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過長廊,遠(yuǎn)遠(yuǎn)便看到書房敞開著的大門。
房內(nèi)常年不散的書卷氣,還有每日都點著的檀香氣味,若有若無地透過打開的房門,向外飄散開來。
這種熟悉的感覺,在還沒進去前就已經(jīng)先通過嗅覺傳入了感官。
阿喜沒想到景年會這么直接地親自過來找歐延,見她只是微頓了一下,就直接邁過門檻走了進去,不禁腿一軟。
她沒敢跟上,只抿緊唇緊張地候在門外。
……
房內(nèi)。
穿過屏風(fēng),景年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獨自站在書架前,正背對著自己的歐延。
除了他,再無旁人。
昨晚,他仿若天神一樣降臨的畫面歷歷在目。
那身白色的衣襟,現(xiàn)在還穿在他身上。
景年睫毛微顫。
這一路以來積蓄的勇氣,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終究還是全部消失殆盡了。
……
聽到動靜,歐延轉(zhuǎn)身。
二人的目光觸碰上。
他的目光很深,似乎早料到是她,黑色的瞳孔好像里面沉著厚重的墨,在表面,又飄了一層毫無雜質(zhì)的清水。
那是一種仿佛帶了情緒,又淡到幾乎沒有的寡淡感。
景年眼眶一紅。
歐延靜靜看了她許久,才走回到桌前。
“我……想向你解釋?!?p> 景年受不了這種窒息的沉默,艱難地主動開口。
她知道歐延一定是因為昨晚發(fā)生的事誤會了。
可她不明白他為何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
他從來都不是那種對所懷疑的事沒有調(diào)查清楚,就妄下臆斷的人。
而昨天發(fā)生的所有一切,最明白前因后果的人是她,他卻連一個問題,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與她說過。
不管他對自己誤會、憤怒到何種程度,這些事都太重要了,她不可能因為他們個人的情緒,就一直沉默下去。
她必須要告訴他真相。
……
歐延垂眸,沒回應(yīng),也沒回絕。
這是愿意聽她說了……
景年深吸一口氣。
“陸公子,還有疏逸,還有棠鈺莊的其他暗衛(wèi),他們受的傷……是意外,不是我有意要做的……”
她說得很慢,只為給彼此能夠消化的空間,“是臨風(fēng)……他得知你這幾天不在安臨,就想帶我離開這里,我不愿,他便借了出城的理由……在我面前刺傷了阿喜,不,是扮作阿喜的陸公子。”
“他知道我只要情緒受刺激,就會控制不住激發(fā)出瞳術(shù),所以就……也這么做了?!?p> “這就是他的打算,想制造出是我害了所有人,背叛了棠鈺莊的樣子……”
景年眉心緊斂,眼眶不由地泛起紅。
……
“那你背叛了嗎?”
歐延卻沒有因為景年的話表現(xiàn)出任何了然,或是驚訝的情緒,而是順著景年最后的話,突兀地質(zhì)問道。
這是自昨晚二人相見后,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景年僵住。
這幾個字,就像沾著血的刺,一個個扎進心口。
景年恍惚而無助地?fù)u頭,不斷地?fù)u著,“我沒有……我從來沒有想要背叛過你……”
她說著,卻忽然又猛地頓住。
靈珠……
水靈珠的事,就算她再怎么抗拒,最終也還是參與了臨風(fēng)將其找到,并得手的全過程啊……
她確實不想背叛,可她還是被動地去做了。
而且因為不可說咒的緣故,至今都無法向他提及與水靈珠有關(guān)的任何只言片語。
……
歐延閉了下眼。
再睜開時,他眸子里晦暗的情緒消退不少,只輕聲道:“你先繼續(xù)說,昨天都發(fā)生了什么?!?p> 先?
壓在心頭的所有重量,絲毫沒有因為昨天真相的澄清而輕多少。
反倒,更重了。
她只能努力回答他的問題。
“臨風(fēng)前日送請?zhí)角f里,說宮老爺在黑市遇到了一些很中意的寶物,剛好與我的那塊玉很像,所以想邀我和臨風(fēng)一起過去看看?!?p> “我……當(dāng)時沒有拒絕。因為黑市人多眼雜,臨風(fēng)沒讓阿喜和疏逸跟隨,只我們二人從古董鋪地下的密道穿了過去。”
“我們在那里看完宮老爺想出價收走的東西,偶然碰到了一伙人販子……”
“他們當(dāng)時在販賣的,是個綠瞳的女子,還一直叫賣著,她是火族后裔?!?p> 景年聲音發(fā)緊,“我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直覺是假的,可是返回的路上,卻在一條沒人的巷子看到了另一個也是綠瞳的孩子?!?p> “他名叫多吉,是當(dāng)時被販賣的女子的弟弟,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總共姐弟三人,是被從家中抓走帶到安臨的。他本與弟弟被關(guān)在城外,但她阿姐讓他混入車隊,一起被帶入了黑市,原是打算找機會救人,可黑市人多眼雜,很難下手,就滯留在了那里?!?p> “我……對這件事很在意。”
“我想知道這幾個孩子是從哪兒來的,還有將他們抓走放到黑市賣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多吉后來無意間說出了一個線索,那些將他們抓走的人現(xiàn)在正駐扎在城外。我擔(dān)心時間長了他們會轉(zhuǎn)移地點,所以昨天早上,原是與臨風(fēng)約好了……出城去看看的?!?p> “這是臨風(fēng)的主意,疏大哥……本是不想讓我出城的,臨風(fēng)就說,這次他和阿喜都能與我同去,而且他會先過去打探情況,如果能在那里抓到人,就直接帶回來,讓我審問?!?p> “這個計劃,聽起來是沒什么問題的,因為這種事,本來也不適合在城中進行……”
“只是我沒想到……”
沒想到臨風(fēng)會如此執(zhí)著于離間她與歐延,會為了帶她走,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
……
歐延聽完她的話,竟先是淺淺勾了下唇,諷刺而冷漠地望著她:“為什么不能等到我回來?”
景年呼吸一窒。
“我有沒有說過,不要與那個臨風(fēng)走得太近?”
他連著兩句質(zhì)問,完全讓景年啞口無言。
是啊。
為什么不等到他回來……
如今的局面,不就是她自己一步步造成的嗎?
……
“我……我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
他咄咄逼人的目光讓景年根本不敢直視,只能強忍著眼淚,無力地辯白。
這個場面很似曾相識。
從認(rèn)識歐延到現(xiàn)在,有很多她自以為能解決的事。
可事實證明,她就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