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低頭,有些心灰意冷地抿了下唇,再開口時,語氣也冷了幾分,“我今日,是來鑒寶的,不是來給寶貝找買家的?!?p> “那便要看姑娘——究竟有多想知道這玉背后的玄機了?!?p> 對方面不改色,依舊笑得得體,對答沒有一絲停頓或卡殼,只是說出的話,卻是明擺著帶著裹挾的意思了。
景年是頭一次遇到這般理直氣壯的無賴行徑,因著這句話,著實氣得不輕,牙關(guān)微咬緊。
“姑娘,交給屬下處理吧。”
疏逸低聲道。
景年骨子里的倔勁兒被激了起來,沒應,反倒又揚聲道:“臨公子這般擅改規(guī)則,難道是忘了自己是如何給在座的各位立規(guī)矩的了嗎?既如此,方才被燒毀了畫卷的物主,豈不是也可以到官府去告上一狀?”
“反正……這說好的規(guī)矩,其實只是個擺設(shè)罷了。”
“姑娘息怒。”
那伙計依舊淡定的連眉毛都沒揚一下,背挺得筆直,緩緩道,“公子自然是知道不能為了自己的一點興趣,在今天的場子里肆意妄為,這畢竟不公平……”
他這么鋪墊了一句,才終于說到了重點,“所以公子說,今日在場的所有人,若相中了姑娘的這塊玉,都可參與進來,與公子一起——公平競價。”
景年因他這句話,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她不可置信地望著場中說話的人,張了張口,卻是徹底無話可說。
她簡直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也總算在今日明白了什么叫作雞同鴨講!
她說的是他無視規(guī)則,他倒好,竟拉上了全場的人,跟他一起無視這規(guī)則,竟還美其名曰公平?
余光向周圍掃去,卻見那些原本還一臉錯愕的看客,在這荒唐的言論下,竟還真有人雙眼放光,蠢蠢欲動起來。
一時間場內(nèi)不再一派寂靜,而是漸漸傳出愈發(fā)熱烈的議論聲。
……
臨公子看上的寶貝,本就是帶著十足光環(huán)的,更不用說他今日是頭一次,破天荒地在鑒寶局上直接公開向物主收買所品鑒的物件,這般驚人之舉,任誰,都難以抵擋得住對那寶物的興趣吧。
不管在座的對眼下這場面有多疑惑,有一樣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這女子的玉,必定是稀世珍寶!
……
“各位貴客若有興趣,不妨撥動桌面上的立牌,以紅面作為示意?!?p> 這時,場中央的伙計又開了口,不出預料,果然有人逐漸響應。
那桌上的立牌,是有兩面的,以紅漆和白漆區(qū)分,原是鋪里平常茶話交流時,示意是否需要伙計上前服務的,此時倒正好有了新的用處。
景年看著眼前一派和諧的景象,竟是被氣笑了。
她目光一抬,冷冷質(zhì)問,“若最后是旁人出價比臨公子高,該當如何?”
“那寶物自然是歸出價最高者所有。不過姑娘放心,公子言出必行,即便痛失此物,也必定將所知盡數(shù)告知姑娘?!?p> “我又如何知道,臨公子會不會臨陣脫逃,心甘情愿將玉佩轉(zhuǎn)手他人?”
伙計聞言,笑容越發(fā)明顯起來,低眉順眼道:“還請姑娘相信公子的誠意,公子今日既能當著這么多貴客的面提出這番建議,肯定不是為了給自己挖坑,而是勢在必得才對?!?p> 景年咬緊的牙關(guān)一點點松開。
她沉吟許久,眼角不受控制地一陣亂跳。
但在旁人看來,因為她整個人上上下下捂得極嚴實,根本無法看出是何心思。
……
許久。
卻聽她忽然道:“既然這么多人都感興趣,那我便也要看看,臨公子對我這玉佩的興趣,究竟值多少銀子?!?p> “姑娘可是答應轉(zhuǎn)手了?”
對方反應極快。
“我還有一個條件——”
景年沒回應,自顧道,“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都要見臨公子一面?!?p> 那伙計微一點頭,緩緩看向二樓臨風所在的房間,就這么維持著這一動作,似乎是在等對方的反應,眼見著好一會兒都未有動靜,這才從容道,“公子答應姑娘的條件。”
景年深吸一口氣,沒再說什么,雙手緊緊交握于膝上。
“姑娘,這么做,風險未免太大”,疏逸眉頭緊皺,“在場的都是安臨乃至北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貴族、富商?!?p> 言外之意,就是有錢財?shù)?,?shù)不勝數(shù),財力在臨風之上的,也大有人在。
景年哪不明白這個道理?
可她還有什么別的選擇?
倘若不答應,便是連一分知曉的希望都沒有了。
只是如此一來,她反倒只能寄希望于臨風了。
若終歸都會被人買走,那自然是不愿讓東西落入不相干的人手中。
……
“那便以五百兩起價,按老規(guī)矩,出價最高者將成為姑娘這塊玉佩的新主人?!?p> 一進入拍賣環(huán)節(jié),那本便表現(xiàn)得極老成的伙計也整個越發(fā)有范兒起來,話音剛落,四周又走出無數(shù)穿著一致的侍從,直向著桌上立牌為紅色面的客人而去。
宮氏鋪中專屬的籌碼也上了桌。
景年手心的冷汗就沒一刻干過,她不懂拍賣的規(guī)矩,只寄心于最終的結(jié)果。
“一千兩!——”
“一千五百兩!——”
“兩千兩!——”
……
價碼噌噌往上漲,皆是場中來客所出,臨風那邊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景年甚至不知道他不在場,到底該如何出價。
隨著參與的人越來越多,沒多久那玉佩的價格竟已高達萬兩。
景年已有些麻木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聽覺上,身上因為冷汗而微微泛冷,內(nèi)里卻一陣一陣涌出難耐的燥意,腰背也不覺挺得筆直,入定了般。
“五萬兩!——”
忽然一聲,眾人都是一震,這個價格……已是相當夸張,甚至是不可置信了!
整個安臨城,還從未有僅僅是因為一塊小小的玉佩,而拍出如此天文數(shù)字。
那出價的主人,此時正坐在二樓雅間內(nèi),是一名中年男子,遠遠看去,甚是富態(tài)。
一時間場內(nèi)沒有人再抬價,紛紛激烈地私語起來。
景年心一提。
好半晌,場中都再未有人抬價。
正當所有人都在嘀咕那臨公子為何到現(xiàn)在都不出價,不會是真臨陣脫逃了時,一直站在二樓臨風房間外的一個伙計忽然走到廊前抬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