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艷陽揮灑在靜謐的花海間,如夢如幻。
舞陽感覺臉上有東西在爬動,癢癢的,終是不受其擾,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入眼的是一只染滿鮮血的手,拿著一顆毛茸茸的草,在自己臉龐顫悠悠的晃動,一雙微睜的眼眸,半張半合,虛弱的盯著自己。
舞陽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么,沒再看與自己對面而倒的男子,艱難的爬起身,看了看四周,轉身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舞陽只覺腳踩在云端,全身虛軟無力,搖搖晃晃的走到了目標處。
小孩蜷縮著身子靜靜的躺在地上,嬰兒肥的小臉皺成一團,臉頰紅紅彤彤的,似要滴血,口中呢喃囈語著,看樣子睡的極不安穩(wěn)。
舞陽推了推小孩的身體,未見醒來,好似想到了什么,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小孩的額頭,滾燙一片。
舞陽轉身看了看不遠處男子躺著的方向,最終背起了小孩軟軟的身子,又朝著男子的方向而去。
去而復返的舞陽,把小孩放在了離男子不遠處的樹下,又起身朝著男子走去,越走近,胃中的絞痛越是翻滾。
舞陽看了看插在蒙面男子肩膀上的長刀,兩只手緊緊的握住刀柄,向后拔去,只聽“砰”的一聲,舞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是從男子肩膀上拔出的那柄長刀。
聞著空氣中飄散的血腥味,舞陽雙手緊握刀柄,重重的挖在了潮濕的泥土上,一時間,四周只剩刀刃和泥土的沙沙沙聲,不知過了多久,全身已是汗如雨下,鼻間的血腥味隨著男子的尸體被掩埋變得稀薄,舞陽才覺得灼燒的味蕾慢慢平靜。
休息片刻,舞陽又起身朝著四周的花海走去,歸來時,懷中已是滿當當,沉甸甸。
這次舞陽把懷中的東西放在了躺在地上的男人面前,男子再次睜開了沉重到極致的眼皮,毫無焦距盯著眼前的東西,就連眼珠子也不能再轉動。
舞陽只好坐在了地上,拿起放在地上東西,艱難的一字一字的說出,
“這,這些藥材,你認得嗎”
只見男人手指微動,艱難的移動著,終是沒有力氣抬起,舞陽像是明白了什么,伸手朝著男子的袖口中探去,寬大的袖中有一個口袋,摸到了冰冰涼涼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兩個煙青色的瓷瓶,一個里面是白色的粉末,一個是黑乎乎的藥丸。
許是終于等到舞陽拿到東西,男子再也支撐不住沉重的眼皮,沉沉的閉上眼睛。
舞陽看了看男子腹間的長劍,依然有鮮血絲絲滲出,好在長劍刺入的不深,舞陽快速的把白色粉末撒在了傷口處,再把黑色藥丸喂進在了男子口中,只是男子毫無吞咽。
舞陽看了看不遠處依然蜷縮在一起的小孩,又看了看石屋的方向,決然朝著那條路走去。
一柱香的時間后,舞陽安然的回到了石屋,直奔昨晚煮野菜湯的陶罐而去,隨即拿起木瓢快速的喝了起來,片刻后,饑餓灼燒的味蕾終于慢慢舒緩,身體也慢慢的恢復了力氣。
當舞陽再次回到小孩身邊,已是一個時辰后。
舞陽快速的喂了小孩一些清水,再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打濕,敷在其額頭上物理降溫。
等再次走到男子身旁,探了探鼻息,已是緩慢而輕淺,但最終還是把黑色藥丸化入水中,一點點的強行灌入男子口中,至于死活,聽天命。
舞陽反反復復的給小孩物理降溫,終是起到了作用,小孩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許是體力不支,又或是心中的警鈴解除,舞陽坐在小孩旁邊,靠著大樹,沉沉的睡去。
艷陽高照,嬋兒鳴,雀兒叫,南山上的仙女湖,波光粼粼,好似穿上了鱗甲,璀璨而奪目。
南山最頂峰處的藏書閣里,一位面色冷俊的公子,站在全南山最佳的觀景窗邊,一覽群雄,俯視著整個帝都城,清冷的眸中深如幽潭。
就在此時,一名男子徐徐而來,推開了藏書閣大門,月牙白的袍子,長身玉立灑脫不羈,嫣然一幅唇若涂脂的淑人君子。
好一個面若冠玉的少年郎,當真是皎皎少年踏夢來。
來人一雙狹長的鳳眼微微一笑,清朗的嗓音像微風吹過湖水漣漪,舒適而響亮。
“楊家倒臺,南氏現(xiàn)已掌握政權,不過楊翎最終還是留有一手,楊家嫡長孫,楊曄之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救出,至于這個楊子伊…,庶女,當真是變故還是……?!?p> 來人可謂是一語闌珊,風云乍起。
來人語畢,輕車熟路的走到觀景窗戶邊,施施然坐在了矮榻上,自飲自酌了起來。
顯然,男子的一系列行為在這位面沉如水的房主人面前,是稀疏平常的。
“駙馬爺,怎的有閑心來爬山,看來這次收獲頗豐!”男子說著走到桌前拿起酒杯,對著駙馬爺一飲而盡。
“這酒不錯,還是燁兄會享受,不過,易憐宸這個人,不知是我眼花了,還是本該身首異處的人,瞞天過海?!蹦凶营M長的眼眉輕起,一瞬間,眼中滿是笑意。
“哦…,有人能讓駙馬爺念念不忘,想來此人定是不凡,不過,近來,大街小巷都說駙馬爺如今是步步升遷,又得嬌妻在懷,琴瑟和鳴。”
席榻而坐的男子,此時,眼中滿是慵懶與孤傲,只見溫文爾雅的臉上綻放出如沐春風的笑意,抬腳向窗戶旁的人走去。
“哦,我倒不知燁兄的涉獵竟是如此的廣泛,身為人臣,奉命平叛國之蛀蟲,皆是為臣職責?!?p> “隴南王與楚王聯(lián)合南氏,平叛國丈楊翎,倒是你這位人臣,在這場布局中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身為人臣,當然扮演了他該有的身份?!?p> 一時間,滿屋寂靜無語,緊接著,是門開起的“吱呀聲”,顯然,針尖對麥芒,兩人不歡而散。
權者掙權,百姓只掙溫飽,如今孤魂野鬼無人問津。
突然,噗嗤嗤的翅膀扇騰聲,緊接著,“咕咕咕”的幾聲,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是一只白色的信鴿,此時,穩(wěn)穩(wěn)的落在窗沿上,等待著主人拿走信物。
“朝中風云驟變,魚躍龍門,撒網的時候也到了。”
片刻后,一只白色的鴿子從窗戶飛馳而去。
夕陽下的首陽山,寂靜而又幽深。
舞陽猛然驚醒,入眼的是一片渡上金色霞衣的花海,繁花似錦,仿如夢境,極不真實。
“有人嗎”耳邊傳來細弱的聲音,打斷了舞陽的思緒。
舞陽轉身看了看依然熟睡的小孩,臉上的紅暈已漸漸退去,只是緊促的眉頭,能看出睡的極不踏實,舞陽又味了小孩半碗水,才一手端著一碗水,一手提前男子的長刀,朝著不遠處的男子而去。
男子不知是什么時候醒過來的,此時走近些,舞陽才看清緊抿的薄唇上已起了一層干皮。
舞陽不敢移動男子,只好跪坐著,以一種怪異的形式讓男子喝了一碗水。
許是一碗水起到了作用,男子的聲音也變得有力起來。
“麻煩姑娘,扶我起來?!?p> 舞陽看了看不遠處的小孩,只是一瞬間的停頓,隨即扶著男子半靠在旁邊的土包上。
哦,確切的說,這個土包是埋那個蒙面黑衣人的土包。
“謝謝了,姑娘能否幫在下把這個扒出來?!蹦凶右荒樝<降耐桕?。
舞陽看了看男子腰腹間的長劍,隨即點了點頭,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起身朝著不遠處的小孩走去。
等再回來時,手中拿著一顆根細細的根須,此物正是舞陽之前拔的那一堆草藥之中的其中一顆,這顆沒有年份的細小根莖,正是人參。
舞陽十六載的人生中,人參,肯定是未見過,也未聽說過,但,此時此刻的舞陽腦海中無比清晰的記得人參這個東西,對于某些突如其來的的事物認知,舞陽是被動接受的,是隨波逐流的。
舞陽快速的用刀切了兩片,拿起一片含在自己口中,又一字一字的說到,
“這個,給你,是人參?!闭f完,清澈的杏眸一眨不眨的盯著男子。
男子看著那雙清冷冷的杏眸,好似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嗯…”
“我取你身上的衣服,給你包扎?!?p> 舞陽慢慢的幫男子把衣服退到腰間,又拿起那柄長刀,割了一塊干凈的里衣,又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拿出兩個煙青色的瓷瓶,不錯,這兩瓶藥正是眼前男子的東西。
“用手壓住刀口,我拔了?!蔽桕栯p手握住劍柄,手腕用力,長劍已拔出。
舞陽又快速的幫男子處理包扎傷口,這一切,好似做過無數(shù)次般熟練,不經過大腦的中樞神經反應,肌肉已經順勢而為。
夕陽西下,彎彎的月牙兒悄悄的爬上了天空,遠處的啟明星一閃一閃的指引著迷路的人兒,耳邊是叢林中蛐蛐蟈蟈斷斷續(xù)續(xù)的蟬鳴聲,舞陽靜靜的瞭望著遠處的天空,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晨曦的曙光劃破遠處魚肚白的天際。
遠在京城外的一間破廟里,有兩位熟悉的年輕身影,正腳步虛浮的走進破廟,喘著粗氣,手中長刀長劍叮鈴鈴落地,兩人東倒西歪的向地上躺去,這一連串的響動,驚的四周熟睡的難民驚坐了起來,警戒的朝兩位來人看去,對于這一切目光,兩人皆是毫無反應,一臉滿足的躺在坍塌的佛像頭頸處,原來此處正是舞陽初來時的破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