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十年,六月十八,六合鳴吠日。
更夫敲完四更,一輛輛馬車陸陸續(xù)續(xù)出現(xiàn)在靜謐的街道上,踢踏踢踏的馬蹄聲都朝著皇宮駛去。
今日,正是長平公主的及笄大典。
為了彰顯此次大典的重要性,皇上下令,朝中凡正六品以上官員及其家眷必須出席晚宴,還格外開恩,允許正四品以上的官員家眷觀禮。
這可讓平日里沒有機會覲見皇后的官眷們高興壞了,為了早早的在皇后面前露臉,許多人一早便開始梳洗準備,就等著宵禁結束能夠立刻出門,趕在第一時間到達宮門口。
一時間,一輛輛馬車就像是賽跑似地,飛快地駛向南宮門。
五更打完,宮門緩緩打開,在宮門前官道上停了許久的馬車終于有了動靜,但只是略微往前動了一點,就又停了下來。
倒也不怪門口的禁軍檢查的慢,只是今日是個大日子,上頭早下了死命令,每個人都必須謹慎再謹慎,小心又小心,絕不敢放過任何一點可疑之處。
因此,原本只需一會兒便可結束的檢查,今日卻是異常耗時,再加上遠處還不停的有馬車駛來,一時之間,這南宮門口竟是比之前更加擁擠了。
眼看著宮門口的馬車越來越多,在場的女眷們雖然內心急躁,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不滿,見到了熟悉的人還笑著小聲寒暄幾句。
然而,南宮門前的熱鬧在宮里人看來,著實不算什么。尤其是雪陽宮,除了元玉昭,所有的人都是一夜未曾合眼,即將到來的及笄禮讓所有人腦中的那根弦都繃得緊緊得,不敢有絲毫松懈,生怕自己除了差錯,誤了大事。
元玉昭雖然睡了,但是卻睡的不算安穩(wěn),一晚上都在做夢,中途還驚醒了好幾次。
等到元玉昭坐在銅鏡前梳妝時,眼下的黑眼圈讓從霖低聲驚呼。
“公主,您這。。。?!?p> 元玉昭有些精神不濟的揉了揉太陽穴。
“遮不住嗎?”
“顏色比較重,珍珠粉怕是遮不住?!?p> 元玉昭對著銅鏡看了看眼底,從霖滿臉焦急。
“這可如何是好,今日可是個大日子,這。。。?!?p> “問題不是很大?!痹裾巡患辈宦挠脽o名指按了按,“去問問從霜,上次南門老頭送的那盒雪肌膏在哪里?!?p> “是?!?p> 不一會兒,從霖拿著一個小瓷罐走到元玉昭身邊,無名指抹了一點藥膏,打著圈圈在眼底暗色處輕輕揉著。
暗色很快就消失了,從霖將面巾打濕,仔細的將殘余的藥膏擦去。
“公主,好了。這雪肌膏果然神奇,不虧是南門神醫(yī)所制?!?p> 元玉昭睜開眼睛,看著銅鏡中略有些模糊的面容,輕輕勾了勾嘴角。
“快點上妝吧,已經(jīng)有些慢了,今日可千萬別誤了時辰?!?p> “是?!?p> 從霖手下的動作立刻加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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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藻宮內,一眾女眷正在鳴鸞殿的偏殿中等待皇后娘娘的召見,期間時不時的與周圍人攀談幾句,各家的女兒們也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小聲的玩笑著。
偏殿中好不熱鬧。
幾位平日里有來往的夫人正圍聚在一起,小聲的說著話。
“蔣夫人,許久未見,近來可好?”
“托許夫人的福,好的很?!?p> “你之前,可有見過那位長平公主?”
“未曾?!?p> “這位公主平日里不聲不響的,沒想到這一個及笄禮會弄的這樣隆重?!?p> “咳,這位長平公主平日里再怎么安靜,也是皇后娘娘嫡親的女兒?!?p> “是呀,太子是國本,安國公主又常駐西北,平日里能陪在皇后娘娘身邊的,就這么一位。這位的及笄禮,又怎么會簡單呢?!?p> “說來也是,皇后娘娘雖然有三個嫡親子嗣,但能承歡膝下的,也就剩下長平公主了。”
幾位夫人贊同的點了點頭,了然的笑了。
正在這時,一個小太監(jiān)前來傳話。
“諸位夫人小姐,皇后娘娘有請?!?p> 聞言,女眷們紛紛整理了衣衫,跟在小太監(jiān)后面去了鳴鸞殿。
鳴鸞殿內,皇后正說著元玉昭小時候的趣事,忠勇侯夫人與安王妃時不時的接過話茬說上幾句,寧國侯夫人與右相夫人則是在一旁含笑聽著,偶爾夸上一兩句。
聽月從殿外走進來,向皇后稟報。
“皇后娘娘,人都到殿外了,現(xiàn)在宣進來嗎?”
“宣。”
皇后拿起蓋碗,輕抿一口水,又將蓋碗輕輕放下。
官眷們從門外魚貫而入鳴鸞殿中。
“參見皇后娘娘。”
眾人跪了一地。
“平身?!?p> “謝皇后娘娘?!?p> 皇后還想說些什么,聽風在一旁低聲提醒道,“皇后娘娘,時辰快到了。”
皇后輕笑,“本宮是高興的忘了時辰,那就過去吧?!?p> 得令,整座鳳藻宮更加忙碌了,所有人都在做著最后的檢查。
不多久,皇后便在鳳藻宮前坐上鳳輦,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向宣德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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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禮很順利,皇上與皇后坐在上首笑得很欣慰,皇上的,神情中有著幾分自豪,皇后的眼眶中閃過隱隱的淚花。
元玉昭看著自己的父皇母后,鼻尖有些酸酸的,忍住胸腔中翻涌的情緒,咧嘴甜甜的笑著。
及笄禮結束后,眾人便移步去了廣善殿。整個午宴上,皇上的心情顯得格外的好。
午宴結束,皇上先行離開?;屎髮⒒适易谟H與朝中大臣家眷安排去各處休息后,也被元玉昭送回了鳳藻宮。
雪夢殿中,元玉昭拆了發(fā)髻,脫去禮服外袍,像沒有骨頭似的癱在美人塌上長吁短嘆著。
“唉,這及笄禮真是累?!?p> 從霧在一旁替元玉昭打著扇子。
“我怎么就偏生生在了六月?這尚服局也是,這么熱的天,禮服也不給我減兩件。這么厚的布料穿在身上,我都快悶出病來了。”
元玉昭吐著舌頭,有氣無力的說著。
“公主?!睆乃笓]著小太監(jiān)將冰盆放在殿中,“您要不先歇息一會兒,養(yǎng)養(yǎng)精神?晚上的晚宴是極重要的,您要精神抖擻的出現(xiàn)才好。”
“也是?!?p> 元玉昭坐起身子,扭了扭脖子。
“今天晚上可稱的上是國宴,可不是要小心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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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太極殿里已經(jīng)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進人了。
剛開始是一些五六品的小官,時間越接近開宴,來的人的身份便越高。
快到酉時的時候,皇上,皇后,元玉昭一并從門外走了進來。
這是許多人第一次見到長平公主元玉昭,許多好奇打量的目光一直追隨者這位平日里不太露面的公主。
待眾人,皇上剛要開口,一個渾身污跡,鎧甲上還沾著血的小兵跑了進來。
“皇上,急報!”
開口卻是個女聲。
看著來人穿著的軍服,皇上微微瞇起眼,剛要說些什么,卻被殿中的人打斷。
“皇上,安國公主薨了,骨灰現(xiàn)在就停在皇宮外!”