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不懂事的大人
老式留聲機(jī)里放著京劇，咿咿呀呀的。爺爺聽得起勁，孫子像被施了緊箍咒。
這天是小孫子十歲生日，陳望源在家里設(shè)宴。再過一會，他們在商界的各個合作伙伴、陳新交好的朋友，都會過來給他慶生。
陳望源一向疼愛陳新，這整歲的生日，場面肯定得大。
只是陳新那一句話，卻讓陳望源發(fā)了愁：“爺爺，爸爸媽媽今天會不會來呀？”
陳新父母前年離異，雙方又都忙于事業(yè)，就把陳新放到他身邊來讓他照顧。
會回來的吧，今天早上和兒子通電話的時候，他有讓他們一起回來。
下午三點，家里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來人了，陳新和小朋友們到花園里去捉迷藏，陳望源就在大堂招待來賓。
幾個老伙伴聚在一起聊天，很快就有人問了：“老陳，你親家公今天還在美國度假呢，你怎么都沒叫一叫人家?！?p> 陳望源冷哼一聲：“他們來不來是他們的事，早就不是一家人了?！?p> 從前，陳家與劉家交好時，陳望源待他們百般真誠，他們倒好，搶客戶，偷標(biāo)書，壞事都給干盡。
陳望源看在兒媳婦劉茉潔的份上一忍再忍，直到前年劉茉潔和兒子陳益離婚，他們兩家才徹底撕破臉。
老伙伴們紛紛取笑他，笑他叱咤商圈，連自己的家務(wù)事都處理不好，本來已經(jīng)不想這出事了，陳望源一時間又忍不住生氣起來。
這股氣在陳益和劉茉潔一起走進(jìn)來時達(dá)到了頂峰，陳益喊了一聲“爸”，陳望源都不太想搭理他。看著陳益和劉茉潔一起去花園里找陳新的背影，陳望源站在原地直皺眉。
有人安慰他：“老陳你少操點心，年輕人的事就交給他們自己安排。”
“是呀，你這都一把年紀(jì)了，安安心心享福就好?！绷硪粋€人附和著：“我看報紙上登了幾次他們同行的照片，估計兩個人都還念著舊情，說不定哪天又在一起了呢?！?p> 陳望源像被點著了引線一樣炸開了：“我享什么福！她要是再進(jìn)我家門，我這輩子都沒法享福！”
說完，陳望源就氣呼呼的往樓上走去，留下其他人在原地面面相覷。
在書房里，陳望源掏出從前的全家福，左看右看，心里始終不是滋味。最初陳益選擇和劉茉潔在一起，他就不太贊成。兩個人都事業(yè)心極強(qiáng)，誰也不肯為了對方讓步。這樣子怎么能在一起好好生活。
果然沒幾年，他們就開始不斷地爭吵。一個月見不了幾次面，一見面就開始吵架。陳望源實在是心疼小孫子陳新，這才主動把他接到身邊來帶。
到前年，他們終于下定決心離婚了，陳望源其實覺得這是好事。在他眼里錯誤的婚姻和愛情，就該及時止損。
有人敲了敲門，陳望源抬頭，是陳益和劉茉潔。陳新也從他們中間探出個頭來，看起來很開心。
不管怎么樣，孫子是他的心頭肉，陳望源招招手，陳新就立馬跑過來，在他的腿上乖乖坐好。
陳益和劉茉潔也走了過來，坐在書桌對面。陳益先開口：“爸，我和茉茉想跟您商量點事?！?p> 聽到這一句，陳望源已經(jīng)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么了。他以為他們今天就是碰巧一起過來，沒想到是特意找他攤牌的。
陳望源摸了摸陳新的腦袋：“小新乖，去找小朋友玩，爺爺和爸爸媽媽一會就下來?！?p> 陳新聽話的點了點頭，馬上就自己跑了出去。
陳望源看著陳新的背影搖頭：“一個十歲的孩子，比你們這做家長的懂事?！?p> 陳益和劉茉潔對視一眼，身為家長，他們也知道這些年自己做的不對，這次回來，就是想要彌補(bǔ)的。陳益試探著說：“爸，我覺得……小新還是應(yīng)該待在父母身邊?！?p> 話沒說錯，可就陳益和劉茉潔這兩個人的性格，陳新難道要天天待在他們身邊看他們吵架嗎？陳望源不同意：“你們兩當(dāng)婚姻是過家家？小新以前在家和保姆待在一起的時間都比你們兩多！”
陳益低著頭不吭聲，以前他和劉茉潔忙于事業(yè)，確實是疏忽了陳新。但這一次他們已經(jīng)商量好，大家每周都分出一部分時間來照顧陳新，不會再讓他總是一個人。
看陳益半天沒有下文，劉茉潔開始接話：“爸，之前是我和陳益太自私、太沖動，我們反省過了，這一次會好好過日子。”
陳家和劉家是世交，他們自小就有深厚的感情基礎(chǔ)，所以在離婚之后，雙方都無法將感情放下。
可陳望源不吃他們這一套：“你們在婚禮上說的誓詞比現(xiàn)在動聽一百倍，有什么用？別想禍害我孫子。”
墻上的掛鐘報時了，五點整，陳新的生日宴開始了，他得下去致辭。想到這里，陳望源不再理會他倆，理了理衣服就朝樓下走去。
陳益和劉茉潔也不想耽誤兒子十年一次的大日子，這次只能作罷。
足有五層的冰淇淋蛋糕，室內(nèi)煙花，近百人的祝福和生日快樂歌，小壽星站在舞臺上開心得不得了。
許愿吹滅蠟燭，陳望源牽著陳新的手走下臺。陳望源逗陳新：“小新吶，今天許的什么愿？”
“要爺爺身體健康?！标愋卵鲋^望著陳望源，清澈的目光讓陳望源心頭一暖。
“那第二個呢？”
“要長高，變成巨人。”
“最后一個？”
“我希望爸爸媽媽能住在一起，不要吵架?！?p> 孩子的話是稚嫩的，心里想什么，就盡最大可能的表達(dá)出來。在今天之前，陳新很久沒有好爸爸媽媽待在一起過。有時是陳益回來陪一陪他，有時是劉茉潔接他出去住兩天。已經(jīng)很久了，他沒有這樣待在父母的身邊。
陳望源沉默了，如果可以，他當(dāng)然希望兒孫幸福，但如今陳益和劉茉潔的狀況，他怎么能放心的把陳新交給他們。
不少人湊過來，要給陳新送禮物，陳新看到禮物開心了，也沒在意陳望源沒有接話的事，乖巧的一遍遍向給他送禮物說祝福的人道謝。
那天下午陳新很開心，陳望源不會想到，那是陳新最后的開心的日子。
晚飯結(jié)束后，生日宴散場，陳望源送賓客，站在門口挨個的道別。直到所有賓客離去，管家出來說：“先生，少爺和劉小姐說想帶小新……”
“叫他們自己滾?！标愅床荒蜔┑臄[擺手，就進(jìn)屋里去了。
陳新站在門后等著他。陳望源走過去，溫柔的揉了揉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