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天未見的刀疤男終于來了一趟。
景年依舊在昨晚的位置,見他是獨自來的,神色明顯比昨日平靜了不少,心里一陣警鈴大作。
人若惱羞成怒,便意味著失控,至少面對的是對方不曾預想到,或不喜的東西。
可若好整以暇,那便是有備而來。
刀疤男像昨日那般在景年面前蹲下身,手中還拿著昨天的那條鞭子,目光在她臉上打量了一會兒,才粗聲道:“你是棠鈺莊的人?”
景年已在他進來時慢慢倚著墻坐了起來,聞言心念一動。
……
她能感覺到他們有壓力。
來自找不到沈傾城的壓力。
昨天他們對話中,無意間提到了一次“上面”,后來在發(fā)現(xiàn)她不是沈傾城后,還專程出去傳了信。
這背后雇傭他們綁架沈傾城的人,或許能成為她加以利用的好機會。
……
想到此,她不動聲色地點了下頭,試著賭了一把,問他:“城中戒嚴,到現(xiàn)在為止結(jié)束了嗎?”
刀疤男無言,神色越發(fā)沉郁。
景年見狀,故意沒再說話。
火光下,刀疤男肉眼可見地逐漸焦躁起來。
景年目光一動,忽然帶著詫異夸張道:“你們不會是妄想潛進棠鈺莊綁人吧?”
刀疤男心思被看透,立時面露兇光,“你現(xiàn)在命在我們手上,想活命,做什么可由不得你!”
“我活生生一個人在這兒,你們卻不用來作人質(zhì)直接威脅棠鈺莊拿人,看來應該是不想暴露身份,以免正面惹上棠鈺莊。利用我……倒確實是個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入棠鈺莊的辦法?!?p> 景年絲毫沒有被他嚇到,甚至面無表情地幫他們分析起來。
“只是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現(xiàn)在的處境,是在外面,雖然因為追兵只能到處躲藏,可好歹有處可去??商拟暻f就不一樣了,那是個有十幾萬禁軍嚴守著的鐵桶,進去了,若想再出來,就不是那么簡單由得了你們的事了……”
……
刀疤男默默攥緊了拳。
景年在沉默中等著他的反應。
“老二!”
良久,刀疤男朝外面一吼。
“大哥!”
外面很快進來一人,依舊是昨晚稍瘦的那個。
“把她的外衣扒下來?!?p> 刀疤男陰翳地盯著景年,沉聲道。
老二和景年聞言都是一愣。
“聾了?趕緊??!”
“大……大哥,不是說……不碰她……”
老二猶豫著。
“讓你把她衣服扒下來,哪兒來那么多廢話?!”
“好!好……”
老二被他的吼聲震懾到,連忙上前抓住景年的衣服拽起來。
景年也沒想到會突然變成這樣,緊緊靠著背后的墻壁,慌亂間只能被動地躲閃。
因為冬季,昨日外出時她穿得多,最外面是件動物皮毛質(zhì)地的小襖,老二似乎也有些慌,一通亂扯,許久卻是未果。
“大哥,得……得把她手上的繩子解開……”
這是實話,景年雙手被他們束縛在身后,衣服脫不下來。
刀疤男似是忍無可忍,噌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上前直接順著肩膀處將衣服割開,粗魯?shù)爻断聛怼?p> 那力道很大,碰到昨天被他抽了一鞭子的傷處,景年咬牙,極力忍住疼痛。
刀疤男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又看了眼景年,目光一閃,復又一把扯下她發(fā)間的一個珍珠簪子,一頭長發(fā)瞬間如瀑布般披散下來。
“既然橫豎都躲不過棠鈺莊,那我就要看看,你這個人質(zhì)究竟能有多大作用”,刀疤男一聲怪異的冷笑,“就算是死,你也肯定得走在我們前頭!”
他話里的意思已經(jīng)再明顯不過,與其到棠鈺莊自投羅網(wǎng),不如還是以景年為人質(zhì),最壞的結(jié)果也不過是玉石俱焚。
景年方才那些話,沒起到什么作用,反倒叫他忽然想通了原先猶豫不決的打算。
他們將她的衣物和飾品故意放出去,只要棠鈺莊能找上門,人在他們手里,不管有多被動,都是一個籌碼。
這確實是景年不曾預料到的,而且發(fā)生的太突然,根本來不及反應,驚怒之間,也漸漸有了后怕。
她的原意,只是想借機再激怒他們,帶著她更加慌不擇路地逃竄罷了。
既然棠鈺莊有在各處找尋她的下落,只要這伙人帶著她到處奔走,就必然會在行跡上露出馬腳。
只是她確實低估了這伙亡命之徒的瘋狂,說出的那些話,也只是起到更壞的反作用罷了。
……
刀疤男狠戾地看了景年一眼,沒再說話,呵斥著老二一同離開。
門再次被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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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臨城內(nèi)一處客棧。
距離景年失蹤已過了兩日。
城中也已戒嚴兩日。
……
蕭痕站在客棧門口,像是正等著什么。
沒多久,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行到客棧前才逐漸放緩了速度。
兩匹馬,來人正是歐延和一名隨從的侍衛(wèi)。
蕭痕快步迎上去。
“莊主?!?p> 歐延飛快下馬,利落地將馬鞭丟給后面的人,一言不發(fā)地往里走。
他神色如常,一如往日般清冷。
直到進了房中,關了門,才轉(zhuǎn)身道:“詩怡那丫頭查的怎么樣了?”
蕭痕神色一凜,“按照上京相熟的貴女所描述的特征,以及莊里暗衛(wèi)的觀察,是本人不錯??缮蚋鲭y當天發(fā)生了什么,實在已找不到任何證據(jù)?!?p> 歐延喝了一口茶,略一沉吟,“此事先別查了,只讓莊里的人注意著她便好。”
蕭痕沒想到他會這么說,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面露疑惑,“莊主是決定不往下查了?”
“讓慕容昕來就好,他不是搶著要查嗎,若不是上京那邊調(diào)查的進度絆住了腳,只怕現(xiàn)在早該到安臨了?!?p> 蕭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沈傾城的貼身侍女能活著撿回一命,歐延和慕容昕從一開始就存了疑,因此救人歸救人,調(diào)查卻一刻沒耽擱。
景年那日失蹤,確確實實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歐延臉色大變,當即便決定封鎖城門。
棠鈺莊干涉安臨城的日常管制,是極少有過的,在國法上,也本是不應該的,可以棠鈺莊如今的地位,加上歐延皇子的身份,無論怎么干涉,也沒人敢對此說一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