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繁花銘苑,趙北家。
哈縣二中位于縣城緊東邊,不像三中一樣直接坐落在繁華的縣城中心,二中的坐標決定了它安靜古樸的性格。
繁花銘苑雖建在學校附近,卻不是學區(qū)房,地產(chǎn)商只是看中了這片兒偏遠僻靜的地理位置,就地架起一座高檔住房小區(qū)——繁花銘苑。
趙北家住在這座小區(qū)里的黃金地段,家里三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一陽臺,坐擁一百八十平超大空間——據(jù)說這是趙北父母買給趙北結(jié)婚用的。
然而此時,婚房里三個少年正七手八腳的扶著第四個伙伴緩緩坐在沙發(fā)上。
葉暮皺著眉頭強勢拒絕鄭星川要幫她脫鞋的舉動,自己咬牙把拖鞋甩掉,慢慢把腳支在茶幾上。
他剛才逗狗的時候碰灑了開蓋散熱的保溫杯,大半杯開水都澆到她的右腳上。
云溪從沙發(fā)另一邊繞過來擠到葉暮身邊蹲下,把葉暮的襪子一點點褪下,露出從腳背一直延伸到腳踝骨的大片燙紅,并且已經(jīng)星星點點冒出幾個大小不一的水泡。
“不行不行,這得用冷水沖!”云溪把手里的毛巾扔到一邊,作勢就要扶葉暮去洗手間。
可鄭星川明顯快她一步起身,彎腰直接抱起葉暮大步走向洗手間,葉暮顯然被身體突如其來的騰空嚇了一跳,為保持身體平衡,本能的勾住鄭星川的脖子,厲聲說道:“快放下!干嘛!”
鄭星川的腳步連停頓都沒有,直奔洗手間:
“趙北快拿一個凳子過來!”
后者連忙一點頭抄起廚房的凳子跟上。
鄭星川抱著葉暮站立在洗手間里側(cè),下一刻趙北把椅子放在洗手池前面,鄭星川才小心翼翼的將葉暮放在椅子上,隨后退后一步,給云溪讓地方。
葉暮穩(wěn)穩(wěn)的落在椅子上,臉色說不上有多難受,看起來反而別的情緒更多。
趙北家的洗手臺較普遍位置裝的高,這個高度讓葉暮必須微微仰頭,半靠在椅背上,才能把腳擱在臺子上并保持身體平衡。
而在后方不足一步遠的鄭星川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葉暮藏在高領毛衣里的一段白皙的脖頸,還有一條環(huán)在頸上掛著桃珠的紅繩。
那是江姨胡亂編了一個理由逼迫葉暮戴上的,還非說后端掛鉤的地方需要密碼才能打開。
鄭星川微微瞇了瞇眼,沒想到他同桌還沒摘下來。
“嘶——”
鄭星川回神,敏銳捕捉到葉暮微微抽冷氣的聲音,心疼的上前半步:
“這是什么?”
鄭星川注意到云溪手里正拿著自己的牙刷杯,用棉簽點蘸葉暮的腳背。
不過他毫不在意,所有重點都放在杯子里的液體上。
“外面是牙刷杯,里面是淡鹽水?!痹葡f。
原來如此,鄭星川微微點頭,怪不得同桌剛才倒吸一口冷氣,現(xiàn)在這個狀況四舍五入就是往傷口上撒鹽吶!
“嘶——”葉暮又發(fā)出一聲輕呼,條件發(fā)射的想把腳抽回,云溪和鄭星川幾乎同時摁住她,葉暮霎時間就不動了。
“別躲,大暮暮,忍著點,鹽水消炎的!”
葉暮沒應聲,眼睛盯著小腿上鄭星川的手。
后者連忙把手拿走,空氣里一下彌漫出一陣尷尬。
云溪點蘸完畢,沒在伸手扶葉暮站立,而是一臉平靜的看了眼鄭星川。
鄭星川立馬會意,正欲再次彎腰抱葉暮回去,豈料剛一低頭就撞見葉暮滿臉防備的死死盯著自己,彎腰的動作頓時僵在原地。
葉暮一邊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鄭星川,防止他再出其不意讓她身體騰空;
一邊暗暗咬牙,費力把臺子上的腳挪下來,手從拄著椅子又到扶著門框,一點一點往外走。
云溪幾次都想伸手扶著葉暮,但出于給鄭星川保留機會的理念,愣是看著葉暮挪到門口才放棄大勢已去的慫貨鄭星川,挽著葉暮的手臂給她支撐。
趙北上前拍拍鄭星川的肩膀,給他一個眼神鼓勵。
也不知今年是什么年頭,都四月中旬了,昨天飄小雪不說,今天又冷不防來了一陣雨夾雪。
葉暮窩在陽臺的吊椅上左腿屈起壓著自己的胸口縮在吊椅上,右腿當啷在空中,腳尖微微刮著地板,通紅的腳背暴露在空氣中。
云溪捧著一杯溫牛奶遞給葉暮。
“還疼嗎?要不去醫(yī)院?”云溪說。
“就燙一下,哪兒那么矯情?”葉暮不以為然道。
其實剛開始燙那幾分鐘確實鉆心的疼,尤其這種疼沒法用揉,連碰都不能碰。導致人無法產(chǎn)生肉體接觸帶來的心里慰藉。
不過過了那陣兒就好了,現(xiàn)在也只是絲絲縷縷的象征性的疼一會兒,走路的話只要不被人踩到,也基本可以無視。
夜幕來臨,星星悄悄的給世界蒙上了眼睛,墻壁上鐘表的長針按部就班的轉(zhuǎn)了好幾圈,時針才慢慢悠悠的挪到了‘8’的位置。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生日歌的最后一個‘樂’字的尾音被少年們頗有默契的拉長,音調(diào)先向下又逐漸向上直到有人破音!
眾人終于放過了生日歌,歡呼的彼此勾肩搭背的大笑。
繁花銘苑一百八十平的大房子里儼然拉上了落地窗簾,屋子里的三十來個同學只能通過陽臺上的彩燈和由遠及近的蠟燭的光看清彼此的臉。
趙北和云溪推著雙層大蛋糕從廚房走來,最終停在鄭星川的面前。
蛋糕上擺成‘17’的蠟燭的火苗快活的跳躍著,葉暮坐在鄭星川對面,燭光映在她干凈的臉上,仿佛給她平靜卻又滲出絲絲漠然的臉上打上一層柔光。
鄭星川又一次沒出息的看著他同桌出了神,蠟油都滴了一小片了也沒低頭吹蠟燭。
“川哥!”趙北見勢叫了他一聲,鄭星川應聲抬頭,眼睛里還是剛回過神的茫然。
“快吹蠟燭??!一會兒燒沒了!”
鄭星川這才恍然大悟,鼓起一口氣作勢要吹。
“誒!你等會兒!”云溪一巴掌拍在他的肩頭,道:“你不許愿???”
許愿?
鄭星川突然響起幾個小時前葉暮說的‘我可以幫你做三件事’,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回頭深深的看了葉暮一眼。
后者正端起橙汁要和,將要仰頭的時候?qū)ι相嵭谴ǖ哪抗猓蠓降幕匾砸恍Α?p> 人群中有人捕捉到這一幕,故意拉長聲音‘哦~’了一聲,緊接著有無數(shù)道或懂或不懂的聲音跟著起哄。
葉暮表面依舊不動聲色的和著橙汁兒,她了解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同學,剛剛那些道聲音里有一大半都不知道發(fā)生什么純粹跟著起哄的,只要她不主動跳坑,這些人就不知道起的誰的哄。
但如果這時候燈光亮一點,大概就有人能注意到葉暮的靠耳根的部分悄悄抹上了紅色的胭脂。
總有些事兒是藏不住的,即使嘴上不說,也總有別的方式展現(xiàn)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