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沒想到他會來這么早,不過他向來盡責(zé),自己又是剛失明,左右都指望著他,她沒多耽擱,立馬由阿喜扶著出去。
蕭痕看到景年時心情著實復(fù)雜,昨晚他通宵查遍了各類醫(yī)書古籍,直到現(xiàn)在也說不清她是因何而失明。
他與歐延回稟過,相比起病癥,景年的失明倒更像是一種外力而致的刺激反應(yīng)。
不是病,而是某種反應(yīng)。
他們?nèi)硕寄慷昧耸癜l(fā)出的光亮,唯有疑似火族血統(tǒng)的景年產(chǎn)生了不良癥狀,而且探脈時完全找不出病因。
更何況,斷情宮石廟內(nèi)還有大量眼睛圖案的圖騰,這些都無不指向火族區(qū)別于常人的那一雙綠瞳。
做此推測,雖大膽,卻也不是毫無依據(jù)。
可又該如何消除這種反應(yīng)?
他愁就愁在,若非病癥,他一個醫(yī)者,實在是無計可施……
但歐延顯然不想讓景年再多一事煩擾,而且他們只是推測,沒有證據(jù),多說只會徒增慌亂,索性對此閉口不提。
不過基本的檢查還是需要的。
蕭痕對著景年的雙眼又細(xì)細(xì)瞧了一陣,“血已止住了,姑娘切記不要揉眼睛,最好能避免流淚?!?p> 他無意一句,卻叫景年沒由的心一緊。
“先生昨天說……我的眼睛是由灼傷所致,這是什么意思?”
景年猶豫著,問出憋了一晚的疑惑,“是因為那石像雙眼發(fā)出的光?”
她話中有試探,只是看不到蕭痕的表情。
蕭痕心道果然糊弄不過去,硬著頭皮胡謅,“這……原因尚不明,屬下只是單看姑娘眼部的癥狀推斷出的灼傷,具體是為何,還不得而知。不過,莊主已命人詳查,會很快有結(jié)果的。”
“我覺得是因為當(dāng)時的亮光……”
景年沒聽進(jìn)去一般,幽幽道,“那光是綠色的,正好就是火族綠瞳的意思。”
“這些……都是推測,姑娘還是莫要多想,放松心情,好好養(yǎng)病,其他的交給我們便是?!?p> 蕭痕索性不再多說什么,專心地為景年施針,又好生對阿喜交代了些注意事項,這便告辭離開了。
景年雖然看不見,但也聽出他話中的回避,顯然是不欲與她多言。
可他越這樣,她便越是容易胡思亂想,只怕他們瞞著什么事沒告訴自己。
這么神游著熬到中午,因為沒怎么動,也絲毫沒有饑餓感,午膳用了幾口便吃不下了,阿喜頗為憂心,但勸不動,只能扶著景年又回床上躺下。
這時才發(fā)現(xiàn)景年竟又發(fā)起低燒來。
靜園又是好一陣忙活,蕭痕又來了一趟,折騰到午后才終于靜下來。
下人都以為景年睡熟了,怕風(fēng)漏進(jìn)來,門窗都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為了清靜,一時間外面也沒人走動了。
景年卻只躺在床上發(fā)呆。
……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聽到門輕輕被推開的動靜。
她沒裝睡,保持著睜眼的狀態(tài)靜靜等著。
進(jìn)來的似乎只有一人,沒多久便到了床邊。
隨即是簾子被掀開的聲響。
“沒睡?”
低低的男聲響起,是歐延。
景年心一跳,驚訝于自己對他的聲音竟已如此熟悉。
只是他怎么會這個時辰過來?
“莊主?”
她不確定地喚了一聲,當(dāng)下便要坐起。
“別動,躺著就好?!?p> 歐延按住她肩膀,自己也順勢坐到床邊。
“眼睛還疼嗎?蕭痕說你又發(fā)燒了?!?p> 他的語氣很溫和,是再尋常不過的問候。
景年半張臉往被子里縮了縮,想到他昨天一聲不響地在房里旁觀了自己大哭一場,好一陣不自在,“不疼了……沒事……”
歐延目光徐徐籠在景年臉上。
臉色雖白,但看著情緒是好的。
他微揚了下唇,接著道:“我派人又去了趟昨天的地方,石廟已徹底塌了,現(xiàn)在只剩一片廢墟?!?p> 景年右手微微攥握成拳。
“廟頂?shù)木奘繅合聛?,若想找到石像眼睛上的那兩塊鉆石,需要以人力將上面的石塊全部搬走,這還得多費些時日。”
景年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告訴自己昨天的事到目前追查的進(jìn)度。
“您……您也覺得是因為它發(fā)出的光對不對!”
得到回應(yīng),她呼吸明顯急促起來。
“確實有這個猜測,只是現(xiàn)在東西還沒找到,所以你也不要過度胡思亂想不是?”
歐延低著頭,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耐心和平靜。
他看得出景年的焦慮,所以將追查的進(jìn)展告訴她,也能讓她少些不必要的猜疑。
景年覺得他的語氣就像在哄小孩似的,不知怎的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我知道了。”
“只是那廟怎么就忽然倒了呢,明明……還什么線索都沒找到?!?p> 想到此,難免情緒低落。
“從廢墟里還是能找到些東西的,別急?!?p> “我真是……總是一直給您添麻煩……”
景年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道。
昨天的事發(fā)生得突然,她都還沒來得及跟歐延說上幾句話。
“你若總是把自己當(dāng)作麻煩,那么不論看什么、做什么,便都是麻煩?!?p> 歐延抬頭看了眼頭頂?shù)暮煄ぃ裆届o。
景年不語。
“這次是我提出去到那石廟走一趟的,你不怪我讓你置身險境,反倒先怪起自己來了?”
過了一會兒,歐延又反問道。
景年一愣,沒想到他會這么說。
這怎么可能會怪他?
“你總是愛把錯責(zé)往自己身上攬”,歐延無奈地嘆口氣,“莫要再亂想了?!?p> “我……”
景年因他一句話,竟產(chǎn)生了絲豁然通透之感,張了張口,一時間啞口無言。
歐延沒再多說,伸手探了下她額頭的溫度,眼中閃過絲笑意,“本來想著給你帶個好東西來,只是沒想到又發(fā)起燒來了,還是先休息著,明日我再帶過來?!?p> 景年好奇地眨了下眼,“是什么?能現(xiàn)在嗎?我現(xiàn)在也沒什么事……”
她此時半張臉依舊掩在被子里,聲音悶悶的,因為雙眼無法聚焦的緣故,加之一臉病容,顯得特別人畜無害的模樣。
嬌弱的叫人心里癢癢的。
歐延不著痕跡地彎了下唇,沒馬上回應(yīng),而是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