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戈端著托盤邁步上樓，左手邊第一個包間的門口站著一個扛槍的兵士守在門口。
對方掃了眼托盤中的肉片和幾樣小菜，而后抬手一推門，放陳戈走了進去后，又迅速把門關上。
小心謹慎，又有幾分神秘，可是當陳戈進門，看到眼前的情形時，又疑竇頓生。
包間的圓桌邊，只坐著一個敞著懷的漢子，他一腳踩著凳子，身子斜著，胸口上的刺青若隱若現(xiàn)。
漢子見陳戈進來，歪著頭斜眼看一眼，而后端起酒杯一仰頭喝下，沒有言語。
陳戈把托盤中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偷偷打量了對方一遍后，轉身出門下樓。
一個士兵在門口守著，一個帶著幾分匪氣的漢子在屋里吃飯，有點意思。
不過他也沒多想，把托盤送回后廚，得了頂棍兒幾句嘿笑后，再次回了都來順門口，倚著門柱站著。
女娃半瞇著眼，窩在墻角，旁若無人的瞌睡著，只不過你只需細心看她的手臂繃緊，就知道她沒那么大意。
街邊一個穿著洋氣的十來歲男孩，一蹦一跳的路過都來順門口，他瞥了眼墻角的女娃后，又再次倒了回來，徑直走了過去。
男孩有些生疏的伸出手去捏女娃的下巴，卻被女孩一把拍掉。
“滾?！?p> 女娃面露兇狠。
男孩被嚇的后退兩步，撞在跟隨的仆人身上后，膽氣又足了幾分，指著女孩對仆人說:“我要她，給我買?！?p> 仆人打量了一下女娃，雖不太滿意，卻也不好忤逆了自家主子，于是對著女娃問:“你家有大人么？”
陳戈自始至終就在一旁看著，面對女娃投來的目光視而不見，一副不想管閑事的態(tài)度，抄起袖子，靜靜看著。
女娃站起身，難得的笑了笑，女娃長相精致，雖然臟兮兮的，可依舊遮不住標致的底子。
男孩見女娃笑著走過來，心里壓不住的歡喜，他故作老成的把手插進褲兜，不說話。
女娃在他面前停下，笑著探過頭在男孩耳邊低聲說:“毛都沒長齊的玩意，不想要了?！?p> 男孩先是楞了一下，當他看見女娃懷里的匕首時，哇的一聲哭了，而后跑開。
一旁的仆人見此情形，作勢就要打，卻被一雙手給攥住手腕。
“你干啥？”仆人打量一眼陳戈。
“別跟叫花子計較，粘上虱子跳蚤的多麻煩。”陳戈雖然對仆人說，可是眼睛卻笑著看女娃:“快去追你家主子，跑遠了。”
仆人猶豫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辦法掙脫來陳戈的手，最后還是點了點頭，走遠了以后，才罵罵咧咧的嘟囔兩句。
陳戈笑著看著女娃:“不謝?！?p> 女娃瞪了陳戈一眼:“你才有虱子?！?p> 陳戈見女娃還要繼續(xù)回墻角蹲著，并沒有阻攔，但是邁步跟了過去:
“你跟……”
陳戈突然余光瞥見一個白面書生模樣的男子帶著兩個士兵急匆匆的往這邊走來，連忙收聲，目送他們進了都來順，這才再次開口:“你為什么要殺張堯？”
女娃低著頭，并不理睬。
“你不好奇我身上的槍傷怎么來的？”陳戈再次開口，看到女娃抬頭后，笑了笑:“告訴我你叫什么?！?p> “米粒兒?！迸蘩淅涞恼f了三個字。
“我可以幫你。”陳戈又說。
“幫我被打成篩子？”米粒兒說話一直很沖，好像對所有人都苦大仇深一般。
“就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得手的概率有多大，還用我說？”陳戈有些尷尬的換了個話題。
米粒兒抬頭對著陳戈方向看了一眼:“說說看。”
陳戈清了清嗓子:“你也知道張堯經(jīng)常來這里吃飯，如果你成了這里的伙計，是不是下手的機會也就多了？就可以明著暗著隨便來，對吧?！?p> 米粒兒笑了笑，對著陳戈一弓腰:“謝謝三爺收留?！?p> “……”陳戈怔怔的轉過身，就看到三爺臉色古怪的舉著手把壺，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的尷尬著。
米粒兒一下撞開陳戈，徑直走進都來順里，只不過那嘴角露出的一絲笑意，像極了一只帶著絨毛的狐貍。
三爺和陳戈并排站在都來順門口，一時間雙方都曉不得合適的話題開口。
尤其是陳戈，更覺得理虧，其實他得本意只不過是勸米粒兒的一個借口，這么點孩子，哪來的毒藥和手段殺人。
可，就這么巧的被三爺撞見，你說尷尬不尷尬？
良久以后，三爺還是先開了口。
“你該教人向善的?！?p> “嗯，是啊?！?p> 陳戈點頭，嘆了口氣回了都來順，背后響起三爺中氣十足的嗓音。
“我站在城樓觀山景，
呼聽得城外亂紛紛……”
都來順里，鋼镚兒把米粒兒正往后院有著，二樓上爽朗的笑聲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原來是白面書生去的正是那個敞懷漢子的房間。
漢子見了白面書生后一收之前的跋扈氣息，恭敬的拉開門，將書生讓進房里，關門的時候往樓下看了一眼，正好看見米粒兒和鋼镚兒站在那。
不過，漢子最后也只是是輕描淡寫的收回視線，并未表現(xiàn)出異常。
鋼镚兒收回視線，繼續(xù)往后院走了兩步，再回頭正好看見米粒兒對著樓上出神:“走啊，瞧什么呢?！?p> 米粒兒回神，搖了搖頭，邁步跟了過去，沒走多遠又忍不住往樓上偷瞄。
有事兒。
剛走進來，碰巧看到這一幕的陳戈，抿了抿嘴，有些疑惑。
漢子和米粒兒應該是不認識的，否則如此偶然的相遇，絕不可能不露絲毫端倪。
那么，米粒兒在看什么？
依照米粒兒的性子，如果是仇人，應該當場就發(fā)作了，更不會如此平靜。
陳戈猶豫了下，決定上去探探，于是他先去后廚找個托盤，掂著茶壺往樓上走去。
他腳步不重，隱約能聽見房中的談話，可也只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只言片語，勉強推斷出什么意思。
諸如:
漢子:咸陽張旅長地盤，不用這么謹慎吧，頂多以后你在的時候我再出門。
漢子:留著那姓孫是個隱患，早晚會出事情。
漢子沒頭沒尾，仿佛是自說自話一般，白面書生好像就沒開過口。
“干什么？”門口的士兵攔住陳戈。
陳戈晃了晃手中的水壺:“掌柜的見又來客人，讓我來添水?！?p> 士兵依舊攔著，也不說話。
倒是房中的漢子開了口:“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