,自己作壞了身體不要緊,要是影響了服侍主子那就壞了。
不等明月向比嫻使眼色,比嫻便拿著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了嬤嬤手里,見慣了宮中大場面的夏嬤嬤,哪里會收,笑著道,“三小姐如今身子好了,老奴便比得了一袋銀子還要開心?!?p> 送走了夏嬤嬤,明月關上門,走到屏風后,對著李景行道,“二哥,你回來的事,怕是已走漏了風聲。只是不知皇后娘娘究竟是何態(tài)度”,又拉著李景行的袖擺,“二哥,你放心,你只管好好在家休息,養(yǎng)好了身子!”
眼睛的余光瞟到被明月拉著的自己的衣袖,他看向明月真誠的眼睛,笑著道,“二哥自然是相信妹妹的。”
晚膳時,明月向李國公說起此事,李國公道,“明月,明日你便同往常一樣請安即可,旁的事情你不用擔心,若被問起,便稱病對府內的情況并不知情,搪塞過去即可。一切有為父在?!?p> 李景行回國雖是秘密送的信給李國公,但是短短一夜的時間,顯然皇帝和皇后也知道了。
站在權力最高峰的人,什么樣的消息都能輕易獲取。
李國公并不感到奇怪。
晚上躺在床上,明月開始回想這一天發(fā)生的事情,還有明天如何應對皇后娘娘,若是沒點手段,也不會成為后宮的最強王者。
而皇后對李家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情?自己的二哥冒著生命危險和精神壓力,代替二皇子去異國他鄉(xiāng)遭人欺凌和刁難,而二皇子卻在周國享受錦衣玉食和百姓稱頌。
記憶中皇后待李家倒是很好,是愧怍?是安撫?總之想到自己的二哥遭遇的種種不公平,明月就對這個皇后喜歡不起來。
明月后知后覺才發(fā)現,此刻的自己已經把李家當作了自己的家,把李家人當成了自己的家人。
心中有事,明月第二天早早的醒了,任由比嫻為自己梳妝打扮。
到了宮門口,宮內就禁止使用馬車了,明月見比嫻跳下馬車,自己也跳了下來,嚇得比嫻急忙道,“小姐,奴婢去給您取馬扎,您怎的就這樣跳下來了,仔細傷了腿!”
“無事,哪有那么嬌氣了?!泵髟孪蚯白呷?,頗有一番壯士臨行前的氣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明月給皇后娘娘請安?!?p> “好孩子,快到本宮旁邊來,給本宮瞧瞧,怎么瘦了這么多,本宮可真真心疼。”明月這才開始抬頭看皇后。面前這位皇后娘娘,雍容華貴卻絲毫不俗氣,她的臉是稱得起這身行頭的,年僅四十了卻有著一張30歲的臉。
皇后看著眼前的明月,明亮的眸子正盯著自己,忍不住笑道,“你這傻孩子,怎么盯著本宮發(fā)呆了!”
明月心一驚,“皇后娘娘恕罪,明月只是見皇后娘娘比上次相見時又年輕美麗了許多,心里正琢磨著,娘娘這是用了什么保養(yǎng)品。娘娘,您就快告訴明月是用了京城哪家鋪子的脂粉,明月也想做您這樣的神仙妃子!”明月一邊夸贊,一邊撒嬌,努力拉近與皇后的距離感。
女人天生無法拒絕旁人對自己容貌的夸贊,更何況是這個眼睛清澈,滿臉真誠的小姑娘的夸贊。
“就你會哄本宮!”皇后說著刮刮明月的鼻子,臉上的笑容卻是越放越大,吩咐道,“夏嬤嬤,西域前幾日進獻的琉璃手串本宮瞧著最是適合年輕的小姑娘,你去取了給明月丫頭戴上?!?p> “謝皇后娘娘恩賜!”明月又露出八顆牙,甜甜的謝了恩。
“我們皇后娘娘,疼明月姑娘,就像疼自己的小公主呢!”夏嬤嬤在一旁附和道。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
皇后沒有主動提起李景行的事情,卻說起了李家的兄弟姐妹們,似乎在等明月開口提起那件事一般。明月受不了那個氛圍只好,道,“皇后娘娘知道我家二哥哥嗎?!?p> 皇后瞧了一眼夏嬤嬤,很快便轉過頭來,問到“本宮自然是知道的,李二是個好孩子。怎的說起他來了?”
“回娘娘的話,啟國皇室如今動蕩不安,皇子之間互相殘殺,我二哥哥也被皇子間的糾紛連累,幾乎葬身火場,好在垂死掙扎逃了出來,昨日到李家時已是命垂一線,道了句“盡快稟報皇上”便昏倒了,如今還不曾醒來。”,看了一眼皇后的表情,又道“可憐了我那苦命的二哥哥,怕是有什么緊急的情報想要傳達,還望皇后娘娘看在哥哥一片赤誠之心的份上不要怪罪于他。哥哥回家這事兒,想必父親今兒也會同皇上稟報?!闭f著,明月便泛起片片淚光,哭得好不難過,模樣著實讓人心疼。
“國家大事,明月僭越了。只是明月實在心疼自家哥哥,也把皇后娘娘當作自己的母親般敬愛,這才忍不住吐露了自己的煩惱,希望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好在火場死者大多被燒得面無全非,啟國皇室很難查明二哥哥是否在其中,因此目前還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p> 這種國家大事,哪里是后宮的婦人該聽到的,哪怕她是皇后。
然而唯獨關于此事,是與皇后有些關聯(lián)的,所以皇帝在聽見風聲的時候便有意讓皇后通過明月來探探虛實。
若是按照原計劃,等李景行完成兩國質子二十年的交換期,二皇子便會在交換期結束的那一天代替他出現在皇城盛京,向盛京所有的達官貴人也向盛京的百姓們宣布二皇子為國屈身啟國二十年,如今完成使命歸國。李家二公子也能以游學歸來的理由回到李家。
皇后憤懣,李景行真的死在啟國或者逃走,對他們都不利。頂著二皇子身份的他若死了,二皇子將再也不能以二皇子的身份回到皇室。而現在他逃走了,可以說更糟糕,若是讓啟國發(fā)現了這事兒,又要挑起不必要的爭端,二皇子也會被安上逃兵的罪名,無法被周國自己人接受。
好在啟國也沒有宣布二皇子死亡的消息,只要李景行以被宮人就出宮外又恢復了的借口再回到啟國,那么大家都可以當作無事發(fā)生。只是現在讓他心甘情愿的回到啟國怕是不可能的,并且也是危險的,他不是真正的二皇子的秘密一旦泄漏,也將引起同樣的風波?,F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將他滅口,然后送個易容的三四分像的聽話的男子過去,便稱是被宮人救下了失憶了又找到了便可。
皇后心中盤算著,嘴上還是勸道,“你哥哥是個忠心的好孩子,想必皇上也不忍心怪罪。也不知那孩子現在如何了。下月十五號,宮中的百花宴,本宮待會派人去國公府遞帖子,你便同你哥哥一同來赴宴吧,本宮也想那孩子想得緊?!辈焕⑹亲顝娡跽?,天生的演員,皇后說著竟和明月一起哭了起來。
又話了家常,明月前腳走了。皇后按著眉心,滿臉散發(fā)的戾氣快要毀了她那張美麗的臉。另一只手抓著茶杯便扔了出去,饒是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茶杯仍是“砰”的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